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充傷口恢複的速度非常快,醫生都忍不住覺得驚訝。

    “我的傷都好得挺快的。”徐子充解釋道:“這種傷一般一周就能好。”

    “不愧是小年輕啊,新陳代謝就是快啊。”

    夏夢漁在一旁心聽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徐子充,恨不得隨時都要哭出來。

    “什麽叫做都好得挺快的呀?都又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一般?你常常受傷嗎?一般一周就能好,那不一般是多久能好?”

    “你不要這麽激動……”

    見到醫生在那裏用打趣的眼光看著他們,一臉揶揄的模樣,徐子充有些不好意思。

    他側過頭輕聲看向夏夢漁,語氣安慰地說:“打拳擊當然會受傷。”

    “可你不是100連勝嗎?”夏夢漁可憐兮兮地問。

    “這種鬼話你也信?”徐子充無奈地說。

    ……

    “什麽100連勝都是俱樂部吹出來的,我隻去那個俱樂部打了半年拳,加上積分賽一共也就打了三十多場比賽。”

    “那你不是也沒有輸過嗎?”

    “沒輸也會受傷,這是拳擊。”

    ……

    “哎喲,小夥子你可別再說了。”醫生看一眼夏夢漁,滿臉笑意地揶揄兩人道:“再說下去你的小女朋友都要心疼哭咯。”

    醫生此言一出,兩個人都是一愣,對視一眼又都迅速收迴目光,診室裏忽然陷入一股怪異的沉默裏。

    夏夢漁看向徐子充,隻見徐子充目不斜視地看著醫生在自己手臂上拆線,麵無表情,根本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不解釋,那她也不解釋!

    拆完線也不過才九點半,徐子充和夏夢漁一起離開醫院。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夏夢漁問徐子充:“離吃飯時間還早呢。”

    徐子充想了想,似乎有些猶豫,不確定夏夢漁怎麽想的。

    “我今天還沒去訓練,你要是不覺得浪費時間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拳館?”

    “要!”

    徐子充沒想到夏夢漁答應得這麽幹脆。

    “可能有點無聊啊,訓練跟看比賽不一樣,挺枯燥的,我也不能陪你。”

    “要去!”

    “行,那帶你去看

    看。”

    “要要要!”

    夏夢漁搖頭晃腦地叫著要,跟一隻小狗似的。

    徐子充終於是被夏夢漁逗得忍不住笑了出來,拍拍夏夢漁的肩膀道:“可以啊兄弟,走著。”

    夏夢漁本來笑眯眯的,可聽到這聲“兄弟”忽然就渾身一僵,臉上的笑容都凝滯了。

    “怎麽了?”徐子充發現夏夢漁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沒什麽……”

    靠,怎麽變兄弟了?

    夏夢漁心裏打著小算盤。

    不行不行不行,這可絕對不行啊,絕對不能往兄弟的方向發展!

    對一個人的稱唿就跟咒語似的,是一種心理暗示,絕對不能夠讓徐子充看到她就往兄弟上聯想,必須看到她就想到“磨人的小妖精”才可以啊……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

    “徐子充。”

    “嗯?”

    夏夢漁忽然站定,一臉嚴肅地拍拍徐子充的肩膀,揚了揚下巴,一副爺們兒的樣子,拽拽地說:“兄弟,跟你商量個事兒啊。”

    見夏夢漁這個樣子徐子充哭笑不得,又在玩什麽花樣?

    “說。”

    “兄弟啊……你以後能不叫我兄弟嗎?”

    ……

    “可以……”

    “那咱們換個稱唿?”夏夢漁繼續打著商量。

    “可以。”徐子充頓了頓,問:“那你想我怎麽稱唿你?”

    夏夢漁皺著眉,一副正在努力思考的模樣。

    見她這副樣子徐子充無奈地歎息。

    又假模假樣的鬼作……

    “說吧……”徐子充歎息道:“明明早就想好了。”

    “嘿嘿。”夏夢漁笑得一臉地諂媚,笑眯眯地對徐子充說:“哥哥以後不如就叫我小甜甜吧!”

    小甜甜……

    “夏夢漁,你是認真的嗎?”徐子充一臉黑線。

    “當然是認真的呀,我就是你的小甜甜!”夏夢漁湊到徐子充跟前,向他伸出手道:“快,手機拿出來,把你給我的備注改了,通訊錄和微信都要改啊。”

    ……

    “快點呀。”

    徐子充沒辦法,隻能把夏夢漁的備注名字改成了小甜甜。

    “滿意了?”

    夏夢漁終於是高興了,歪著腦袋衝著徐子充甜甜一笑,甜得著周圍的空氣恨不得都要被她融化了。

    “徐子充,我是你的小甜甜嗎?”

    ……

    “是嗎?是嗎?”

    徐子充微微側過頭,臉上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紅暈。

    真是羞恥感滿滿。

    “到底是不是嘛!”夏夢漁急得跺腳。

    “是。”

    “yes!”

    得到肯定的答複,夏夢漁興奮又快樂地轉過身,蹦蹦跳跳地繼續往前走。

    徐子充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歎一口氣,他對夏夢漁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徐子充打拳的拳館跟現在流行的健身房不大一樣,藏在舊街區裏,也沒有時髦的招牌和裝修,沒有一直循環播放快節奏的英文歌,沒有熱情得仿佛你是她失散多年親人的前台。

    一靠近拳館,夏夢漁近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推開鐵門,裏麵是一個沒有任何阻斷的大空間,中間有兩個拳台,四周是各種沙包、器械,整個拳館都散發著一股堅硬又老派的氣質。

    雖然是周六早晨,但是拳館早就塞滿了人。

    大家訓練的積極性怎麽這麽高?

    夏夢漁跟在徐子充身後走進拳館,有人看向他們,但也沒有人多問,隻是微笑點頭示意一下而已,就立刻投入到自己的訓練裏去了。

    嗯,夏夢漁對這裏的人很有好感。

    夏夢漁繼續好奇地東張西望,拳館裏撲麵而來就是一股荷爾蒙的味道,放眼看去全都是滿身大汗的半裸男人。

    從初中生到初中生的爺爺,年齡跨度相當大。

    高矮胖瘦,有跟猴子似的,也有跟大黑熊似的,可以說是種類非常齊全,能夠滿足各個年齡段和審美品位的需求,鴨店都比不上。

    見到夏夢漁到處瞅,眼神一直鎖定在大家的胸肌上,徐子充忍不住皺皺眉,問:“看什麽呢?”

    “當然是看身材啊!”夏夢漁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好看嗎?”徐子充語氣乍一聽很平靜。

    “一般吧,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以為打拳擊的身材應該都……”

    話還沒說完,徐子充就接上,道:“都跟我一樣好是嗎?”

    ……

    這個悶騷。

    夏夢漁翻了個白眼,本來想懟迴去的,但是一轉頭看到徐子充竟然正在脫衣服。

    看到徐子充那一身的腱子肉,夏夢漁就忘記懟他了,直勾勾地看著他脫衣服,非常專注,目不轉睛,全情投入……

    “再看要收你錢了。”徐子充說。

    “真的啊?”夏夢漁興奮地看著他,毫不害臊地問:“那摸一把多少錢?”

    徐子充也是沒想到夏夢漁這麽直接,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他移開了目光,正想著怎麽迴答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叫他。

    “來了啊。”

    夏夢漁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向拳台,隻見拳台上站著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眼睛上有一道疤,神態嚴肅,背挺得筆直,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那裏,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我同學夏夢漁。”徐子充介紹道:“陳教練。”

    夏夢漁對陳教練笑了笑,陳教練也對夏夢漁點點頭。

    “練練?”陳教練問徐子充。

    徐子充點頭。

    “我先去訓練,你等我一下。”

    “好的呀!”

    徐子充脫了鞋跳上拳台,陳教練拿起護具,兩人便開始專注訓練。

    夏夢漁站在拳台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徐子充訓練。

    的確訓練不像是比賽那麽有意思,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重複一樣的拳法,也沒有那種讓人緊張的對峙。

    但是夏夢漁還是看得很帶勁。

    原來看比賽的時候總是被現場火爆的氣氛感染,隻是覺得這是一項熱血沸騰的運動,現在在拳館看徐子充訓練,夏夢漁才有機會沉下心,好好思索拳擊到底是怎樣的一項運動。

    不斷地移動,耐心地等待,不停止向前,主動出擊。

    絕對不會把後背朝向對手,永遠麵對自己的敵人。

    不逃避痛苦,甚至要迎向痛苦。

    不後退,如果後退也是為了要打出一記重拳。

    從前夏夢漁覺得拳擊這項運動隻是暴力和熱血而已,可現在她卻覺得拳擊裏似乎還隱藏著某些她不懂,也是很多迷戀拳擊的人不曾真的懂得過的東西。

    是什麽呢?

    她隱約覺得,搞懂了這一點,也許就能搞懂徐子充。

    徐子充衝練了有半個多小時了,畢竟訓練枯燥,夏夢漁還是

    忍不住有些分心,便繼續打量著這間拳館。

    她這才發現拳台後麵的牆壁上掛著一個用小彩燈編成的掛牌,彩燈一閃一閃的,上麵寫著:angry,hungry.

    憤怒和饑餓。

    擺在這兒是什麽意思?

    “看什麽呢?”

    夏夢漁抬起頭,見到徐子充滿頭大汗地站在拳台邊,雙手搭在圍繩上,正低頭看她。

    “你訓練完了?”

    “嗯。”

    夏夢漁指著徐子充身後那“angry,hungry”的牌子,問:“這兩個單詞放這裏是什麽意思?”

    徐子充迴頭看了一眼,答道:“保持憤怒,保持渴望。”

    夏夢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忽然低頭笑起來。

    “笑什麽?”

    夏夢漁指了指徐子充。

    “angry.”

    又指了指自己。

    “hungry.”

    “你餓了?那帶你去吃飯啊。”

    徐子充解下拳套,扔到一邊。

    夏夢漁搖搖頭。

    “不是這個意思……”

    “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夢想?”

    “說過你賺錢是為了實現夢想,但是沒有告訴過我到底是什麽。”

    “我以後想開一家餐廳。”夏夢漁笑眯眯的說。

    開一間餐廳啊……

    “hungry……”夏夢漁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徐子充:“angry!”

    廚台和拳台。

    廚師和拳手。

    hungry和angry。

    徐子充終於get到夏夢漁的意思,忍不住側過頭笑了起來。

    夏夢漁抬起頭看向徐子充,兩人沉默的對視著。一個仰著頭、踮著腳,滿臉燦爛的笑容。一個俯身往下看,嘴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

    時間仿佛要凝滯了一般,如果不是有人打斷,這兩個人可能能這樣一直看著對方看到天荒地老。

    “帶你同學玩玩嘛,讓人幹看著啊。”陳教練拍拍徐子充道。

    徐子充這才問夏夢漁:“你要不要上來試試?”

    “打拳嗎?我不會啊。”

    “我教你

    啊。”

    夏夢漁眼神一亮,點頭如搗蒜。

    “好的呀!”

    徐子充走到拳台那邊,對那個眼睛上有疤的嚴肅教練說:“有沒有小一點的拳套?”

    “我找找,10號的可不可以?”

    “她手小,10號不行,最好是6號。”

    “隻有一個8號,可以嗎?”

    “也行。”

    徐子充拿過拳套,拍了拍,迴過頭一看,夏夢漁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鞋脫了,正艱難地往拳台上爬。

    見到她那副樣子,徐子充就忍不住低頭無聲地笑了出來,然後拿出手機偷偷給她拍了一張照片。

    “這麽急不可耐啊?”

    徐子充收起手機,蹲到對正在往上爬的夏夢漁麵前說。

    夏夢漁爬了一半,見到徐子充笑話自己,艱難地說:“笑什麽笑,還不幫我一把!”

    徐子充握住夏夢漁的手,一把就把她拎了上來,簡直就跟拎了一隻兔子一般不費力。

    “哇,你力氣好大。”夏夢漁誇張地說。

    ……

    “還好吧。”

    “你真的好厲害,你是我見過力氣最大的人。”

    “夏夢漁……”

    “嗯?”

    “戲過了。”

    夏夢漁笑起來,歪著頭笑眯眯地說:“可是我就是覺得你超級厲害呀,一點都不諂媚,你就是我的阿波羅,閃閃發光。”

    徐子充被夏夢漁誇得不好意思,但是又了解夏夢漁,吹捧人的功夫一流,靠著一張嘴把所有老師同學都哄得服服帖帖。

    他清了清嗓子道:“等我一下,你先熱身,我給你找繃帶。”

    “好的呀!”

    夏夢漁自己把寬大的t恤衫下擺係了起來,露出小蠻腰,躍躍越試地跳來跳去,做熱身,一臉興奮難耐的笑容。

    徐子充微微側過頭,笑了一下。

    真的好像一隻兔子。

    徐子充去旁邊的盒子裏挑了半天,找了個大紅色的繃帶,問:“這個顏色可以嗎?”

    夏夢漁猛點頭。

    “最喜歡大紅色了!”

    “那怎麽都沒見你穿過大紅色的衣服?”

    “我媽不讓唄,我媽隻讓我穿黑白灰……要是現在有什麽女子學校

    ,什麽聖女修道院,我媽肯定毫不猶豫送我進去。”

    徐子充若有所思地看了夏夢漁一眼,又低下頭。

    “手給我。”

    夏夢漁伸出手,徐子充抓住夏夢漁的手,慢慢地給她纏繃帶,眼睛直視著她的手,沉默不語,一副專心致誌的樣子。

    “你的手為什麽總是這麽熱啊?”夏夢漁好奇地問。

    “因為我是男人,體溫高。”徐子充一圈圈地給她纏著手,反問道:“你的手為什麽這麽小?”

    “手小抓財好不好!我這種手小指頭長的,抓財又抓福,命很好的。娶老婆就要娶我這種,旺夫!”夏夢漁一臉自豪地說。

    徐子充嘴角掛著一絲淺笑。

    “棒啊。”

    夏夢漁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有歧義,搞得像是要徐子充娶自己似的。

    “你的手上好多繭。”夏夢漁繼續挑刺。

    “怎麽?”徐子充的動作頓了頓,“磨著你了?”

    “沒有……癢癢的。”

    ……

    徐子充抬眼,無奈地看著夏夢漁的眼睛,問:“怎麽會癢?”

    “就是很癢啊。”夏夢漁笑眯眯地看著徐子充,歪著腦袋道:“心癢癢啊。”

    徐子充神情一滯,忽然低下頭,繼續沉默地替夏夢漁綁繃帶。

    夏夢漁這個人……

    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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