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為天地立心”,首先就要搞清楚一個問題:天地有心嗎?


    或者說,世界有意誌嗎?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就算清歡曾經“獨與天地精神往來”,但他也沒法說清楚。


    因為他說不清楚,那時候天地呈現的“心”,是他清歡自己的“心”,還是其他!


    見內院眾人都很疑惑,清歡想了想,道:“你們都已經成神了,接下來該怎麽走,隻能靠你們自己摸索……換句話說,你們從書院畢業了!


    我給伱們講兩個故事吧,就當做你們的畢業禮物。”


    眾人頓時精神一振,神情專注。


    在內院,他們都很清楚,有很多東西,是無法用語言去具體描述的,隻能從側麵去領悟。


    通過故事去領悟,是最好的辦法。


    修羅神也來了興致,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清歡目光掃過眾人,眼神看似溫和,但深處藏著的冷漠,隻有藍銀清楚。


    清了清嗓子,清歡道:“很久以前有一位國王鬱鬱寡歡,他的丞相很擔心他,特意請來了一位隱士,引薦給國王。


    兩人見麵沒多久,大殿內就傳來了國王的笑聲。


    丞相感到極為疑惑,等隱士離開後就急忙問他:先生到底是用什麽辦法,讓國王開懷大笑的?


    我之前為他介紹過貴族修養,也和他談論過統兵作戰,為他講解前人治國理念,還找來許多厲害的人來作陪,但卻一直未見國王笑過……先生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


    隱士說:我隻不過是跟國王談論了一番如何溜雞鬥狗,吃喝玩樂罷了。


    丞相很詫異:就這麽簡單?


    隱士說:那些遠離故土的人,離開幾天,見到故交老友就喜出望外,離開幾月,見到曾有一麵之緣的人就大喜過望,離開幾年,見到和他穿相似衣物的人便欣喜若狂——離開的越久,思念之情越深切!”


    故事說完,清歡看著眾人,等待著。


    可所有人都皺眉苦思,卻說不出有什麽領悟。


    就連修羅神都皺眉,道:“感覺抓到了什麽,但不清不楚……這個故事到底說明了什麽?”


    清歡搖搖頭,繼續道:“幾年之後,隱士又一次拜訪了國王,國王很開心,見到隱士破衣爛衫的模樣,打趣道:先生不容易啊,生活艱苦,如今來見我,是想吃肉想瘋了吧?


    隱士說:我是來安慰你的。


    國王很驚訝:你能安慰我什麽?


    隱士說:你心中每天都充斥著各種欲望,身體被百般情緒操控著,已經喪失了生命的本質,卻無可奈何。


    你想要從過度的享受中解脫出來,可感官又無法適應清淡,你作為國王,整個宮殿堆金砌玉,你用百姓的勞動來滿足自己的感官享受——就算是這樣,還是找不到欲望的盡頭。


    現在你精神被欲望耗空,身體又不能接受平淡,這不就是得病了嗎?


    國王聽明白了,很慚愧的說:那我從現在起愛護百姓,為了仁義停止征戰,這樣可以嗎?


    隱士說:不行!你口中所謂的愛護百姓,說到底隻是在禍害百姓罷了,為了仁義停止戰爭,說白了不過是戰爭的根源。”


    第一個故事講完,清歡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等待著。


    許久之後,比比東才道:“世界本質上並沒有“好”與“不好”的概念,這些都是我們人為添加的,是我們自以為是的在給世界作定義……給天地立心?”


    雪帝也跟著道:“我明白了!丞相給國王講貴族修養,講統兵作戰,講治國理念……這些都是人為的東西,太……”


    似乎找不到什麽詞來說明,雪帝沉吟許久,才勉強找了個詞,道:“太刻意了!快樂是源自本心的情緒,一切人為刻意的東西,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快樂。


    相反,最質樸,最平凡的東西,反而更能給國王帶來快樂!”


    葉泠泠也點頭,道:“丞相試圖用那些太過高大的東西,自以為是的認為這些東西能讓國王快樂……他想給國王“立心”!”


    塵心點頭,道:“摒除一切人為的“外物”,迴歸本心,自然明白,本心圓滿,無所求!”


    其他人也紛紛給出自己的感悟。


    修羅神詫異的看著書院眾人,眼神有些罕見的失措——他確實抓到了點什麽,但真要他說,卻根本說不出口。


    反倒是書院眾人寥寥數語,就將抓到的東西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


    他有點明白,為什麽書院眾人能跨越魂師界上萬年的壁壘,成就神位了!


    清歡也沒有說對還是不對,隻是開始講第二個故事:“傳說,在某個叫具茨山的地方,住著一位叫大隗的神人,某位國王為了尋求治理國家的辦法,千裏迢迢前往拜訪。


    但卻在具茨山迷了路,就在尋路時,遇到了一個牧馬的少年。


    國王問少年:你知道具茨山在哪嗎?


    少年迴答:知道。


    國王又問:你知道大隗嗎?


    少年也迴答知道,


    國王很奇怪這少年什麽都知道,就問:那你知道治理國家的辦法嗎?


    少年說:治理天下,不就跟我牧馬一樣嗎?我幼年時獨自在天地四方遊玩,結果不小心得了頭暈目眩之症,後來有長者教育我說,你應該稱作太陽之車,去到曠野裏遊玩——如今我的疾病就痊愈了。


    國王聽明白了,叩首行禮後直接迴去了。”


    故事說完了,但這次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比比東忍不住道:“牧馬……有什麽講究嗎?”


    唯有千仞雪對此有經驗,道:“帝國養馬,需要修建野馬的鬃毛,鑿削野馬的蹄甲,用絡頭和絆繩來拴連它們,用馬槽和馬床來編排它們……這其中能活下來的野馬,隻有十之一二。


    所以野馬一向隻用來做種馬,生下的小馬駒從小按照上麵的方法培養,成活率才會變高……我似乎懂了!


    牧馬跟養馬不一樣,牧馬需要放任馬的天性,讓馬蹄踐踏霜雪,馬毛低於寒冷,餓了吃草,渴了喝水,性起時揚起蹄腳奮力跳躍……而不是人為的去幹涉它!”


    比比東若有所思,道:“那少年為何乘坐了“太陽之車”,在曠野遊玩,就不會再頭暈目眩了?“太陽之車”是什麽?”


    獨孤博嚐試著道:“太陽東升西落,是天地至理,不會以人力改變,不受外物影響……”


    清歡也不解釋,直接起身,道:“諸位,等你們什麽時候悟透這兩個故事,就知道為何我不讓你們升入神界了。


    冕下也是,到那時你就知道如何前往更高的世界了。”


    獨孤雁笑著道:“清歡,你這話說的好像要死了,留下遺言一樣……”


    說著說著,就笑不出來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清歡。


    清歡笑了笑,道:“確實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但分別,並不意味著永不再見……三千小世界合一個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合一個大千世界!


    我會在更高的世界等你們……當然,如果有機會能迴來,我也會想辦法迴來看看你們的。”


    修羅神脫口道:“你要飛升?”


    清歡想了想,道:“或許,羽化這個詞更合適。”


    書院眾人心中慌張,一時間思緒如亂麻,根本無法冷靜的思考問題。


    唯有修羅神很關注,問道:““飛升”跟“羽化”有什麽區別嗎?”


    “飛升,隻是進入更高層的世界,而“羽化”,卻是蛻變的新生!木蠹生蟲,羽化為蝶!”


    清歡很坦然的道:“你們可以理解為,現在的我,要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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