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活有了規律,一切都感覺無所謂了。這裏的安靜,這裏的孤獨,漸漸讓我適應了靜,適應了悄無聲息。然而,殘酷的生活開始了。

    “咱這批雞接苗的時間不好,這防疫要趕在年三十前後,而轉群估計得十五前後了,雖然公司給了咱的節日夥食補貼但是時間緊張咱就把這補貼全部貼到工資裏去,至於過年這段日子的夥食不會太差,公司已經放話兒了,我也跟老劉說了,讓保管過去給他幫幫忙,一頓飯至少兩個菜,大家想吃什麽呢盡管跟保管說,讓他們提前準備。”

    “場長,燕窩魚翅有嗎?”

    “有!等你累了還有人洗腳捶背呢!”

    “哈哈……”

    一句玩話,逗活了緊張的氣氛,讓大家在這個年關不至於太多的難過,太多的傷悲。同時,這次會議幫我證實了那所謂的場長就是場長。

    臘月二十八,公司派來了專門的防疫人員,防疫開始了。我們的任務就是抓雞——兩手抱著兩三隻讓那些專門的防疫人員打針。因為我就跟老搭檔熟悉,所以還是跟他合夥,我們兩個為一個防疫人員服務。感覺這活很簡單,小雞又不重無非就是彎腰直腰的事情,但是抓了不一會兒就感覺渾身不得勁,汗直流,氣隻喘。

    “大哥,大過年的,你想累死我啊?”防疫員是個小姑娘,年紀也不大,不過手卻挺靈活的,拿著注射器“刷刷”的打著。

    “別著急,慢著點!”老搭檔用腳碰碰我,輕聲地說。

    我笑了笑,立著稍微直直腰,動作稍微慢了下來。真的是久未鍛煉,又加上這幾天的“嬌生慣養”,一時沒能適應這樣的工作,一個舍下來,已經麻木機械了。

    一舍結束後,正好在門口遇見美女技術員抱著一箱子藥,於是獻殷勤的接了過來。

    “你幹的太急了,以後慢著點!”

    “開始幹的是挺急的!”

    “後來幹的也不慢!別隻知道埋頭苦幹,經常抬頭看看別人怎麽幹的,別讓自己累著,也別讓別人嫌著。”

    “我以為我是生手,抓的慢所以拚命的幹。就算這樣,也一直落在後頭啊!”

    “我告訴你哈,以後學精明一點,你看別人為什麽一上架子都往中間去?肯定有好處的,這人一上去,雞嚇的都往邊上去了,自然是中間的少了,抓起來也省事。你看他們不緊不慢卻不落後,不是他們幹的快,明白了吧?就是在邊上,落後也沒關係,隻要差的遠了中間的也是要過來幫忙的。我的哥哥,do you understand? ”

    “原來這麽有學問啊!”“處處皆學問,很多時候不是你努力了就是最棒的!”

    打二舍的時候,我和老搭檔又想跟著那個小防疫員,結果,她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躲開了,老搭檔在旁邊笑著。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真真的!還沒等下邊的工作準備好,就有些不自覺的人登上了架子中間(比如說某某人),剩下些老人孩子(孩子是從心理年齡說的,自然指自己了)又隻能“靠邊站”了。但是有了技術員的話,我也不那麽著急了,對得起良心的幹著。

    “中間雞少的,給邊上幫幫忙!”還沒落下多少,技術員就喊上了。

    “邊上的快點,磨蹭什麽!”中間的某某不樂意了。

    “你哪來這麽多事?你到邊上試試!”技術員吼道,某某不敢吱聲。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清秀溫柔的技術員也有瘋狂的一麵,而且潑起來比那某某夜叉還勝一籌。

    速度比以前慢了許多,自己都感覺的出來,因為有時間可以摳摳鼻子擦擦汗。不過,下來之後累的熱的我是隻思茶不想飯了。

    第四次上架,才是打自己的雞。還沒開始,那母夜叉就跟我和老搭檔交代:“你們兩個是新來的,我跟你們說聲,防疫的時候不光要抓好雞還要看著別人有沒有給咱糟蹋雞的,看見了就罵他,不好意思就告訴我,我在下麵送藥,來迴轉著也看著。”

    “她以為自己是誰啊,像個領導似的。哪個舍防疫的時候不是歲數大點的送藥打下手,她倒好,自己先攬去了。”母夜叉走後,我跟老搭檔牢騷著。

    “幹什麽都得幹,工作嘛!”

    有幾個臉皮厚的人進了雞舍就要上架,結果被母夜叉直接攔下來。

    “等等在上,待會兒我安排。提前跟你們打好招唿,對我的雞仔細著的點,誰要是摔摔打打的,可別怪我跟你們翻臉。”這個母夜叉,要是當了領導估計更了不得了,就現在往那一站,一張嘴就沒個人敢跟她說個不字,“你到南邊架子,你去北邊架子,你就上中間,給我好好看著。”母夜叉點將似的指著我們三個人,分別安排了位置。

    “你……”

    “行了,都幾點了,你這個舍的雞還要防疫兩年嗎?有地方就趕緊上,什麽這的那的!”母夜叉轉過身又要安排其他人,技術員打斷了她的話。同時,也提醒了大家,今天是除夕了。

    技術員打斷了母夜叉的話,在我看來這是很沒麵子的事情,估計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太囂張了。可是,剛上架子,她又開始吆喝開了。

    “把藥使勁搖晃一下!”

    “那邊,你把雞趕趕!”“你,抓雞快點!”

    從防疫員到飼養員到技術員對她已經恨得牙根癢了,她還自命領導的毫無覺察的繼續命令著。

    好不容易,“熬”完了四舍的防疫,多數人都是這種感覺。別人都下了架子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去了,自己的舍還要再收拾一番。

    “你們倆聽著,現在已經六點十分了,我也早該下班了。這剛防疫完,你們把藥瓶子……”

    “你早該下班了?那我們這一個下午的班是替誰上?你看哪個舍的飼養員不是一起收拾的?”終於,我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你喊什麽呢?你不知道今天過年了?”

    “就你過年嗎?我們都不過嗎?還是你就剩這一頓餃子了?”

    “你……”母夜叉氣得伸手就要來撓我,幸虧我躲的快,否則真得挨著一爪子了。老搭檔跟母夜叉的漢子一起勸說著,拉著。

    “砰!”的一聲,門開了。

    “老王,你幹什麽呢?你要是還想給自己留點麵子趕緊一塊收拾了,要是不要臉了,馬上給我滾迴家去,什麽過年不過年的。”技術員的力度,讓我再次震撼。

    那母夜叉要不顧技術員的喊喝,試圖還要向前伸手,被她漢子一把拽迴去,不知道是用力過大還是借力就勢,母夜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有完沒完啊你?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那漢子說完,進了雞舍,我跟老搭檔也一前一後進去了。

    收拾完雞舍,也快八點了。這個除夕夜的晚飯,估計也沒得吃了,這一餓可得餓到下一年,下一個年代——2010年了。

    “小羅啊,你還是年輕了,作為男人要學著大度一些,在一些事情上,不要跟別人計較,還是那句話,吃虧得便宜就是一時的事情。剛才虧了沒讓她抓著,要是抓著了你說這大過年的,多不好啊。”從雞舍裏出來,跟老搭檔蹲在過度間一邊聊著一邊洗手洗臉,這時技術員端著兩飯盒熱騰騰的水餃進來。

    “趕緊吃吧!”

    隻覺得眼淚從還沒洗完的臉上滑落下來,是感動,是孤獨,是委屈,是思念……太多的情感都融合在這兩串晶瑩裏邊,美女麵前,老人麵前,不能太柔弱,順勢撈起一把水——洗淨。

    吃完水餃,我出了過度間,立在唿唿的寒風中,聽著遠處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想著家裏的父母親朋,我真想大聲吼叫,大聲宣泄心中的鬱鬱,可是,我不能,我怕驚了雞舍裏的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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