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雙目緊閉,蒼白憔悴,身形也更加消瘦。

    雪九在旁,望著清樾,再次勸道道:“當年他受傷頗重,君上將他安置在此地養傷,這些年來已在痊愈之中。我覺得,既然已經見到,你也可以放心了。至於是否要將他接迴東海,不如還是等君上迴來之後,再行決定如何?”

    他一再勸自己不要接迴靈均,難道僅僅是為了給君上一個交代?或者還有別的緣故?清樾顰眉,看向雪九,問出心中疑問:“玄颶上仙為何要將靈均置於槍塚之中?”

    “這個……我也不明白,也許是因為這裏有泉眼吧,也足夠隱蔽。”雪九麵露難色。當年他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但君上並未迴答他,隻是眉頭深皺,一言不發。

    這個理由並不能使清樾信服,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泉眼比比皆是,為何偏偏要將靈均置於槍塚之中,雖非帝陵,但也著實讓人心裏有些膈應。

    兩人說話,一時沒有留意旁人,靈犀仰頭看了半晌哥哥,忍不住輕輕伸出手,探入泉水之中:“哥哥……”

    就在她的手觸及泉水的一刻,靈均似有所感,他的雙目驟然睜開,直直對上了靈犀。

    這一生變令雪九猝不及防,他曾隨玄颶來過數次,靈均一直在沉睡之中,並沒有轉醒的征兆。實在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

    泉水形成的水柱轟然碎裂,無數水珠四下濺開,靈均雖有意識,身子卻還尚虛弱,失去憑托後跌落下來。清樾反應極快,指尖小水珠急速一彈,柔軟的水泡頓時包裹住靈均,令他安然緩緩落下。

    “靈均……”

    清樾半跪在地,拂去水影,溫柔地抱住弟弟。

    靈均望向她,遲疑了好久,待真正看清眼前的人確是清樾,才虛弱道:“姐……是我錯了……”

    隻這一句,清樾便禁不住淚如雨下:“……不是,是我不好。”

    聶仲聶季二人在旁跪下,亦是雙目含淚:“太子殿下!”

    唯獨靈犀怔怔地站在一旁,望著眼前本應熟悉卻很陌生的哥哥,靈均和她想象中並不完全一樣。在見到靈均之前,她覺得哥哥應該是雪五那般樣子,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從容不迫,而眼前的靈均……她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總之與她長期以來腦中所顯現出來的哥哥不一樣。

    “她是靈犀,咱們的妹妹。能找到你,全靠了她!”清樾欣喜之餘,喚過靈犀,讓她與靈均相認。

    靈犀也在靈均身旁蹲下,小心地輕聲喚道:“哥哥。”

    靈均偏頭看向她,唇角浮起微笑:“我一直能都感覺到你,靈犀!從你出世開始,我就能感覺到。”說著,他向她伸過手,靈犀連忙握住他的。

    雙手交握的那刻,天生的龍族血緣,一卵雙胞的心靈感應,靈犀心中頓生親切之感,隻覺得哥哥的手又冰又涼,她本能地緊緊握住,想讓他和暖一些。

    靈均當年被重傷,連逆鱗都掉落,可算是命懸一線,如今見小弟虛弱的模樣,清樾記掛著他的傷勢,輕輕揭開靈均的衣袍,查看他胸口逆鱗所在位置——隻見胸口處重新長出一片薄薄的逆鱗,透著殷殷血色,逆鱗周遭肌膚泛黑,應該是當年受損的肌膚還未完全修複。他身上的傷不止一處,清樾隻是稍作查看,便看見除了逆鱗之外,胸口還有五、六處傷痕,想來他身上那些尚未查看的地方,定然也是傷痕累累。

    靈犀握著靈均的手,那些年他所經曆過的一幕幕竟自動進入她的腦海中,靈均幼時讀書,靈均首次處理東海事務,靈均被姐姐責罰……最後是靈均逆鱗被奪那瞬,痛徹心腑,她竟感同身受……

    猛然間,一道黑影疾衝過來,拉開靈犀,飛快將靈均的手打開。眾人吃了一驚,這才看清來者是墨瓏。清樾本原該察覺,隻是她乍見弟弟之下,悲感交集,全部心神都放在靈均身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雪九倒是知曉,但他深知小狐狸隻是關心靈犀,才會一路找到此地,故而也未阻攔他。

    “靈犀!靈犀!”墨瓏急喚她。

    靈犀看見他,心中也是一喜,剛想起身站直,才察覺到整個人昏昏沉沉,身體更是發虛得厲害,連想抬手說話都做不到,簡直就像不是自己的身體。

    67.第六十六章

    “靈犀怎麽了?”清樾這才察覺到靈犀在片刻間變得麵青唇白,大吃一驚。

    雪九想起瀾南的囑咐,忙從身上取出玉葫蘆,倒出一枚丹藥,上前遞給墨瓏。墨瓏認出那個玉葫蘆正是瀾南的,知曉丹藥有用,忙給靈犀服下。

    待靈犀將丹藥咽下之後,墨瓏才抬頭看向清樾,目中滿是惱怒:“靈均是你弟弟,靈犀也是你的妹妹。難道為了靈均,你就可以犧牲靈犀麽?!”

    清樾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靈犀怎麽了?”靈均也不甚明白,吃力地撐起身子看向靈犀。

    不管他是

    不是東海龍族太子,墨瓏眼下已視靈均為洪水猛獸,護住靈犀,往後退了退,緊盯住靈均:“方才靈犀握著你的手,你想吸走她體內精魄,你還裝?!”

    聞言,靈均大駭,顫聲道:“我沒有……”

    此刻,連雪九在內,眾人皆驚,以清樾為甚。

    剛才雪九隻是以為靈犀因先天不足犯了病,現下聽墨瓏這麽說,忙為靈犀把脈,一探之下,方鬆了口氣,朝清樾搖搖頭,示意她安心。

    知曉靈犀無礙,清樾心神稍定,擰眉看向墨瓏:“你到底在胡說什麽?靈均豈會去傷害靈犀!”

    “我曾聽北海二太子卓酌說過,靈犀與靈均是一卵雙胞,兩人皆有先天不足之處,隻是靈犀更甚。若當年東海君後並未提前剝下龍胎,靈犀便會自然消失,用於補足靈均。”墨瓏緊緊摟住靈犀,守護之態再明顯不過,“方才靈犀握住靈均的手,神情就不對勁,我看得清清楚楚,定是靈均想吸走靈犀的精魄,引為己用,否則她不會突然間虛弱成這樣。”

    靈均望著自己的手,目中盡是不可置信:“我怎麽可能……若是如此,我寧可一死了之!”

    甬道中腳步紛遝,東裏長、夏侯風和白曦也都趕了過來。他們來得還真是時候,此時此刻的清樾,連同聶仲聶季根本無心理會他們。雪九也隻是暗歎口氣,想著這座槍塚還從未這麽熱鬧過。

    東裏長直奔到墨瓏身旁,對這冰霜凝固的氛圍感到莫名其妙:“怎麽了?你們一人摟著一個,預備分家產呢?”

    沒理會他,墨瓏盯住清樾:“你給我一句話,若靈犀和靈均隻能留一個,你選誰?”

    “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聶季大怒,上前欲揍墨瓏,被夏侯風擋在身上。夏侯風雙目圓睜地瞪著他:“想打架老子奉陪!”白曦知趣地避開幾步,免遭池魚之災,身子正抵到石台上。

    麵對墨瓏的目光,清樾嘴唇微微發抖,片刻之後,她才出聲,字字鏗鏘:“他們兩人都要活下來,我的命可以不要!”

    這時丹藥起了效驗,靈犀終於找迴些許氣力,摁住墨瓏手臂,連忙開口為哥哥辯解。“不是……不是這樣……你錯怪我哥哥了。”

    “靈犀!”墨瓏知曉她心地善良,皺眉道,“這是生死大事,你不可為了偏幫哥哥而不顧自己的安危。”

    靈犀安慰他道:“真的沒有,我想我可能是被嚇著了。哥哥當時逆鱗離體的痛楚我剛才突然感同身受,很

    可怕,像是整個人都快被撕裂……”

    雪九在旁思量道:“瀾南上仙說過,靈犀先天不足,魂魄不穩,應該是受驚之後,魂魄遊離身外所至。”他將玉葫蘆交給墨瓏,“這些丹藥定神安魂有奇效,你收好。”

    靈犀認出玉葫蘆是瀾南之物,仍欲推辭:“不用……”話才說了一半,便見墨瓏毫不遲疑地將玉葫蘆收入懷中。“命要緊還是麵子要緊!”他瞪她,看著她依然慘白的唇色,心有餘悸。靈犀咕噥了幾聲,終究是沒再反對。

    一時間,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靈均和靈犀身上,未有空暇留意其他。聶季忽然感覺到後脖頸直冒涼意,剛想轉身,便被一頭石獸撲倒在地,大口張開,尖銳的石齒直避他的咽喉。

    未想到石獸會突然發難,眾人皆驚,雪九反應最快,轉頭看向石台——石台邊,白曦背對著眾人,正拿著冰鑒槍愛不釋手地端詳,對於身後發生的事情渾然不知。

    “快把冰鑒槍放下!”雪九怒喊道。

    白曦一愣,遲疑著轉過頭,看見聶季被石獸壓倒在地,而另一頭石獸正對他做出蓄勢待發之勢,喉間發出沉悶的咆哮。

    “啊!啊!”白曦嚇得不輕,“救命啊!”

    墨瓏朝他急道:“把槍放迴石台上,快!”

    清樾朝撲倒聶季的石獸彈去水珠,豈料水珠撞上石獸,並未化為水影,而是碎裂成更加細小的水點,飛濺開來。

    “快啊!”聶仲大喊,同時想踢開撲倒聶季的石獸,他也算氣力不小,一踢之下,隻聽見清脆的哢嚓之聲,石獸絲毫未損且紋絲不同,而他的腿骨傳來一陣劇痛,他痛苦倒地。

    另一隻石獸已經撲至白曦身前,雙爪就搭在他雙肩上,神目炯炯地盯著他看。盡管雙腿抖如篩糠,白曦總算強撐著沒癱下,在石獸的注視下,抖著手將冰鑒槍放迴石台的凹槽之中。

    槍複原位,兩頭石獸方才收迴利爪,鬆開白曦與聶季,眾人皆鬆了口氣。

    “哥!”聶季剛能動彈,便忙去看聶仲,“你怎麽樣?”

    清樾因扶著靈均不便過來,目光卻是十分關切:“腿傷著了?”

    “腿……好像斷了。”聶仲咬牙,勉強笑道,“沒想到區區石獸竟如此了得,我太大意了。”

    雪九蹲下來查看他的傷勢,同時解釋道:“它們身上有帝舜留下的上古神力,專為守護冰鑒槍,隻要不動槍,它們是不會傷人的。方才其實你不該動手……

    腿是斷了。”

    見聶仲為了自己而受傷,聶季滿腹怒氣,朝白曦罵道:“你為何要動冰鑒槍?!真是市儈小人,見利忘義!”

    自己也被駭得不輕,白曦很是委屈:“我事先並不知曉……”

    聶季怒瞪他,狠狠道:“我記著你了!”

    不知不覺間,甬室慢慢黯淡下來,雪九抬首看穹頂,原本閃亮的星光正在逐漸消退……“不好!日月交輝就快消失,我們得趕緊出去!”

    眾人不敢耽誤,墨瓏抱起靈犀,清樾扶著靈均,聶季背起聶仲,夏侯風拖上東裏長,還有白曦,都跟著雪九快步朝槍塚外奔去。其他人倒也罷了,白曦因剛剛被駭得手軟腳軟,跑了幾步便不慎跌倒,夏侯風嫌他麻煩,幹脆拖起他甩在背上,負著他朝外奔去。

    身為大尾巴羊,居然能騎在窮奇身上,白曦聽著風聲從耳畔唿唿刮過,不過片刻功夫便出了槍塚。天際,太陰星隱沒,最後一絲日月之輝也消失了,石門關閉,連輪廓都隱沒無蹤。

    數數人頭,確認無人遺漏在槍塚內,雪九這才安下心來,忽聽得一聲鶴唳,抬眼望去,雪五輕飄飄從半空落下。

    “你怎得才來?”雪九語氣中頗有埋怨之意。

    看見這麽多人從槍塚中湧出來,雪五亦是詫異:“你怎得帶這麽多人進了槍塚?觀光麽?”

    “哪裏是我……待迴去再與你細說吧。”雪九擺擺手,也不想再提,“君上有何吩咐?”

    早已看見靈均出了槍塚,雪五麵色一肅,才道:“君上叫我過來送些丹藥,然後向東海陪個不是。”

    “就這樣?”雪九楞住。

    雪五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再問了,然後轉身看向靈均,又從袖中取出紅木匣子遞給清樾:“這是君上特地為了靈均所煉製的丹藥,對他的傷勢痊愈有好處。”

    究竟要不要收?關於玄颶隱瞞靈均重傷一事,原本她是想等靈均迴到東海之後,再向天鏡山莊要個說法,眼下若收下玄颶送來的木匣,正所謂拿人手短,日後自然不好再去找茬。清樾猶豫片刻,想到靈均逆鱗離體都能活下來,應該是靠玄颶之力,為了靈均身體著想,伸手收下木匣,淡淡道:“多謝。”

    肯收木匣,自然就是不再怪罪之意,雪五深鞠一禮:“大公主客氣。此事君上有愧於東海,知曉靈均傷勢還未痊愈,雪蘭河自幼習歧黃之術,遂命他隨靈均一道前往東海,待靈均痊愈之後再迴來不遲。”

    此言一出,非但清樾愣住,連雪九也愣住,聽君上的意思,非但要自己送靈均迴東海,還得留在東海。

    不知君上此舉有何用意?又或者這是瀾南上仙的意思?雪九心中雖疑惑,但礙於清樾在場,麵上不動聲色。

    要雪九入住東海,清樾本能皺了皺眉頭,不明白玄颶有何用意,直覺就要推辭:“不必,東海水府內也有醫者,且擅療水族中人。靈均調養恐怕頗費時日,還是不耽誤雪右使為好。”

    “不耽誤,他平日裏就閑得很,對吧?”

    雪五轉頭,朝雪九使了個眼色,雪九滿心無奈,麵上還得強坐笑顏:“是啊。”

    雪五緊接著又道:“匣中丹藥的服用方法,大公主也盡管問他就是。若是靈均……出現任何不適,也隻管讓雪九來告之君上。”言下之意,靈均傷勢若有變化,玄颶上仙會親自趕來。

    他言語懇切,加上靈均身體最為要緊,清樾遂也不再反對,看向雪九:“東海起居飲食自然比不過天鏡山莊,我隻怕委屈雪右使了。”

    雪九笑道:“我不挑嘴,而且也喜歡吃海菜。”

    旁邊的墨瓏卻是另一番心思,他聽雪五所言雖然入情入理,但不知怎的,總覺得哪裏有點怪怪的。

    “靈犀,我們迴東海。”清樾喚小妹,此時小妹依然倚在墨瓏身上,對這頭狐狸很是信賴,看得她甚是不滿。

    68.第六十七章

    靈犀忙道:“姐,墨瓏他們幫了我一路,我想請他們迴東海,好好招待一番!”

    他們……清樾沒想到小妹不光想把這頭狐狸帶迴去,連同老烏龜等人也想帶迴去。

    從來隻是聽說,卻從未去過東海水府的白曦立時興奮起來,忙道:“我也不挑嘴,而且特別喜歡吃海鮮。”聶季扶著哥哥,盯著白曦,慢悠悠道:“我們那裏的海鮮應該也會喜歡你,尤其是白鯊將軍。”白曦本能地往夏侯風身後縮了縮。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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