似是書房,滿滿當當。


    一一排開的小木架,沉厚重古。


    桌子,板凳,窗台,木塌,地板,就連寸許大的花盆架上,都被淩亂的各類書卷文稿所埋沒。


    當不知,房主人,是愛書,愛到如命?


    還是厭書,如棄敝屣!


    門,緩慢推開。


    一老人青烏長衫,扮相儒雅!


    一手背後,一把搖著大柳麵扇,揪著小胡子,一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探出腦袋來。


    朗誦。“好個晚景,朗朗清清!


    月上東鬥,不肖雲繞。


    壯懷宜興,迴首四顧。


    惘然見碧,秋風落鎖。


    循際問天,如醒如夢?


    小書學堂,美人側臥。


    夜半寂靜之中,當是誰幽歎世情?


    原是咱們潯雨小仙子,淡淡平平墜入吾夢中,美矣,妙矣,”


    艾雨肚皮咕咕咕咕,怪叫不停。“風長老,這是哪?”


    端詳一番,寬懷。“老夫的齋風堂。


    知你一日盡睡,我吩人給你煮了一碗清淡米粥。三粒紅棗,配上白藕。為提味道,鹽巴少許,還特意加上幾滴芥末油,保證和你胃口,”


    汗滴。


    這能清淡多少,分明要嗆人咳嗽?


    貪心。“有沒有,肉,”


    捏著胡須。“肉?


    一般是工匠下人們吃,苦力者需肉質補充肌體。


    小仙子,你還是不吃為好。


    知常無,守虛靜。抬首見宗廟,持心現神靈。


    當遠味,色,葷,腥。素食粗茶,卷不離手。事事盡盡處,方修天上仙女之姿容,”


    轉移。“山長老,他走了?”


    不屑。“成事不足,腦袋又笨,早就該走,”


    難過。“是我的錯,”


    安慰。“即日起,你由老夫照顧。”


    任命。“是,”


    欣然。“老夫所修雜博,對你大有益助。比那蠢牛,強的百倍,”


    默許。“是,”


    揮手。“吾授你卦天卜相,經學問注,你意何如?”


    不喜。“不要,”


    漲紅。“資源配備,偵曉勢情?”


    無意。“不要,”


    探求。“排兵之法,戰爭之由?”


    不想。“不要,”


    追問。“風水之要,理政之故!”


    不願。“還是,不要,”


    犯難,這位年過半百的風長老一臉無奈,細細思索隻有女孩家家才感興趣的話題。


    一不留神,一截得了類風濕的老寒腿正撞餐桌,險些臉掉粥鍋,拚命抓住邊角,要多狼狽就多狼狽。


    須發皆張。“你到底要什麽!”


    了無生趣。“詩,詞之類,還行,”


    風長老搖頭晃腦,扇當劍用。三百六十度旋轉,耍的非常花式!


    同意。“也罷,我老人家學問高深,天下之事,無不知曉。區區詩詞,不過是一些癡呆書蟲們的一些文字機巧而已!


    吾先從天地規源萬物複始的命脈開始講述,務必要集中精神。


    小仙子,等等再吃!”


    艾雨猛吞一口,粥碗見底,肚子飽,困意來。“是,”


    唱到。“擦嘴!


    元氣蒙鴻,萌芽茲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


    啟陰感陽,分布元氣。乃孕中和,是為人也。


    元相首生,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


    左眼為日,右眼是月,四肢四極,體為五嶽!


    血為江河,筋為地理,肉為田土,發為星辰!


    毛為草木,齒為金石,髓為珠玉,汗為雨澤!


    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故天去地,足之九萬裏也,”


    黛眉愁鎖。“我,不想聽這樣的,”


    一記擺手,一攬胡須。“詩文部分,全部講完。


    睜開眼!


    進入戰略課題,這共有十幾本書籍,多關曾經的戰事概要,車馬運籌,以及行征圖譜,三天內必須看完,”


    摞起來,比桌子都高!


    小仙子那水汪汪的眼睛,要釀出一條溪水來。


    委屈。“這麽,多啊!”


    安慰。“此乃最基本要求,戰爭諸事必須盡知!


    人言,打仗靠軍師,聰明睿智。


    行軍,靠戰將,兵馬驍勇。


    孰不知,在這兩者之上,還有最為重要的一步,才是決定成敗命運的關鍵因素!


    ‘明天時,知運勢’。順天者生,逆天早亡!


    此情之重,不可不察。若不知這根本之道,萬事萬物不可謀之也。”


    閉目。“懂,”


    口若懸河。“好極!


    軍法事則,有幾部分,不可顛倒,你當心記。


    情勢,居一。


    智謀,為次。


    勇略,其三。


    戰備,是四。


    為人主者,除掌有限的儲蓄財政,得有廣博人資,最主要的是須獲地方大家的民望之心扶持,方能登位,坐有江山。”


    磕頭。“我不愛聽,這些,”


    呐喊。“必須聽!


    你作為我們未來無上美麗的仙女,將站據頂點去引導神跡與光明!


    這機要事事都為先決所學,你不知怎行!”


    悶聲。“是,”


    風長老忽而皺眉,像是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強硬,大大違背了自然之道強加為人的本意,緩下心情。“你不願學也可以,但老夫有個條件,”


    凝視。“是什麽?”


    推門一指。“這房間內,有老夫精心收集的軍事大全,督戰綱要,行程戰績。不多不少,整整三千,六百,六十六本!


    若是在一月間,統統看完,可不必聽我老頭子嘮叨,你意如何?”


    哭天抹淚。“娘,娘親,你在哪裏,我要迴家!”


    早知,該抓住山長老不放的!


    於是,艾雨在度日如年的日子裏,知識不斷鞭策中,苦熬長篇大論!


    以她那超越凡人幾倍的超級記憶能力催動下,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把滿間屋裏書籍封麵看全。


    就在,頻頻咬牙,狠力啃書,短短三天過後,風長老毅然不情不願的被鎮中調走處理政事。


    隻剩安逸的小書房,空氣冷冷清清。


    無人督促,艾雨翻起草案履曆。


    一看了不得,仔細讀來,愛不釋手,反浸其中。


    一日,叩門聲起。


    進來的,眼前這一位正是眼眶上眉毛都梳理的一絲不苟臉色莊重不帶半點喜怒波紋精神飽滿積極向上知曉鎮中民情民意的極高權威領導者水長老大人!


    那三條越看越和諧如魚尾形狀的額頭細紋,充滿了一點點難以覺察的不喜不悅之慍色!


    公式化刻板嚴肅,語調平滑。“近日來,觀潯雨仙子一直勤懇習武讀書,老夫實不忍打攪,特來告罪。”


    艾雨忙起身,驚恐道。“不,不敢,”


    審查。“老夫,既對仙子有督導之責,當指明是非對錯,要不染雜念,刻刻留心。”


    聆聽。“是,”


    觀望,聲若霹靂。“恕老夫直言不諱了。


    顏麵無色,腮邊汙痕。


    裙有褶皺,絲結不稱!


    發梢淩散,眉宇失神。


    精神敗壞,思慮憂心!


    似你這行,站,坐,臥,肆意隨性,頹廢之態,不管儀容,是處大家之子所不忍,高潔之士所不容,如此行狀,何以行使機要,當大任,領群眾!”


    懼怕。“我,對不起,”


    提問。“身居我鎮的潯雨仙子,你可知需守要幾何?”


    顫抖。“不,知,”


    冷哼。“王上女子,明理淑蘊,重修德容,世所讚知。


    一為顏姿!


    二重裝色!


    三升神彩!


    四表精質!


    而你風從那兩個糊塗老家夥,舍本逐末,偏聽偏信,背離首道!


    生性顛覆,豈不活損潯雨仙子之韻也!”


    屏息。“是,”


    歎息。“不知,不明,不懂,就更要勤勉厲學!


    切不可,效莫家小女那樣奉行己事,不管不顧,遭見人忿!


    仙子,不同於常人!”


    嚇得閉眼。“懂,”


    水長老,臉色緩和一些。“你之色相,根底清正,本意著你修行政要事,然今日觀瞧已非及也。


    首要任務,該要你端姿莊,明儀禮,聲賦美,生體韻。


    如此,方使官方公眾之場合,不致失風貌,得名流之士所垂注。”


    足足一刻鍾,被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哭也不敢哭,懼怕也忍著,緊繃起肌膚,心涼透穀底。


    水長老撫平袖口,然後連拍巴掌!


    但見大廳前,移進一位,二位,三位,四位,五位,直至十幾位中年秀麗委婉的女子登門!


    個個神態規律,如一模子刻印出來的音容笑貌,凝視艾雨。


    水長老,告知。“本人行事,向來一絲不苟。這些女子,便是老夫暫時給你尋覓的入門導師。”


    艾雨,羞道。“這麽,多人?


    我,怎麽?


    艾雨見過大家,多多指教,”


    水長老,命令。“你們各位向前,給咱們的潯雨仙子行禮,報出你們的水平,要爭取做到讓她滿意,否則,你們也就沒有迴到老夫這裏的必要!”


    女人們異口同聲,盈盈彎腰。“卑職等,無不遵命。”


    水長老甩手,大步而去。


    輕輕用手拂動因氣憤而張開的幾縷歪斜頭發絲,不帶走一絲絲暗啞與浮塵!


    大廳,隻剩一幹女子圍著艾雨這位小美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該作甚。


    恭敬,問安。“我,是艾雨,見過大家,定向導師們,好好學習,”


    一高挑女子,顏若桃花,態度謙和,似眾女之首。極力用最真誠的和藹微笑,表達自己的善意和關心。


    水長老剛才一句話,基本堵死了她們所有退路!


    怎辦?


    若讓這位美豔動人不知秉性天真嬌氣的‘小仙女’亂發脾氣,她們自然就隻有被解雇迴家吃自己。


    言語,尤其格外小心。“潯雨仙子有禮!


    見到您,非常榮幸。


    小女水蘭,主要懂得一點外在設計,潛心琢磨,準保小仙子您的光輝形象燦爛永駐!


    您今後,必然要同更高層次的外界進行接洽。隨不同環境,需構造不同的精美儀容,對於各種場麵的情節裝扮,我有信心讓您以最佳最高貴的姿態展示給大眾。


    我會用心輔助,悉心講解,相信不需多久,您一定就能很快掌握,”


    一女,躬身。“仙子您好,我是水潤,負責您的服飾課程,”


    一女,彎腰。“我是水痕,主要是為您,那個舉止,動作,站位和行姿之類。我會細心,不會出,出錯,”


    接著一女,上前。“我叫水花,負責外麵官方場合,一些儀式流程規矩和臨辦的雜事,”


    清語。“我叫水明,大概講解一些貞潔品德和我國宮廷典範的法禮知識,”


    脆聲。“我是水田,負責基本的教授音律,您這麽美麗,一定沒問題,”


    接續。“我是水滴,主要對盆栽,花藝,修剪,培養各種奇特的花,有點心思。插花,製作,妝點,都能起到美好悅目的效果,”


    一拜。“我是水止,主要懂點棋藝,希望您喜歡,”


    溫柔。“我是水秀,主要負責健康身心,氣質修養,均衡護理和美容養生等方麵內容,”


    跟上。“我是水麗,主要從小母親告訴我的一手女紅,您看我這衣裳都是自己繡的,您瞧漂不漂亮?”


    結巴。“我,是,是水琦,會畫畫。對很多畫,包括我國,鄰國,著名的一些作品,都有所了解,技藝雖不大入流,但,您準比我強,”


    糾結,嗓門不小。“我是風熊熊,現在跟水長老改名水熊熊!


    本不該來,臨時湊數的!


    我,喜歡吃,主要負責您的美食課程!


    比如鑒定食材出處,品質,營養,做法,菜品的配比,以及提升口味變化。您喜歡聽,我好好跟您講,”


    一通說明,艾雨連對方名字都沒記清,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無有感情的冰冷生物!


    美目憂愁。“我,不要學這些,”


    仙子言語如道道黑色閃電,擊打在十幾位導師的腦袋!


    焦黑一片,一瞬陷入尷尬境地。


    想不到大家如此一番妙語連珠的細致解釋,好像根本沒能打動這位小佳人的‘芳心’。


    被這麽赤裸裸的直白拒絕,眾人一時間也是心中難平。


    切換視角。


    她們實不知,艾雨長這麽大,滿腦子還從沒想過這些女人們生活打扮的瑣事,有些摸不著頭緒。


    不是不開心,實是沒興趣!


    人均以導師‘水蘭’馬首是瞻,她此刻亦俏麗煞白,然作為領頭,唯有蓄意逢迎。


    硬著頭皮,攤手左一句右一句,讓眾女一一苦苦勸解,若能使得小仙子有一點引其歡心,事還有救!


    少頃。


    但見艾雨一副越來越幽冷,悲涼,嬌豔的花容,連最初的一絲勇氣都卸掉了!


    眾位女導師如臨深淵,生怕這位‘小主人’一怒將她們這群人趕出門去!


    媚笑,祭出殺手鐧。“可,可這些,都是水長老特意安排,您看大家也是奉命行事,何苦為難我們這些窮苦薄命的女人呢!”


    天!


    天旋地動!


    服裝,穿戴,女誡,女紅,插花,保養,美容,自己注定是要作為頂天立地唿風喚雨召喚神明掌控雷電的霹靂大英雄出生的,學這些,到底幹嘛用!


    世界突然一片朦朧,好像覺得自己一下跳入輪迴地獄陰陽顛倒的五行之中!


    隱隱耳邊,是慌裏慌張的起伏叫喊。“來人,快來人那,小仙子她,昏倒啦!


    手忙腳亂!


    血噴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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