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和穿著一件暗色的袍子,身上帶著幾分肅殺之氣,看得人心驚。


    捏泥人的老人隻是普通的手藝人,平時也就在街市出個小攤,周圍接觸的都是市井小民。


    方才,一身黑衣的暗衛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家的時候,老人差點嚇得跪倒到地上。


    暗衛倒是好態度,幾乎是用請的,甚至還向他行了禮。


    但暗衛畢竟不是善茬,手中的刀也是常年見血的。就算是軟了聲氣來說話,身上也是帶著幾分揮之不散的殺氣。


    老人幾乎被他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居大,連忙收拾了行禮,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一路進府,老人更是被院中的裝飾嚇傻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華麗的院落,就仿佛是仙人的居所。


    “要如何捏?”


    束和坐在椅子上,試探著將手裏的黏土揉了揉,轉頭看過來,開口詢問道。


    “這個是要……”


    老人像是被他的話嚇了一激靈,嗓子發啞,手都在顫抖了。


    束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疑問,他麵上明明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但是老人還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感受到老人的恐慌,不由皺眉。


    束和看了一眼外麵的天,又看了一眼手邊的黏土,最終轉過頭,閉上眼睛。


    這人害怕成這樣,怕是還沒有將東西捏出來,他就要被自己嚇死了。


    束和知道自己身上有著一股陰冷氣,他早些年一直在慎刑司待著,幾乎是每天和屍體打交道。


    常年如此,他自然不會成長為和藹可親的。


    隻是明天便要迴宮,夕涵這麽喜歡這泥人,他總是想要在迴宮前滿足她的心願。


    方才,夕涵被堯九拉走的時候,他下了決定,叫來了暗衛去辦這件事。


    今天晚上必須捏出來!


    束和垂下眼眸,想象夕涵就坐在旁邊,身上的肅殺之氣終於收斂了起來,神情變得柔軟。


    人對與危險的感覺總是敏銳,老人雖然說不出眼前的華服男子哪裏不一樣了。但是從這一刻起,好像不再那麽嚇人了。


    “應該如何做?是先捏出人的形狀嗎?”


    束和轉頭看過來,將手中的黏土團往老人手邊遞了遞。


    他本就收斂了氣勢,再加上談到擅長的東西,老人終於不那麽恐慌,壯著膽子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開口指導。


    束和的悟性是極高的,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這個東西,但是在老人的教導下,沒有一個時辰也捏得有模有樣了。


    老人慢慢也放鬆下來,認真地傳授起束和捏泥人的訣竅。


    他的歲數大了,捏不了幾年了。


    兒女們瞧不起捏泥人的手藝,都不願意學。


    而他這一手捏泥人的手藝,估計很快就要跟著他一起埋進土裏了。


    今天難得有人願意學,雖然這樣富貴的公子以後怕是也捏不了幾次,但是老人也想要過過教徒弟的癮,教得也愈發認真了。


    束和麵上雖不見什麽笑意,但是身上的陰冷氣勢都被收斂了起來,神情冷淡卻不嚇人。


    時間長了,老人竟然覺得他正因為認真,才表情如此嚴肅的。


    不得不說,這位公子就像是天生做這個的,一雙手靈活極了,又學得飛快。


    任何一個技巧,隻要教過他兩遍,幾乎就能記下來。


    束和在捏廢了五六個泥人之後,手下的功夫已經嫻熟起來,捏出來的泥人雖沒有老人的功力深厚,但也是格外精致了。


    燈點了一夜,蠟燭都要燒沒了。


    束和才算是滿意地停下手,他將一個小小的泥人捧在手心裏,仔細地觀賞了幾遍,麵上竟隱隱透出幾分笑意。


    老人困得迷迷糊糊,看他笑了,不由揉揉眼睛,隻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公子真是厲害極了!”


    老人探頭看看束和手裏的泥人,由衷地稱讚道。


    聰明又刻苦,應該說不愧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老先生辛苦了,我找人送您迴去。”


    束和將泥人小心地護在手裏,抬頭看過來,經過一夜的相處,他的態度明顯緩和了不少。


    他說著話,抬手便叫了暗衛,讓他們送老人迴去。


    老人本來是不想要那一袋銀子的,畢竟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沒有讓捏泥人的手藝失傳。


    但束和態度堅決,直接將銀子扔到暗衛手裏,讓他們給老人直接放到家裏。


    臨送老人走的時候,束和又與暗衛吩咐了幾句,讓他們將大多數的銀兩給老人換成米麵之物。


    懷璧其罪,他不希望老人因為這意外之財,而遭受什麽不幸。


    暗衛帶著老人走了,束和才扶著桌子站起身來。身上的關節嘎嘎作響,聽著極為嚇人。


    束和為了趕時間,這一個晚上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地方,就想要在夕涵起床前,把泥人捏出來。


    這會兒一站起身,腰背都是酸疼的。


    他將那對泥人小心地放到錦盒裏,動作輕柔生怕把泥人給弄壞了。特別是觸碰到那個女孩的泥人時,更是謹慎無比。


    “把剩下的都扔了。”


    束和揣著錦盒出屋,和角落處的暗衛吩咐了一句。


    暗衛沉聲應了,一迴頭看到滿桌子的泥人,不由愣在原處。


    真的是滿滿一桌子!


    至少,要有二十三個一模一樣的泥人。


    暗衛皺了眉,幾步走近了,拿了一個在手裏端詳。


    主子這手藝到真的不錯,這泥娃娃小巧的鼻眼倒是真的有幾分像主母。


    他又看看了其他泥人,隻覺得沒有一個不精致,有些想不明白主子為什麽要把這些扔了。


    不過有一件事極為有趣,這一桌子的泥人裏大部分都是女孩子,隻有五六個是男孩的模樣。


    而這五六個竟然沒有一個捏完的,而完成的地方也都能看出來其中的缺陷之處。


    明眼人一眼,便知道這幾個殘缺的男娃娃一定是之前用來練手的。


    暗衛盤算著,又好奇起一件事情來,這些精致的泥人都被遺棄了,那麽最後選中的是一個什麽樣的泥人。


    而在另外一邊,束和已經迴了自己屋子。


    他找下人要了熱水,重新洗了個澡,換好衣服,等著夕涵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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