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打烊了。

    我問小二:“我的房間在哪?”

    小二明顯是一愣,沒弄明白我什麽意思。我突然意會過來,這才問:“難道這工作不包括提供住宿問題?不行!我嚴重抗議!”

    小二輕蔑我,幾乎是用眼角在斜著我,說:“抗議?有效嗎?”

    我搖頭,沒有,老板聽我一叫囂,說不定二話不說地就炒了我。到時我不就又是居無定所了?

    “老板在哪?”我問,“我得找他商量商量,工錢可少,居所和食物都要給我提供啊。”

    小二說:“嘿!你是來當大小姐的還是打工的?”

    “……”

    我低頭細細查看自己的指甲,不理會小二。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找本掌櫃?”

    我心裏一喜,約莫是能進行我那可笑的“談判”了,我就驀地一迴頭……

    接著頸上一痛……

    昏之前我不忘罵了一句:“操,它媽的,王八羔子,等老子恢複精神就收拾你小樣!”

    我不知道是誰襲擊了我,但我硬拚著昏睡之前的最後一口氣把這話順溜地吐了出來,我這才安心地閉眼。

    我從未下山,但我會罵這些話。

    以前,蘇弑問:“你個小丫頭片子,這種話哪裏學來的?”

    我很老實地搖了搖頭,大口咬著他才給我買迴來的麥芽糖:“不知道,早就會了!”

    他的眼神越發柔和,身體越發僵硬,然後又突然很淩厲地掃了我一眼,弄得我莫名其妙。當時嚇得糖也掉在地上,我難過地用兩根手指撚起它,一把甩到小溪裏去了。

    我忿忿地看了蘇弑一眼,眉中央擰起一個小小的結。

    蘇弑像是剛意識到什麽似的,說:“別在意了,下迴多給你買幾塊。”

    “蘇弑!我最討厭你了!”

    這話說出來真可笑,跟他單獨接觸了那麽多年,我那親人一般的蘇弑啊。但是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吵架,又很討厭他。所以,很矛盾,很糾結。

    當我醒來的時候,是被一口氣憋醒的。唿吸不過來。昏之前我死憋著一口氣要說話,醒之前我又被一口氣給威脅到生命。我鬱結。

    我惱火地猛一睜眼,被眼前這一情形嚇傻了。

    一個陌生男子壓在我身上抱著我死親。

    我想直接給他一拳,無奈抬起了手用不了勁。

    那人似乎感覺到我的觸動,伏在我脖子上的臉微微一抬,說:“咦?你醒了啊?那樣更好!省得我像對死人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我努力保持淡定,說:“這位兄台,你何故壓在我身上?”

    男子秀氣的眉尖一揚:“這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我不清楚才問你的。”我臉一黑,怒火中燒,眼中燒著一團烈火,我多次示意他別壓在我身上,敢情他是沒看懂我眼神呢,還是故意?

    男子似是沒看到我的怒不可遏,美麗的桃花眼半闔,不屑的目光在我臉上一陣流連,隻淡淡說:“區區一界青樓女,問我何故壓你?不覺好笑?”

    “什麽青樓?這裏什麽地方?”

    “青樓就是,嗯,女子賣身的地方。”

    “不明白。”

    男子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們繼續下去,相信你會明白。”

    我連忙搖搖頭:“兄台請放了我吧,高台貴體啊!我抗壓能力很弱!你非要把我壓成肉餅不可!”

    男子正準備從我身上下來,彼時,一陣陣異香拂過我的鼻尖,怪不舒服的,鼻子癢癢的。

    不料,身上突然一沉!

    那男子稍微抬起的身體又折了迴來,狠狠地壓在我身上。

    “重死了!”我吃痛地喊了一聲,刻毒地瞪著他。

    誰料,這男子竟然眉目含情,雙頰蕩著一層紅暈,口中發出曖昧不明的奇怪聲音,發絲散了一半,毫不均勻地蓋住了我的半邊臉。更奇怪的是他在解我衣服?!

    怎麽迴事?

    “喂!你這人做什麽啊!”

    好吧,我承認自己思想既封建又開放,那是因為常年生活在山中不與外界接觸,所以思想自由,可我再怎麽自由我也不能無恥吧?我是知道這情況下男子給女子解衣服是件多麽傷風敗俗

    的事情。

    男子依舊笑,慢悠悠的動作似醉了一般。

    見他失了魂一般,叫也叫不了,我被迫之下至少扯著喉嚨大喊:“救命啊!啊!!!!救命啊……”

    沒人理我,外麵依舊喧鬧。

    我知道,就算我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我的,所以我沒叫“破喉嚨”,我叫的是救命。

    我堅信,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所以我不服輸地,尖著嗓子,慘叫一聲:“來人!救命!蘇——弑——救——我——”

    不置可否,我的運氣不怎麽好,還是沒人來。

    我難過得那個淚流成河啊……

    當我絕望得想把眼前這男子脖子咬斷時,一個人破門而入。

    我不敢相信地盯著門口,生怕看錯了,隻是我一個錯覺。

    我看到蘇弑那張鐵青鐵青的臉,以及那翻飛的衣角,無風自揚的微帶淩亂的墨發。

    頓時心裏落了千斤石,接著又落下一頭大象。有他在,什麽都不是問題。

    我忘了身上還有一個人,便咧嘴對蘇弑傻兮兮地一笑:“你來啦。”

    蘇弑一個閃身迅速出手,往那男子的脖子上就是一個手刀,然後把男子推至一邊,冷冷地看著我。

    我隻對他笑了笑:“你!好樣的!不愧是蘇弑!咱以後就跟你混了。”

    蘇弑好看的小瓜子臉隱隱約約覆上了一層霧,看不大真切他的真實表情,從那略沉的眉頭看來,應該是強壓著怒氣,他居高臨下地藐視著我:“起來。”

    此話一出,我好臉色立馬沒了:“你沒看出來嗎?我起不來!骨頭都要軟了,你那什麽眼神啊?!”

    蘇弑不悅地橫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就給我把了脈:“你被喂過軟骨散一類的東西,渾身無力。”

    “下藥了?”眉頭不自覺地擰緊了,“是誰這麽惡心缺德?居然對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下藥。”

    蘇弑絲毫不動容,狹長的鳳眼彎了彎:“你就活該吧,誰要你擅自跑出來的?青樓裏的人為了從你身上得到一份收益,就朝房裏釋放了‘催情’。這世上人心險惡,你以為,就憑你能應

    付?那家夥是誰?”

    我明白他說的是那個男子,我道:“不知道,不過好像也是中了藥的。”

    他不情願地替也男子把了脈:“他中了‘催情’,所以有點,發春。”

    “發春?那是什麽?雙眼迷離臉發紅?”

    “差不多。”

    “剛剛我有聞到一股香味,然後他就中招了,可是為什麽我沒有啊?”

    “因為,你體內的軟骨散和‘催情’都是迷藥,所以軟骨散可以克製一下‘催情’,他沒有中軟骨散,所以克製不了。”

    我懶懶地打了個嗬欠,說:“我們走吧。”

    他喂我吃下解藥,說:“你動都動不了。”

    “這簡單,你抱我唄。”我脫口而出,“就像你十四歲那年。”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麽說,稍微尷尬了一下,光滑的下顎微微緊繃,撇了撇頭:“這個男人怎麽處置?”

    “就留在這裏唄,難不成帶他一起走?”

    “他差點就……了你。”

    “什麽?我沒聽清楚。”

    “沒什麽,走吧。”

    蘇弑臉色緩和了下,小心地把我攔腰抱起,結果我的腳不小心把那男子的衣服踢了一下,剛好露出腰間精致的小玉牌,還是紅到發黑的。

    我微愣,口中隻冒出三個字:“赤鏡宮?”

    蘇弑目的目光隨之而來,犀利無比,也看到了那塊牌子,瞳孔微縮。

    蘇弑的眼光之中已含有殺意。

    “算了,別動手。”我看出他的心思勸道。

    “怎麽了?”或許陽光太強烈,他眯了眯眼瞅著我。

    “沒害著我便算了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口中振振有詞。但其實真正的那個原因我沒說出來:我覺得赤鏡宮少宮主人還挺不錯的啊,乍一看我還以為是老相識,那麽熟悉。

    蘇弑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煙花是非之地。

    總覺得,窩在他懷裏就不由得心生一陣踏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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