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憧憧,如夢如幻。


    千言萬語,匯集於那一句句最是溫情暖意的浪潮裏。


    在所有人視線中,鎮長潯影徑自一人在這片碧綠的大草原上徒步而行。不快不緩,邁著步子挺直,穩健而堅實。


    拾級而上,登青石台。


    誇獎。“三位女孩,果是貌美無雙,人間佳麗!


    本人今來此目的,當是希望擇一位潯雨將軍的接替之人。”


    屏息。


    三人同時嬌軀下拜,恭敬問安。“見過,鎮長大人!”


    潯影鄭重,親切迴禮。


    至朱小心身旁,語調平和。“朱小姐,很喜慶開朗的女孩子,在第四賽事環節,你能背妹妹走那麽遠,很不容易,是否一直在鍛煉身體?”


    苦惱道。“迴稟大人,是的。


    雨兒嬌弱到不行,常常受人欺負,每次都大哭鼻子,可憐兮兮的。人家隻有身體強壯,才能保護她。”


    笑笑。“你和她總有一日分開,你將如何?”


    思考。“這,也想過。如果她真的離開我,也一定要她記得我!”


    輕鬆。“若你繼承潯雨將軍之位,如何當之?”


    朱小心無比氣憤,直勾勾盯著莫娜。“我先把一切惡人勢力都鏟除,她們,實在太壞了!


    為達目的,什麽歹毒招數都使出來,尤其武技高強的,更壞起來沒邊!


    沒有壞人,就沒有禍事,大家不就能生活的更好麽?”


    潯影,認可點頭。


    朱小心,一臉愉悅,看來這大官,也未有想象中那麽駭人!


    踱步向前。


    讚道。“莫娜小姐,你好。本次賽事你所得各項成績,均十分優異。也讓大家看到你一番精彩動人的表現,令人記憶深刻。”


    美目亮起,高傲的臉立即露出最優雅恭敬的笑容。“謝謝鎮長大人誇獎,小女不敢當。”


    詢問。“平時,有什麽愛好?”


    莫娜聞聽此問,愣住?


    本以為這位居堂堂潯雨鎮之長的人,不該問如此無關緊要的問題。應關於潯雨鎮未來,等計議大事才對。


    一肚子準備好的功底,全派不出用場!


    雖不大情願,但還應答。“小女,最喜武藝,”


    認同。“原因?”


    堅定。“將一個個強者擊敗,登上更高的頂峰,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得到他人的尊重。這本身,就是最令人愉快的事,”


    繼續。“有魄力。對你家族而言,你實力不低,”


    認同。“力量越強大,越有更大作為,”


    承認。“因何想在最後時分,表演一段舞蹈?”


    神色,苦惱。此言如抵達她心底深處,觸碰到禁忌。臉色突變,不再那麽孤傲和坦然。


    咬牙。“是,私人的原因。


    我想證明,除武藝之外,女孩家所有能辦到的事,我也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還要比別人更強!”


    平易對話。


    莫娜,顯得憂傷。仔細迴味,這幾個看似漠不從心的問題,那標致豔麗的臉龐,越發陰冷和難看。


    最後,靠近艾雨。


    腳踩水晶鞋,還勉強隻夠到對方胸口位置。這高高身量的老者,若教學書生一般垂頭望著自己,美目本能畏懼,緊抓裙角不鬆。


    禮貌。“潯影大人,您好。”


    語帶溫和。“何不稱官位?”


    不假思索。“因為,那不是您的名字。”


    這位長者似有所悟,神色舒展。“極對。


    尋影,尋影,尋找將軍大人的身影。隻是她的身影,那麽幽遠那麽高大,追起來,不是那麽輕鬆!


    艾雨小姐,確和一般女孩子不大一樣,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很吸引人。能獲如此多支持者,絕非偶然。


    你作為大賽勝出者,本人該有所表示,有何需求,酌情幫你參考一二。”


    言語之意,可應允艾雨提出一個條件。堂堂鎮中第一人躬身垂詢,這可是他人夢寐難求的美事!


    當然,有者猜測,這也是考究一個人真實本質,探視對方心智的一道試題。


    美顏緋紅,不知所措。


    朱小心,喜笑顏開,頻打眼色,認為這是最好一次進階機會!


    細語。‘你要成為潯雨的繼承人,為她美名名揚天下,為萬民的美好生活加油努力,為了光明的輝煌未來而時刻奮鬥向前,’


    艾雨卻被潯影那自主散發的威嚴氣魄所懾,一字沒聽清。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自己在哪都忘卻。


    小聲。“我,能拿多少獎金?”


    什麽!


    無數人,一口老血,全噴上九天,肺都炸開了花!


    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小姑娘,純粹是折磨人才開心麽!


    滿場鴉雀無聲,突如地陷山崩,哄堂大笑,唿聲暴走!


    敢情這小美人參賽,純粹就是為了來撈錢的!


    這迴答,真現實透頂,瞧這三十八號美的好似天使,心思竟如此市儈,委實讓人失望,無法苟同!


    當然,對其說辭有不同態度,那搖頭的和點頭的,各占一半。


    莫娜眼露厭惡。“真勢力!”


    朱小心聽聞此話,心中一陣喚娘,險些,癱坐地下!


    萬種希望一朝破滅,化作落花流水,隨隻烏鴉的聒噪聲中,旺盛生命力以光一般速度逝去。


    悔恨無加。‘雨兒這白癡,真要命,讓人火大,要知道該早早教育她這些事的,’


    潯影可謂久經宦海,磨礪一睿智又深沉性子,但對麵前這小女孩話語,也感啼笑皆非。


    耐心詢問。“不知艾雨小姐,想要多少?”


    如數家珍,羞道。“我想想。


    自開賽,已有數日,雇傭車馬費,夥食費,有十金幣左右。朱小心今年幫我家,先進貨十頭小豬,價按八十銀一頭,共八金。助我家日常幾迴開銷,是三金多。


    草房,早先屋頂漏雨,請磚瓦工,油料工,鋪設油氈,母親在牆上寫著,欠債三金八十銀。


    二十隻雞鴨購買所需飼料費,賒欠大概兩金。


    兩月前,母親生病,我去打鐵吳漢家,早早預支大半年工錢,是三金六十銀。


    剩下,朱小心她生日快到,一隻吵著要禮物,一直沒錢買的母老虎抱枕,是五金。可能花色不同,價錢還要多,”


    稚嫩用語,充滿自然的味。早讓場內外前仰後合,竊笑不已。


    這位鎮長大人,似聽故事,盤算,這雞毛蒜皮的散碎花費!


    然這樣一件件小小賬目,在孩子心裏記得有多清晰,她家的生活境況,可想是多麽貧苦拮據。


    多數人,又不免同情。


    和藹語氣。“可還有,其它所需?”


    玉容都不好意思抬起,痛心道。“那個,有的。最後是我,我被拉來參加這比賽,一個人花的錢數,”


    肯定。“一並說說,”


    憂鬱。“是。


    這白白的裙子,價錢最高,纖綢,絲帶,鞋子,首飾,蜜香,脂粉,以及有的護理,保養品之類,設計費,人工費,材料費,化妝費,服務費,總算價錢,是很,很多的。


    大概得有,三,三萬金的樣子,”


    跪倒!


    此言爆出,台上台下,頭昏腦脹,震撼無極!


    共得一結論:此女,真謂敗家到極點!


    說敗家,還不大準確,簡直是敗壞到她祖宗那一代去!


    扭頭。“我的乖乖,三萬金!”


    暗想。“難怪她如斯耀眼,原來附帶如此昂貴,”


    嚇道。“我的天神爺,錢花這麽多?”


    悲傷。“她怎能是這麽貪婪的女孩,太讓人傷心了!”


    懷疑。“她許故意這樣說,戲耍大家?”


    歎息。“想問各位大人,我投她的票,可不可以撤迴,”


    憤恨。“不,不會的!


    她這麽美,這麽動人!


    我打死也不信,她是如此愛慕虛榮的女孩子!”


    思考。“看她,不像說謊!


    男人喜歡,酒池肉林,女人家家,圖榮華富貴,兩者相比,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


    咆哮。“不,不要哇,我高高在上美麗聖潔的小仙子,不該是這樣的人!”


    安慰。“老兄,你想開點,真相,永遠是最殘忍的,”


    喪氣。“在下家財淺薄,怕再追逐不起這天仙般的美人,”


    非議不絕。


    三萬金!


    便在潯雨鎮十裏八村中,也是足夠震驚的龐大數字,可足足支撐一尋常三口之家,十年用度所需,偏偏卻讓這小女孩穿作選美之用,一次就敗個精光徹底!


    若論,朱小心家也算數一數二村裏的大富裕戶,但要償還這樣債務,少也需七八年販豬賣肉,才勉強湊足。


    艾雨當時出門,還天真跑迴去對倫大姐說。‘比賽完,我穿戴這身退迴。您能否,折迴些衣料錢?’


    結果被痛罵。‘混帳,無知,氣煞人也的小丫頭,本人,貨品既出,概不退貨,此為宗旨!


    不識世界大宗師的寶貴珍藏也罷,不懂我這最高藝術設計理念也好,竟還敢言將本大師精心絞盡腦汁設計作品這般對待,簡直是對我莫大的羞辱!


    如非看小心情麵,不惜成本也要收你一夜八千精神青春損失費!’


    鍋碗瓢盆,香膏肥皂,書本筆墨,連帶內衣褲都飛出,憤然的將這苦哈哈的‘姐妹倆’驅逐房門!


    場麵,一度喧嘩!


    莫娜麵露喜色,這小賤人獅子大開口,定使潯影大人,心生不悅。


    朱小心氣極,拉拽艾雨裙擺。“潯影大人,我妹不懂事,隨口胡說,您別在意,”


    怨道。“我沒有,”


    責備。“閉嘴,看不出你這白癡腦袋,竟能記得這許多數字!


    這些,全部不幹你事,人家強把你拉來,自無需你還!”


    潯影細細端詳,這極美的玉姿容顏,麵相平和,看不出任何情緒和波動。


    提議。“艾雨小姐,莫要拘束。除這個話題,還可講講其他的,你年紀小,就當跟本人聊聊天。


    比如獲勝感言,心情怎樣?”


    看著這年紀很大的長輩,確有一種親切感。


    或許,自小失去父親疼愛,對溫厚男性,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獨白和依賴。


    認真。“我,喜歡吃肉,不知,算不算愛好?


    也愛看,一些書。


    心情,不大明白,很傷心,這會就沒那麽傷心了。


    我家,比較窮。剛搬來時,點不起燈油,買不起棉被,母親也不懂做家務,常常挨餓,可她總能有辦法,讓我有吃的。


    我沒力氣,很多事都做不來,潯雨大賽我不想來,也不喜歡人家看。


    很害怕!


    就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別人吃掉一般。


    現在,卻有一些高興。今天,我還第一次,能穿上新衣服,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別人穿剩下的。


    雖然這衣服叫婚紗,可覺得很新鮮,”


    台下。


    有人訝異!


    有人莫名!


    有人搖頭!


    有人苦笑!


    潯影聽聞,老懷大慰,許很長時間,沒能聽到如此有趣之事。


    眼睛裏,有著淚花。


    舒展。“你這孩子心思晶瑩,本人歡喜,”


    美目哀傷。“那,您能給多少錢?”


    潯影,擺擺手道。“潯雨鎮每一項費用支出,都是有統一的審核過程,以及準確的衡量標準,本人既答應你,就會實現應有的承諾。”


    朱小心狠掐,‘不許再說話!’


    扭動。“疼,”


    潯影雙臂放開,大聲對外。“潯雨接班人大賽,已曆五屆。卻一直沒有一位女孩,完成接任儀式。


    人們不由關心,要選的真正繼承者需要的是什麽?


    答案就是:最純淨的心。”


    探手懷中,端出一枚長方錦盒,細細摩挲,如待重寶。


    所有人,不明所以。猜測這位鎮長大人隨身攜帶的珍奇,卻為何物?


    翻開,無不大失所望!


    僅是一束暗黃,幹枯殘破的青珍花,靜靜躺著盒底,極為尋常。


    此為一種藥草,花汁可用止血。觀此狀,早失其值。


    山長老,靠近。“這株藥草,是將軍給的,”


    風長老,哽咽。“沒想到,你還帶在身上,”


    迴憶。“這是潯雨大人,在那困難時期,為我們留下,唯一一樣東西。”


    悲傷,沉默。


    如同變為曾經連年征戰的弱小兵卒,沉浸在過往的青蔥歲月裏。


    舉著這棵幹花,欣然喚道。“艾雨小姐,請上前。”


    驚恐。“是,”


    潯影鄭重將這枯朽之花放入其掌心,像下定決心一般,微笑道。“恭喜你!


    你以後,就是這棵小小花草的真正主人。雖然它此時枯朽,但我們都希望它能在你手中煥發新生!


    從現在起,你便是潯雨將軍的既定繼承人,”


    自此,大家才明悟。


    先前四個環節考核,隻是最基本淘汰途徑。而官方長老,嘉賓評判,數萬民眾的意願和認可,最後還要鎮中大人潯影作為全盤的均衡和考量,方能通過!


    掌聲三兩下,七八下。


    稀稀落落,密密麻麻,至全場雷動!


    如風卷巨浪,山裂石崩!


    潯影諧艾雨那纖嫩的小手,行至最高大的璀璨寶座前。


    《潯雨仙子》,這一經曆五十載人人心願祈求的稱號,終於有人,真正達成!


    振奮。


    激烈。


    禱告。


    歡樂。


    告知。“謝謝大家,辛苦了!


    本人,作為潯雨鎮所屬,授意此次取得本次大賽桂冠的艾雨小姐,完成祈天儀式。”


    此時,突然一聲立嘯而出!


    一柄寶劍,風馳電掣的抖動,祭出,通體嗡鳴!


    兇狠殺意,毫不隱藏!


    一女孩聲音淒厲,驚悚動魄!


    那是仇恨,惱怒,和歇斯底裏的抗議,那是堅決不認為自己失敗的死命拚奪!


    刺出。“不可以!”


    滿場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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