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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說石澗仁到這麽具有政治意味的學院上課,姑娘們還是有所顧忌的,起碼不像當初溫泉度假城那樣,還能結伴過來看望,反正也隻有兩周時間,所以這個周末石澗仁在抓緊時間上課的時候,也沒誰來找他。


    況且最近確實比較忙,耿海燕和紀若棠好像有意無意在搞比賽似的,一直在外麵督戰,偶爾迴到公司都是抽調人手加強火力,齊雪嬌更是每隔一兩周飛一次平京,有時還會帶上吳曉影跟柳清,洪巧雲就不用說了,不是因為陪小艾到處看看,忙得基本不會到這邊的畫室來,所以石澗仁打電話迴去叮囑做點起碼的準備工作時候,柳清還有點意外的驚喜。


    楊武軍中午主要聯係了兩部學院的大巴車,先送學員們到江州比較著名的幾處革命景點去看看,這的確是個統戰工作有悠久曆史的城市,作為抗戰時期的陪都,這裏是迄今全國大半民主黨派成立的地方,也是共產黨最艱難的時期,在這裏發展各種民主黨派關係的地方,所以江州市搞了個民主黨派陳列館。


    裝修檔次和陳列的文物都相當有水平,不過石澗仁對場館現場管理卻不敢恭維,應該是耗費了重金修建起來的地方,免費對外開放參觀,可看看開館時間,幾年就變得很多細節破舊不堪,也許是在酒店業做過管理的原因,石澗仁轉了一圈,對陳列本身沒怎麽認真看,反而專注於這些細節,而另一位同行的博物館館藏研究員還職業性的發現有幾張陳列的印鑒放錯了,認真的到意見留言簿上去寫下來,石澗仁對對方這種專心程度表示很有好感:“博物館……你們那單位好像就是之前的江州市政府吧?”


    研究員點頭笑:“嗯,從這過去就一站路,聽口音你就不是江州本地人,那一片原來是市政府,後來遷走了隻留下市黨委在這邊,因為這一帶有不少曆史痕跡,加上整個直轄市成立新氣象,就把那一片全都給了我們修建博物館,去參觀過沒有?很不錯的,之前的老市委書記特別題詞,他可是書法大家啊!”


    石澗仁心中忽然一動:“哦?叫什麽名字?”


    研究員有點詫異的轉頭看看他:“徐清華,你居然不知道?是他一手促成了直轄,改變了這座城市的未來走向,不過當直轄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已經調到中央去了。”


    石澗仁如同過去幾年不多的幾次開口詢問換來的失望一樣,哦一聲隨口:“抱歉,我確實沒有鑽研過江州政府曆史文獻,徐少連呢,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沒?”


    研究員更詫異了:“你連徐清華都不知道,又居然知道徐少連?這年頭就沒幾個人知道徐清華老書記字少連吧,因為後來有類似不成文的規定,要樹新風不要帶著那些過於老舊曆史的痕跡,他就很少對外提到這個表字了……喂?石廠長,你怎麽了?”


    石廠長從研究員隨口說出字少連的時候,就已經石化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真是全不費工夫,改變自己命運的,居然就因為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字號?


    老頭子當年和被貶到鄉下的徐大人相識相知,就是從書法開始的,對現如今政治抱有相當警惕性的老頭子開始還給自己用了個抱石山人的別號,那徐大人這位深諳古風書法之道的落難之人,很有可能就開玩笑的用了個字來對應抱石山人啊!


    我的個天,這年頭還有誰會對外用表字的!


    古時候也僅僅是很多文人喜歡用表字來表達自己的誌向,現在除了書法作品,還有誰會用這個別號表字啊?


    石澗仁從生下來就沒這個,他也沒這種意識,再加上那位徐大人顯然後期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表字,所以就……


    曆史陳列館都是那種帶著昏黃古舊遺跡的味道,到處都是帶著發黃照片的曆史手跡,到處都有曆史人物表字的說法,自己這幾年來居然從未想到過這種可能性。


    誰會想到這年頭,還有誰會寫信留表字啊!


    老頭子是老眼昏花了還是思維遲鈍了,隻給可憐的小徒兒一口一個徐大人,少連弟的,石澗仁拿著那幾封信箋一直都以為叫徐少連呢!


    這坑死人的老頭兒!


    這座曆史陳列館陳列的其實恰恰就是老頭兒年輕氣盛的那個年代,站在局部照明點亮的一座座玻璃櫥窗中間,石澗仁忽然覺得有點時空錯亂,不知道自己是感同身受的和師父一樣迴到了那個年代,還是想起了徐少連……唉,石澗仁臉上忍不住的泛起苦笑來。


    也不是很苦,可能主要是訕笑或者自嘲,自己的人生軌跡,居然被這個表字給硬生生的掰岔了道,可以想象,就算當初是那副衣衫襤褸的模樣,隻要知道自己找的是曾經的地方一把手,有個明確的人,自己可能有條件換身衣裳,找個靠譜的人,或許就能輾轉聯係上那位徐大人。


    而現如今呢?


    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挑著烏木棍來追尋明主的少年郎了,再去找尋這位看起來已經高居廟堂的徐大人,那就不是追隨而是攀附了,用自己現在有所求的心態去攀附,自己要做的事情還需要去麵對那個素不相識的徐大人麽,仿佛已經成了個虛幻的身影。


    所以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曾經苦苦找尋的目標忽然放在眼前了,又變得那麽無足輕重,毫無意義。


    石澗仁呆呆的站在那,如果是拍電視劇,一定會有個旋轉鏡頭,對著他來個三百六十度的全身定格。


    研究員肯定想不到他這會兒心中的百轉千迴,伸手在石澗仁眼睛前麵晃了晃:“喂……”


    石澗仁才定住神,收起那複雜的笑意變得親和:“對不起對不起,忽然想事情來,徐清華,嗯,水木清華,高潔顯貴,好名字……嗯?他們都參觀到什麽地方去了?”


    研究員顯然不是第一迴來這裏:“那邊,應該去二樓了,那邊有個莊園,當年莊園主人就是舍盡家產全力支持各方人士報效國家,好酒好菜的跟孟嚐君似的,關上門自己家人卻吃糠咽菜,你相比之下就很有這種風範啊。”


    石澗仁有點漫不經心了:“我可不會吃糠咽菜,哪怕是野菜,我也能想辦法搗鼓得味道好吃。”


    真的,這次陳列館參觀的主題,石澗仁都不那麽認真,隻到那莊園隨便看了幾眼就迴到大巴車上獨坐了。


    對於他的人生來說,除了老頭子,這位徐大人就是第二重要的人物,甚至更接近於一個有點親人的關係,老頭子去世就是把他交給了徐大人。


    可從決定幫助耿海燕改變命運,石澗仁就基本放棄了找尋徐大人,等到麵對紀若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決定索性做個草根布衣來照亮別人開始,他就已經淡看了這位徐大人,後來幾次順口詢問,更像是在找尋個答案,用來迴應老頭子在天之靈的答案,那位徐大人究竟去了哪裏,可不是自己不願意跟隨徐大人,而是根本找不到。


    結果在現在這樣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時刻跳出來了。


    要說對石澗仁的心態一點都沒有影響,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得坐在這裏靜靜的平複自己的心態。


    大概半小時以後,學員們才開始陸續出來登車,因為參觀產業園是培訓課程之外的項目,楊武軍還是說前往自願,培訓班今天在這裏算是就地下課,要迴家的可以直接迴家,但最好是能大家一起到產業園去參觀一下。


    這話已經說得很清晰了,還是有二三十個學員趕著迴去接孩子或者趕迴單位去做點什麽事情,自顧自的先走了,剩下的人依舊分乘兩部大巴前往產業園,有七八輛豪車跟在兩部大巴車後麵,青年總裁的勞斯萊斯最顯眼,但這幾位豪車的主人卻都在大巴車上,也沒誰炫耀自己的車多少錢。


    這才是算搞明白了道理的有錢人。


    所有人都以為石澗仁提前迴到大巴車上是在準備待會兒產業園的接待,青年總裁還很活躍的起身:“我們到石廠長的根據地,肯定也不能空著肚子走,既然石廠長提供了場地,我們借著統戰部這個平台,聯誼交友不是我們的一貫宗旨嘛,今天我來負責組織安排晚上的活動,各位捧個場共進晚宴?我爭取一定比過學院的工作餐!”


    看看人家這有錢人的做派,多會烘托氣氛,哪怕大多都不會在乎一頓飯的事兒,還是換來不少的熱烈掌聲迴應,石澗仁也跟在其中。


    結果青年總裁在大巴車抵達產業園停在唐樓前麵時候,站在大巴車台階上做拭目遠眺狀:“老石,你這民國街上的餐飲檔次有點低,就沒有什麽高檔西餐廳還有日料之類……”然後就轉頭看見旁邊高聳的假日酒店了,歎口氣:“還是湊合這個酒店裏麵吧,就算味道可能不怎麽樣,起碼檔次不掉分,老石,你這人我現在發現你就是有點過於實誠……”一邊說一邊摸出手機開始給自己的司機或者秘書吩咐工作,那輛勞斯萊斯立刻掉頭去了假日酒店。


    唐樓的台階上,個頭最高的柳清站在中間,齊雪嬌和吳曉影分列兩邊,和藹可親的笑容麵對魚貫下車的各位石澗仁同學來,光是那清冷、嫵媚或知性的不同風格,就引得學員們驚歎不已:“哦,你這裏是按照選演員的標準選人麽?哎呀,這,這不是真的是明星,那…誰!”


    石澗仁想了想,好像也有點道理,相麵篩選過的長相就沒有歪瓜裂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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