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涵轉頭看見浪遙時,著實嚇了一下。


    他穿著一件極大的鬥篷,將自己整個包裹了起來。手上戴著手套,麵上還圍著黑色的麵巾。整個人包裹得叫一個嚴實,隻漏了一雙滴流亂轉的眼睛在外麵。


    “大夫,您這是……”


    夕涵看著他這麽一副恐怖分子的裝扮,心中也是有些無奈。


    “噓!”


    浪遙故作神秘地對著夕涵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隨後探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三皇子。


    他鼓搗了半天,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線團,其中一頭綁了一顆小石子。他蹲下身,把石子扔到夕涵腳邊。


    夕涵不明所以地將線撿起來,眉頭微微皺起。


    “把線綁在右手上。”


    浪遙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個墊子,扔到地上,整理了一下袍子,坐下身。隻露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夕涵。


    那樣子要多變態,有多變態。


    夕涵忍住想要吐槽的衝動,走到床前,正要俯身給三皇子綁繩子,就聽浪遙大叫一聲。


    “不是給他,先給你自己綁上!”


    浪遙盤腿坐著,大喊出聲。


    一嗓子把夕涵都嚇一跳,她下意識看了一眼三皇子,見他動了動手指,卻沒有睜開。


    夕涵眉頭微微皺起,轉頭看向浪遙:“我身體沒有問題,不需要診脈的。”


    “你以為小爺我閑的呀!每日兩診,是那死太監定下的。還說是什麽交易內容……”


    浪遙撇撇嘴,伸手抓了抓臉上的麵巾,覺得有些難受。


    他不耐煩地止住話頭,又催促了夕涵。


    夕涵眉頭仍皺著,抿抿唇沒有說話。


    旁邊有人快步過來,幫著夕涵把繩子綁好。


    夕涵也盤腿坐到地上,與浪遙隔著一段距離。他們就像是武俠小說中傳功的姿態,相對坐著,氣氛有些詭異。


    浪遙將線拽直,閉上眼睛,感受起脈搏來。


    夕涵抬眼看著他,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纏著的線,目光中倒是流露出新奇來。


    懸線診脈,這種東西還以為是傳說,今天竟然真的遇上了。


    半晌後,浪遙放下線,抬眼看過去,若有所思:“你還真染過天花啊?”


    “是,是啊。”


    夕涵故作鎮定地點點頭,將那一點點心虛壓下去。


    畢竟天花這件事,她也是從綺文姑姑那裏道聽途說來的,事情的準確性無從考證。


    身上雖然確實也有疤痕,就像是天花留下的痕跡。


    但是臉上卻是光潔的,沒有一個天花患者應該留下的麻子,也有些不合常理。


    想到這裏,夕涵將目光調轉到浪遙身上,眼中帶出些探尋的意味。


    得沒得過天花,竟然可以從診脈中確定?


    就是放到現代,也應該是驗血吧,看看身體裏有沒有抗體。


    他懸線診脈,竟然還能驗出這個?


    這鬼醫,厲害了!


    “喲!姑娘你厲害了!臉上怎麽一點麻子都沒有啊!”


    浪遙似乎覺得極為新奇,從墊子上爬起來,一溜小跑過來,蹲在夕涵麵前,看著她的臉嘖嘖出聲,“我不記得我診治過你啊!還有其他大夫有這技術那!”


    “大夫?你不擔心會被感染了?不用保持距離了?”


    被他盯得發毛,夕涵忍住抽搐的嘴角,皺著眉問了一聲。


    “沒事!有麵巾那。”


    浪遙甩頭,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見他越湊越近,眼見著還要上手摸,夕涵往後仰了仰身子,眼神警惕。


    “鬼醫。”


    旁邊服侍的人,卻有一個箭步衝過來,把浪遙攔住了。


    浪遙被轉移了注意力,轉頭看向那人。


    對方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許是因著麵上有著麻子,所以用麵巾遮了半張臉。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挑挑眉,伸手就拽住她的手腕。


    “嗬!那死太監是從哪找到的,這種又生過天花,還對他忠心耿耿的。”


    浪遙蹲在地上,揚眉看過來,扯著嘴角,笑得不懷好意。


    那婦女隻是向著浪遙行了一禮,並沒有答話。


    “該給三皇子看看了吧。”


    夕涵拍了拍裙擺,站起身,語氣有些冷淡。


    對於浪遙一口一個死太監,她是真的有些煩躁。


    雖然也能聽出來,浪遙就是嘴賤,其實沒有帶著那麽大的惡意。但是聽在夕涵耳朵裏,就是怎麽都不舒服。


    “好,綁線。”


    浪遙也站起身,迅速往往後撤了六七步,指著她手上線,語氣理所當然。


    見著夕涵點頭,那婦人上前幫她解開了繩子。


    夕涵幾步走到床前,動作小心地將繩子綁在三皇子的手腕上。


    “綁緊點沒事!又勒不斷,你那麽小心幹嘛。小爺這邊太悶了,趕緊的。”


    浪遙坐迴自己的墊子上,開口吐槽著,語氣是明顯的嫌棄。


    夕涵掃了他一眼,繼續著手裏的動作,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又折騰了一通,浪遙才算是給三皇子診上脈。


    他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診完脈就跑了。


    夕涵問他情況,他也做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神秘樣子,跑得賊快。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便有人熬了藥送迴來。


    “三皇子,該喝藥了。”


    夕涵坐到床邊,小心地碰了碰三皇子,將聲音放柔。


    良久,三皇子才緩慢地睜開眼睛。


    他看著夕涵,眸色還是一片幽暗,隻是裏麵的亮光黯淡了不少,能夠看出來虛弱疲憊。


    對上視線,夕涵立即露出一個笑,她動作輕柔地扶著三皇子坐起來,道:“這麽久沒有見,三皇子有沒有想奴婢啊?奴婢可是想您了那。之前奴婢不是去石門了嘛。那邊還是挺好玩的,那戶人家裏種了一顆杏樹,這個時候正好……”


    夕涵從旁邊人手中取過藥碗,小心地照顧著三皇子喝藥。嘴上說著一些閑話,手下的動作卻不見絲毫停頓。


    喝過藥,又給三皇子喂了飯,才扶著他躺下休息。


    期間夕涵一直親力親為,其實婦人想要接過她的工作,但是三皇子的視線始終落在夕涵身上。


    於是,夕涵還是拒絕了婦人的好意。


    三皇子真的極乖巧的病人,不哭不鬧,喂到嘴裏的藥或者飯,都乖乖地咽下去,隻是用那雙幽暗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夕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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