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漁迴到教室的時候第二節晚自習已經開始了,學校裏每天的晚自習隻安排一個老師,第一節課上課,第二節仔細。

    教室裏沒人講話,隻有筆和作業本摩擦的沙沙聲。

    班主任玲花坐在講台上批改前幾天測驗的卷子,看到夏夢漁走到教室門口,對她點點頭讓她進來,然後便又繼續看作文。

    徐子充從聽到夏夢漁的腳步聲開始就已經抬起頭看向教室門口了,所以夏夢漁一出現就與徐子充目光對視,兩人第一個看到的人都是彼此。

    他們的目光裏都有一股急切,很快就明白對方有話要對自己說,而且似乎還是很好事情。

    最後這節晚自習對於夏夢漁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徐子充性子沉穩,雖然心裏有事兒該睡覺還是能睡。而夏夢漁就不同了,她既想知道徐子充要對她說什麽,又很想感覺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隻覺得像是有螞蟻在心上咬,坐臥不安得連坐在講台上的班主任都察覺到了。

    “夏夢漁,你凳子上有針嗎?動來動去的,影響我看作文。”

    ……

    夏夢漁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好,沒辦法,第一排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任何小動作都逃不過玲花的眼睛。

    “你作業寫完了嗎?”班主任又問,看樣子是沒想放過夏夢漁。

    夏夢漁點點頭道:“早就做完了。”

    玲花笑了笑道:“那就幫我改卷子吧。”

    ……

    夏夢漁接過玲花遞過來的寫著標準答案的試卷和半遝卷子,看了一眼,是火箭班的試卷。

    “你隻改前麵的客觀題,閱讀理解和作文不用管。”

    夏夢漁拿出紅筆開始批改。

    這時候班主任又瞅見了正在第二排睡覺的徐子充

    “徐子充,睡得那麽香啊?”

    徐子充抬起頭來看向玲花,等著她說話。

    果不其然,玲花又說:“我看你的作業也做完了是吧?過來幫我改卷子,這一半是你的。”

    ……

    因為隻有一張正確答案的試卷給兩人共用,所以班主任就要範小喬坐到徐子充的座位上去,徐子充便坐到了夏夢漁旁邊。

    徐子充和夏夢漁飛快地對視一眼立刻低頭改卷子。

    班上又安靜下來,老師因為要改主觀題,注意力比改客

    觀題的時候要集中,所以沒有太注意同學們在下麵的動態。

    夏夢漁和徐子充既然共用一張試卷,自然是得隔得近一點的,所以夏夢漁明目張膽、理直氣壯地把椅子往徐子充旁邊挪了挪,故意往他那邊探頭探腦的,時不時就要擦一擦他的胳膊,碰一碰他的手。

    夏夢漁的發絲時不時擦過他的皮膚,清新的法香在縈繞在他周圍,像是在他心口撓癢癢;她胳膊有意無意地碰到他的皮膚,涼涼的,軟軟的;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當她湊過來看靠近他這邊的答案時,胸口不小心壓在他的胳膊上了。

    艸。

    又來。

    夏夢漁就是想搞死他。

    徐子充深唿吸,沉住氣,麵色陰沉地繼續改卷子。

    這時候徐子充剛好改到了賀夜陽的試卷。

    賀夜陽寫了一手好字,試卷看起來非常舒服,雖然徐子充不懂書法,但是還是感覺到他的字是有字體的,而且剛進有力。

    剛好玲花看完了手上的一篇作文,見到徐子充盯著卷子發呆,便多看了一眼。

    一看到那個字不需要看名字玲花就知道是賀夜陽的試卷,忍不住對徐子充冷嘲熱諷道:“這字寫得比你的鬼畫符強多了吧?”

    徐子充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問:“這是什麽字體嗎?”

    玲花皺皺眉,她還真的不大懂鋼筆字的字體,便看向夏夢漁問:“夏夢漁,你好朋友的字體你肯定知道吧?”

    ……

    夏夢漁還真知道。

    夏夢漁極其無奈地迴答道:“他的鋼筆字從小就練的是田英章的楷體,田英章是研究歐陽詢的。他毛筆字練的也是歐體。”

    玲花點點頭道:“田英章我知道的,嗯,是覺得聽像歐體的。你呢?你是什麽體?”

    “我練的是吳玉生的行書……”夏夢漁老實迴答。

    “的確啊,賀夜陽呢這個人看起來性格囂張,但其實就像是正楷嚴謹規範,恪守法度;你呢看起來沒什麽脾氣,其實就像是行書。”

    夏夢漁聽到班主任這麽說,便沒有再迴答,尷尬地笑了笑,趕緊埋頭改卷子。

    玲花的話沒其實麽沒有完全說破,點到為止而已,但是還是吸引了班上同學的注意。她察覺到有人抬起頭往前麵看過來,便又多加了一句,道:“鋼筆字都連得這麽好,不愧是青梅竹馬啊……”

    玲花

    此言一出,果然大家的注意力就又被轉移到賀夜陽和夏夢漁那糾結的感情關係上去了。

    一時半晌忽然有了些竊竊私語的聲響。

    夏夢漁改卷子的動作一僵。

    真的是,怎麽連玲花都拿她和賀夜陽的事情打趣,這一周別的老師都提了,隻有玲花沒說過,夏夢漁還以為玲花不會說這事兒,怎麽這都過去一整個星期了,她又想起來打趣她了?

    真是沒完沒了的……

    夏夢漁感覺玲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疑惑地抬起頭,對上玲花似笑非笑的臉。

    “夏夢漁,你喜不喜歡字寫得好的男生啊?”玲花忽然問。

    ……

    “不喜歡。”夏夢漁斬釘截鐵地說:“我喜歡字寫得醜的。”

    ……

    一旁的徐子充不說話,卻低頭笑了笑,然後又立刻收起笑容假裝認真地改卷子。

    夏夢漁繼續說道:“因為曾經有一位書法的老前輩說過,字醜的根本原因是手的動作跟不上思考的速度,所以一般絕世天才的字都很醜。”

    教室裏的同學聽到夏夢漁鬼扯都笑起來,尤其是那些字醜的同學,忍不住插嘴道:“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麽字醜了,原來我是絕世天才?”

    玲花白夏夢漁一眼道:“喲,夏夢漁你最近可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夏夢漁這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表現得有點過,一不小心沒忍住開始瞎扯淡了,馬上安靜低下頭來繼續改卷子不說話。

    人設人設,人設不能崩。

    “那你肯定最喜歡徐子充。”玲花嫌棄地看一眼徐子充,一臉鄙夷地說:“他的字全班最醜。”

    ……

    玲花說者無心。

    “徐子充啊,你要是字寫好看點,語文說不定能高幾分,看你那幾個字閱卷老師就不想給你打高分……”

    ……

    徐子充笑了笑,低頭改卷子的時候那笑容都沒有散開,似乎心情很愉悅的樣子。

    玲花疑惑地皺皺眉。

    雖然徐子充原來也不是個說不得的人,但是平時無論是表揚他還是批評他,他多數時候都是懶洋洋麵無表情的。她今天也沒說什麽好笑的事情,他笑得那麽開心做什麽?

    玲花心裏疑惑,收迴目光的時候,卻見到夏夢漁低著頭,竟然臉紅了……

    夏夢漁臉紅個什麽勁兒?

    因為她剛剛說她和賀夜陽的事情嗎,可哪都是好半天之前的事情了,夏夢漁剛才那麽伶牙俐齒的反駁她,現在臉紅個什麽勁兒?

    玲花迴想著她剛剛說的話,看了一眼嘴角掛著一抹溫柔微笑的徐子充,又看了一眼低頭紅著臉的夏夢漁,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哎喲喂!

    沒想到啊……

    這第一名、第二名竟然給她這麽大的驚喜。

    玲花知道夏夢漁為那句話臉紅,也知道徐子充為哪句話笑了。

    是“那你肯定最喜歡徐子充”這句話。

    ……

    放了學,夏夢漁急得趕緊對徐子充使眼色,把他給叫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一走出教學樓,夏夢漁就趕緊趁沒人注意,把徐子充拉到學校實驗樓的背後。

    晚上這裏完全沒有人會過來,因為實驗樓平時沒有課,人氣不旺,又都放著冰冷的各種器材,所以陰森森地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夏夢漁也怪害怕的,往徐子充身邊靠了靠。

    “你拉我到這裏做什麽?”徐子充問。

    夏夢漁還來不及迴答,徐子充又說:“給我創造機會嗎?”

    ……

    夏夢漁翻了個白眼。

    “你想哪去了,我這是有正事跟你說!”

    “什麽?”

    “我可能有機會去美國!”夏夢漁一臉興奮地說。

    夏夢漁一氣兒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訴了徐子充。

    可是徐子充卻一言不發,這讓夏夢漁很慌啊……

    “我也事情要跟你說。”徐子充道:“我暫時不去美國,要留在國內為國爭光……”

    徐子充也把今天的事情跟夏夢漁說了一遍。

    “靠。”夏夢漁忍不住罵道。

    兩人麵麵相覷。

    好事變壞事,壞事也會變成好事,這世上的事情真的是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清。

    兩個人都有些無奈,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那我也不去美國了……”夏夢漁斬釘截鐵地說,幾乎是立刻就做了決定。

    “你可以不去嗎?”徐子充問。

    “可以,我爸爸媽媽都不想我去,隻不過我爸爸礙著領導的麵子不好直接拒絕。”

    夏夢漁皺著眉說:“去不去大概五五開吧……不,四六開……不,二八開!”

    ……

    “到底幾幾開?”

    “本來五五開的,因為我爸爸對清華的執念變成四六開,但是我現在也不想去了,我煽風點火一下,再刺激一下我媽媽讓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應該我爸能下決心對領導說不了。”

    “嗯。”

    徐子充也點點頭,其實如果夏夢漁真去了美國倒也不完全是壞事,他遲早是要去那裏的,隻是時間問題。

    見到徐子充依舊眉頭緊鎖,夏夢漁問:“你是孩子擔心嗎?”

    徐子充搖頭。

    “那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哪裏奇怪?”

    “為什麽賀夜陽的爸爸忽然要送他出國?”徐子充說。

    ……

    “他爸爸為什麽這麽急非得你這周就給答複不可?”

    ……

    是啊。

    夏夢漁這才意識到這件事的確有蹊蹺。

    其實如果她想出去,過一個月給答複又如何,頂多就是晚一個月出國,總之十月之後才走都是趕不上這學期的預科的。

    夏夢漁猛地反應了過來,這件事情恐怕沒有她想得那麽簡單。

    在機關大院裏,各種小道消息聽得都不少,夏夢漁緊張地問:“徐子充,該不會賀叔叔他要被……”

    “噓。”

    徐子充搖搖頭。

    夏夢漁深吸一口氣,馬上點點頭什麽都沒說。

    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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