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李朝生被女人嚇得一屁股坐在了邢台之上,緊跟著就感覺全身一陣陣虛弱,胸口心髒也跳動加快,殺了如此多人頭,何曾遇到如此詭異的人犯,人頭落地還能衝自己笑,這時他滿腦子都是女人的笑臉,彷如夢魘揮之不去。


    “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


    女人陰森的話語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就像是詛咒一般。


    “收!”


    見人犯被殺,坐在監斬棚內的黑衣中年人起身說道,聞言一群黑衣人立刻上前,一黑衣人走過來提起了女犯人的腦袋,兩個黑衣人去抬女犯人的屍體,不過兩夥人卻不往一起走。


    提頭的黑衣人提頭前往南邊,抬著身子的黑衣人抬著身子往北走,這是罪大惡極犯人的特有待遇,按照大乾朝的規矩,罪大惡極者,死後身首不可相聚,隻有普通罪犯,砍頭後可以找皮匠把腦袋封起來,允許有個全屍。


    黑衣人陸陸續續走開,誰也沒注意剛才人頭落地處有一灘黑血這時竟然活動起來,片刻變成一條黑蛇,悉悉索索遊動到了李朝生的身邊,緊跟著鑽入了李朝生的鞋底。


    李朝生這時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大汗淋漓,整個人虛透了,臉色蠟白,不似人色,王二見狀立刻跑上邢台關切的問道:“李哥兒,你沒事吧?”


    李朝生這時虛弱到了極點,擦了擦汗道:“沒事,隻是被邪衝了一下,給我口酒喝。”


    王二聽了這話立刻找到一旁的半壇子酒遞給了李朝生,李朝生咕嘟咕嘟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入吼,頓時讓身體的虛弱減少幾分,酒壯人膽,亦可驅邪。


    這邊李朝生有了點力氣站起身子,隻見縣令大人帶著師爺幾個班頭跌跌撞撞跑了過來,看著李朝生變成如此模樣,縣令有些愧疚的說道:“李哥兒,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啊,答應讓你封刀,卻不成想讓你破了規矩……”


    縣令很自責,李朝生擺了擺手道:“大人不必如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能理解,隻是可否告知,他們是誰啊?”


    李朝生抬眼看向那群忙活的黑衣人,縣令臉色立刻一變苦澀的說道:“什麽都別問,明日來後衙,領你的轉籍證明,遠離這是非之地吧。”


    縣令說著揮了揮手,師爺連忙端過來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


    “李哥兒,這是你的掛紅!”


    掛紅,劊子手行業的術語,泛指砍頭後官府給的賞錢。


    師爺奉上掛紅,緊跟著與縣令匆匆離開,不過離開前李朝生發現縣令仿佛被那黑衣人叫走,說了些什麽,縣令的眼睛還不時向李朝生這邊看來。


    “李哥兒,沒事吧,走,咱們先上一旁的屋子裏歇歇!”


    王二攙扶著李朝生來到了法場旁的一個小屋子裏,這小屋不大,專門是留給劊子手行刑前做準備用的。


    進了屋子,李朝生坐在椅子上,用一旁桶內的清水擦洗鬼頭刀,洗幹淨之後,把刀放在屋中桌子上的架子上,而在架子背後牆麵上寫著一首詩:鬼頭長刀莽撞人,冷麵屠夫鎮鬼神,生若行端立得正,何懼淪為刀下魂。


    李朝生看了看牆上的詩文,腦海中不由清明片刻,詩文說得好,自己不做虧心事,那刀下的亡魂也不應該找自己複仇啊!


    李朝生想著,這時王二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個泥盆,然後從裏麵拿出幾張黃紙,點燃在泥盆中燒著。


    “來李哥兒,給祖師爺念叨念叨,消消身上的晦氣。”


    王二說著與李朝生齊齊跪倒在泥盆前,這是劊子手行業的規矩,殺完人燒點紙跟祖師爺念叨念叨,這個犯人犯了什麽罪,自己殺他是替天行道什麽的,落一個心裏安慰。


    李朝生跟著王二燒了燒紙,剛想跟祖師爺匯報工作的時候,二人麵麵相覷,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殺的這個人犯了什麽罪,以至於無言以對,好半天王二來了一句:“祖師爺啊,小的人微言輕,不知道殺的人是誰,您老人家神通廣大,自己調查調查,保佑保佑!”


    李朝生都愣了,還能這樣跟祖師爺匯報工作的嗎?不過也不知道是祖師爺真的收到了,還是心理作用,反正燒完黃紙之後,李朝生隻感覺身上輕鬆了一些,於是趁機拿著刀趕迴家中。


    路上李朝生拿出今天賞錢,讓王二幫自己買隻燒雞,買壇子酒當做今日晚飯,忙活一大頓李朝生還真有些餓了。


    ……


    晚上李朝生的屋子中,燈火昏暗,屋內的油燈火苗子很微弱,黑夜中李朝生裹著被子,坐在炕上,炕上擺著桌子,桌子上有一個用荷葉抱著的燒雞,一壇子酒,桌角還放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烏龜。


    劊子手陰氣太重,家中需養些小動物中和陰氣,可是一般動物根本扛不住這種環境,養什麽死什麽,最後一堆小動物中,就這隻小烏龜活了下來,從此與李朝生朝夕相伴,李朝生親切的稱唿它為龜兒子~


    這倒不是為了侮辱這小家夥,而是對它的保護,民間相傳賤名好養活,名起大了,容易早夭,比如曾經一隻叫五彩的大公雞,叫元寶的鴨子,叫富貴的豬,都沒有熬過命大的龜兒子!


    “龜兒子,你相信詛咒嗎?”


    屋中李朝生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個雞大腿順手給龜兒子撕了一塊雞肉,龜兒子伸出頭吃著,不作答,李朝生便繼續自言自語道:“我想這詛咒是真的吧,今日我砍了一百顆頭,那女人的頭竟然對我笑,而且揮之不去,現在那張可怕的笑臉還在我的腦海中。”


    李朝生撕了一口雞肉繼續說道:“我現在一閉眼,那女人的詭異笑臉就浮現在我眼中,你說她為什麽老跟著我啊?”


    李朝生抓住酒壇子灌了一口酒,他想借著酒勁把女人的樣子忘卻,奈何卻根本忘不了。


    “冤有頭,債有主,我奉王命殺那女人,有什麽錯,哎……沒完沒了。”


    李朝生繼續說著,龜兒子本來還在吃東西,不過聽了這話突然停了下來,緊跟著腦袋微微向門口看去。


    咚咚咚……


    李朝生又喝了口酒,突然就聽到門外有人敲門,不過這聲音有些怪,仿佛不是用手敲,而是用腦袋撞的。


    咚咚咚……


    又敲了三下,李朝生揉了揉眼睛,看著僵在桌子上不動的龜兒子道:“是不是有人敲門?”


    龜兒子沒有搭理他,李朝生再次灌了口酒,腦袋有些昏沉,這時就聽門外突然響起王二的聲音:“李哥兒~快開門,縣令大人找你!”


    “二哥?”


    李朝生一愣,揉了揉自己迷糊的腦袋,下地趿拉著鞋去開門,這也是李朝生有些喝大了,但凡不喝大,這大半夜的有人敲門他也不能去開啊,尤其是中午還出了那樣的事。


    “快開門啊~李哥兒~”


    門外王二的聲音很急。


    “催什麽催,剛才讓你陪我喝酒你不來,非說嫂子一個人在家不放心,現在又偷跑出來,咋地,嫂子大半夜把你打出來了?”


    李朝生帶著調侃的聲音去開門,而就在李朝生手放在門栓的一刹那,屋內本來黃豆粒大小的油燈光突然,突~的一下竄出半尺多高的火苗子,而且那火苗子還變成了綠色~


    看到這一幕,龜兒子嚇得立刻把頭縮進了龜殼之中,連放在眼前的雞肉都不吃了,而這時李朝生也一個激靈,緊跟著放在門栓上的手就停住了。


    咚咚咚……


    “李哥兒~開門啊!”


    聽著門外敲門聲,李朝生手慢慢收了迴去,這大半夜的,敲門聲如此詭異,而且還有中午那番遭遇,李朝生感覺這氛圍不對啊!


    “二哥,天太晚了,有事明說。”


    李朝生紮著膽子對門外說道,聽了這話門外聲音瞬間消失了,李朝生見聲音消失,偷偷趴在門上睜一目眇一目順著門縫向外看去……


    什麽也沒有,外麵黑漆漆的一片,不知為何今日月光竟然也被烏雲遮擋了,不見一絲光亮。


    “這是走了吧?”


    李朝生小聲嘀咕著,心也慢慢放了下去,身子直立起來,一轉身~


    屋內一片安靜,那油燈迴光返照一下之後,光亮也變得更大了些,隻有龜兒子這時躲在殼裏不出來。


    “唿……”


    李朝生鬆了口氣,返迴桌子上,再次灌了一口酒,敲了敲鬼兒子的殼,龜兒子一動不動,李朝生忍不住大罵一聲:“你個龜兒子~”


    說完繼續喝酒,李朝生準備把自己灌醉,現在李朝生一閉眼腦海中就是女人那帶著笑容的人頭,不喝醉了,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李朝生想著再次喝了口酒,困意微微上湧,李朝生便閉上了眼睛,這眼睛一閉上,那女人人頭帶著笑臉就浮現在李朝生的腦海裏,李朝生煩悶的嘀咕道:“你為何老陰魂不散,害你的又不是我,誰害得你,你找誰啊,你老纏著我幹什麽?”


    “因為是你殺的我啊~”


    李朝生本是自言自語,可是竟然有人迴答了他,而且那聲音就在耳邊,李朝生甚至能感到耳旁傳來一陣涼氣!


    “誰!”


    李朝生大驚失色,眼睛一睜,好懸沒嚇死,隻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這時正飄在空中,那人頭與李朝生的臉幾乎是麵對麵,二者的鼻子都差點碰在一起了,李朝生瞪著眼睛看著對方血紅的眼睛,他甚至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自己的樣子!


    “李哥兒,我來找你了,咯咯咯……”


    “我,臥槽你妹的!”


    李朝生嚇毛了,本能的抬起手中的酒壇子,對著那人頭狠狠的砸了過去,啪的一聲,酒壇子破裂,酒水摻雜著人頭血水低落下來,而女人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咯咯咯……李哥兒,打招唿的方式好別致啊,不過我不喜歡別人打我頭,啊~”


    女人頭突然怒喝一聲,緊跟著張開血盆大口,嘴裏的牙齒竟然變成如野獸一般的獠牙,直接衝向了李朝生。


    看到這一幕,李朝生還有什麽選擇,媽的媽,我的姥姥啊,跑吧~


    嘩啦一下,李朝生把桌子掀翻了,跳下地就準備跑,可是跑到房門處,卻發現門怎麽也打不開。


    “咯咯咯……沒用的,今天誰也救不了你!”


    說著人頭就開始追李朝生,李朝生繞著屋子就跑啊,叮咣的,屋內所有東西都被掀翻了,洗臉的銅盆,桌子上的茶壺,叮當的砸個細碎。


    鬧騰了許久,人頭把李朝生逼入了絕境,就在這時人頭發出刺耳的笑聲道:“咯咯咯……你給我納命來!”


    李朝生陷入絕境,竟然沒被嚇破膽,反而激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血性,要知道李朝生可是劊子手,殺人如麻,骨子裏帶著嗜血的因子,有道是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劊子手呢!


    “姥姥的,今天不讓我活,你也別想好!”


    說著李朝生一把拿起了放在炕櫃上的鬼頭刀,對著女人撲來的人頭就砍了過去。


    “咯咯咯……沒用的,凡刀豈可殺鬼乎?”


    “我去你姥姥的,殺不殺的了你,老子也要劈了你!”


    李朝生兇性大發,一刀劈出,鬼頭刀刀鋒之上竟然散發出一陣淡淡的紅光,刷!


    “啊~”


    李朝生一刀劈出,就聽女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李朝生再睜眼去看,隻見女人的腦袋從天靈蓋中間一分兩半。


    “你,你這刀……殺,殺過百人?”


    女人聲音顫抖的說道,李朝生握著刀喘著粗氣道:“加上你正好一百人!”


    “百,百人屠刀,血煞,血煞凝聚,可斬鬼神,咯咯咯……好算計,李哥兒,好算計啊,不過沒完,沒完,無生老母在其上,弟子以魂化黑長,今日取得狗賊命,來日魂魄奉母上,李哥兒~陪我一起見老母吧~”


    唿唿……


    女人說著嘴裏竟然吐出一股黑煙直撲李朝生麵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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