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靈犀用鮫珠才替自己解了毒。“對了,她人呢?”他張望了下,沒看見靈犀的聲音。

    “她和那兩頭熊羆去了鹿蹄山,不和咱們一道。”

    “……”夏侯風有點失望。

    眼圈還紅著,莫姬不滿地看他:“舍不得是不是?你現下往北追,還來得及。”

    “不是,就是……還沒謝謝她呢,畢竟她救了我一命。”

    “此番若非為了她的事,咱們也不用去象庭,你更不會受傷。”莫姬沒好氣道。

    夏侯風還想說什麽,但又怕惹莫姬著惱,隻得什麽都不說了。

    轉過一片鳳凰木林,前頭就是大路,墨瓏卻突然勒住韁繩,馬匹急急刹住腳步,其他人倒罷了,東裏長的龜殼差點掉地上去,幸而夏侯風用腳勾住。

    “把腳拿開,趕緊的!”東裏長還嫌棄得很,在龜殼中抱怨道,“多少天沒洗了,一股子酸杏味兒……前頭怎麽了?”

    墨瓏不答,轉過頭來,問道:“從這裏往鹿蹄山去,走大路的話,要經過竹箭關吧?”

    東裏長已經知曉他在想什麽,腦袋從龜殼中探出來,遲疑道:“他們沒那麽傻,應該不會走大路吧?”

    “你覺得他們哪個看上去像帶了腦子的?”墨瓏皺眉問道。

    “那隻大尾巴羊,一臉奸詐小人相。”莫姬冷冷道,“這單生意已經結束了,後頭的事兒與我們無關。再說,你不是把歸元铩都給她了麽,咱們又不欠她的。”

    墨瓏不置可否道:“不是一迴事兒。”

    “你們在說什麽?竹箭關怎麽了?”夏侯風沒聽懂。

    莫姬歎了口氣,解釋給他聽:“竹箭關是山家的地盤,雖然不在長留地界,但山家這兩年惟季歸子馬首是瞻。靈犀她們若走大路,經過竹箭關,山家有可能會擒了他們送還給季歸子。”

    “我覺得他們沒那麽傻……”

    莫姬堅持道,還沒說完,馬車一陣晃動,東裏長差點又從車上滑下去。

    此時此刻,靈犀等人正在一處岔路口發愁。四個人,竟沒有一個是認得路的。麵前有兩條大路,一條西北偏北,一條東北偏北,陶滔二舅在兩條路前犯難。

    “這路像是修過了,和原先不太一樣。”他撓撓脖頸上的紅毛,不能確定到底走哪一條。

    陶滔習慣性地轉向白曦,要他拿主意:“哥?”陶滔腦子原本就用得少,自從

    跟著白曦以來,他的腦子基本就不轉了。可白曦也從未去過鹿蹄山,這趟出行等於逃命,倉促得很,莫說地圖,連行裝都未帶在身邊。

    想找個人問路,可惜夜色沉沉,又哪裏尋個人去。靈犀想了片刻:“我去前頭探探路,也許會遇上人,你們略等等我。”說著就要往東北那條路行去。

    白曦連忙攔住她:“不行,你一個小姑娘,荒郊野地的,太危險了。”其實他是覺得靈犀有點傻,保不齊遇上什麽人就給騙了。“陶滔,你去。”他指使陶滔。

    陶滔應著,剛抬腳就被二舅拉住。“你,去。”陶滔二舅看著白曦,他對白曦印象並不好,此人簡單來說就是奸懶饞滑。他可不願讓自己外甥被這種人占便宜。

    “我?……我去?”白曦有點楞,“不是、不是我不想去,我這些年一直都是文修,萬一遇上強人……”

    正說著,羊耳朵機敏,他隱隱聽見身後遠遠有馬蹄聲,又有車輪滾滾,甚是急促。他駭了一跳,立即想到是季歸子的府兵追上來,連忙把眾人往旁邊樹林中推去。“快快快,躲起來!”

    靈犀與他倒都還好辦,貓著身子一縮,便能暫且藏起。偏偏熊羆舅甥兩人,體態龐大彪悍,饒得是躲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之後,還是免不了露出行藏。白曦飛快地折了好些樹枝,替二熊遮擋,補缺遮漏,勉勉強強擋了囫圇。

    隻聽得馬蹄聲漸近,月光如水,靈犀看清駕車的人,不由微微一愣:怎得他又迴來了?她想著,腳步便邁了出去,白曦伸手抓住她,搖搖頭,示意她莫要出去。

    靈犀不解。

    白曦低聲解釋道:“萬一是他們反水……”

    “什麽叫反水?”靈犀不懂。

    “就是,就是那什麽……”白曦一時也和她解釋不清,而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

    行至岔路口,墨瓏將韁繩一勒,馬匹急急刹住。東裏長這會兒學乖了,揪緊一根綠意蔥蔥的枝條,終於沒再滑下去。

    白曦向靈犀連打眼色,要她千萬別動彈。靈犀莫名其妙,也不明其用意,隻好不出去,在樹縫裏看著……

    隻見墨瓏躍下馬車,蹲下來,略略掃了幾眼地麵,便偏頭朝靈犀等人藏身的樹叢,朗聲道:“出來吧,躲什麽躲!”

    被發覺了!靈犀想出去,又被白曦按住。

    “他在誆我們。”白曦淡定道。

    似聽見這話,墨瓏歎了口氣,往車轅上一

    靠:“你們自己出來看看地上的腳印,要躲至少要把腳印掃幹淨,真以為拿幾片樹葉就能隱身了。”他手中扣了一枚小石子,輕輕一彈,石子激射而出,正中白曦的額頭。

    白曦嗷嗷叫喚,算是徹底暴露形跡了。靈犀、熊羆等人都從藏身之處出來,略尷尬地看著墨瓏。

    “你……你們怎麽又迴來了?”靈犀奇道。

    墨瓏不答,頗不滿地看她:“你躲什麽,不知曉是我麽?”

    “我要出來的。”靈犀指向白曦,“是他,他說萬一你們反水……什麽叫反水?”

    墨瓏瞥向白曦。

    “不不不不是。”白曦裏外不是人,連忙解釋道,“我是擔心你們被人脅迫,絕無他意,絕無他意。”

    一條粗粗的拐杖探過來,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下,白曦頓時矮半截下去。東裏長收迴拐杖,慈祥地朝墨瓏道:“算了,他謹慎些,也是對的。”

    墨瓏哼了一聲,未再說話。夏侯風對這頭大尾巴羊甚無好感,衝他呲了呲牙,鋒利的牙齒在月光下森森泛著白光。白曦先是一楞,繼而堆上滿臉笑意,熱絡道:“兄弟你醒了!太好了,我可一直為你懸著心呢。”夏侯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臉皮實在沒有他厚,隻得別開臉,不理會他。

    “你們怎麽又迴來了?”靈犀又問道。

    東裏長溫和笑道:“往北的這條路要經過竹箭關,那裏的山家是季歸子的鷹犬,擔心你們有危險,所以就趕迴來了。算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莫姬冷冷道:“是啊,老爺子要做好人,連護送費都不提一句。”

    聽到末一句,墨瓏暗自好笑,心知莫姬是在委婉地提醒靈犀,希望她能心領神會。

    遺憾的是,靈犀江湖經驗幾乎為零,自然是聽不出莫姬的弦外之音,當下拱手喜道:“你們肯一道同行,自是再好不過!多謝了!”

    “……不用謝,不用謝!誰讓咱們仁義呢。”東裏長慈祥笑道。

    見她絲毫未領會言外之意,莫姬嘀咕道:“還真是不懂事。”

    “仗義!太仗義了!”

    白曦口中稱讚著,人已經蹭上馬車來,被莫姬白了一眼,幸而他臉皮甚厚,以笑容應對。

    還能與他們繼續同行,靈犀心中自是歡喜,她自小被姐姐管束甚嚴,能見到的人就極少,更不消說朋友了。與墨瓏等人相處短短時日,心中自然而然生出親近之感,

    麵上不自覺便帶了盈盈笑意。

    墨瓏看了她一眼,複轉開臉,揮鞭駕車,低低咕噥了句:“傻乎乎的……”

    過竹箭關時,不從大路走,便須得翻過連綿數山頭的萬頃竹海。其他人倒罷了,獨獨白曦腿有點發軟,但也不敢有異議,當下一眾人等都聽從墨瓏的話,棄大路,行小路,把馬車卸了,牽馬而行。

    隻有兩匹馬,倒也好分配,東裏長是長者,他騎一匹,靈犀把小肉球給他抱著。夏侯風算是傷者,雖然他自己不願承認,但被莫姬一瞪,便隻得乖乖上馬。其餘人等皆步行。

    這片竹海,已有數百年之久,大部分竹子都有木桶般粗,枝葉茂密,遮天蔽日,便是在日頭最烈的正午時分,都能感到絲絲清冽涼意。地麵上鋪著厚厚的竹葉,踏上去軟軟的,甚是舒服。竹林中也沒有什麽可怕的異獸,有時能看見齧鐵獸,大的帶著小的,黑白相間,憨態可掬。

    偶爾風過,枝搖葉擺,沙沙作響,整片竹海此起彼伏,仿佛是有生命般的唿吸。靈犀長年居於海底,何曾見過這般景象,情不自禁停了腳步,仰著頭摒氣細聽……

    待她低下頭來,才發現等在前方的墨瓏正看著她,看不出麵上是什麽神色。估摸自己方才的樣子有點傻,且又耽誤行程,靈犀訕訕道:“……挺好聽的,是吧?”

    “風外聽竹。”墨瓏語氣中倒無責怪之意,淡淡道,“也是一大樂事。”

    “風外聽竹……”靈犀細嚼這四字,越發覺得有韻味,趕上他追問道,“你們陸上還有什麽樂事,你說給我聽聽。”

    墨瓏伸出四個手指,一項一項數給她聽,邊行邊道:“風外聽竹,雨際護蘭,霜前訪菊,雪後尋梅。”

    “……雪後尋梅。”靈犀笑道,“這個我懂,我在家時看過一副寒梅傲雪圖,紅的極紅,白的極白,兩相裏襯得好看極了。”

    “看畫雖有意趣,如何比得上身臨其境。”墨瓏似想起什麽,語氣中帶了一絲懷念,“小雪過後,三千株朱砂梅齊齊綻放,煮上一壺酒……”

    “這麽多梅花!在哪裏?”靈犀追問,眼睛亮晶晶,“能不能帶我去看?”

    聽見他們的話,馬背上的東裏長迴頭掃了墨瓏一眼,轉瞬間,墨瓏的語氣便淡了許多:“很多年前的事,我也記不清在哪裏了。”

    25.第二十四章

    靈犀將信將疑地細瞅他麵色,被他不耐煩地一瞪。

    “怎得

    ?記不清你還能咬我。”

    靈犀哼了一聲,信心滿滿:“這也不算難事,我姐姐會騰雲,隻要有這個地方,她一定會幫我找著。”

    墨瓏瞥了她一眼,問道:“你姐姐除了會騰雲,還會什麽?”

    “什麽都會呀!特別是穿上那套鎧甲,可威風了,大家都服她!她樣樣都好,就是喜歡關著我,還成□□我喝藥,就這點不好,特別不好。”靈犀想了想,情緒低落下去,“這次我偷跑出來,肯定把她氣得不輕。”

    “喝什麽藥?”墨瓏詫異道,看上去靈犀好端端的,雖然沒有靈力,但也不是病怏怏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說漏嘴了,靈犀隻得鬱悶地如實道:“就是補藥啊。她大概也覺得我沒有靈力很丟人,整日都要我吃藥,吃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一點用。”

    聽她這麽一說,墨瓏突然明白了那日她為何紅著眼圈嚷嚷“沒有靈力很丟人嗎”,想來在家中時,她也因為自身沒有靈力而備感壓力。想到當初,他剛剛被封印之時,能動用的靈力寥寥無幾,心境亦是頹廢之極,若非東裏長苦苦相勸,他恐怕未必能撐過那段時日。

    明明兩人身份境遇都相距甚遠,卻仍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沒靈力還出來亂闖,我若是你姐姐,把你逮迴去就關起來,再餓上三天。”墨瓏斜睇她。

    “你……”

    靈犀氣極,快步行到前頭去,不搭理他了。

    穿過這片竹海,算是平平安安過了竹箭關。依東裏長的想法,送過竹箭關就行了,接下去看靈犀自己的造化,誰還能管誰一輩子。可墨瓏始終不提分道揚鑣,東裏長估摸著是因為龍牙刃有所歉疚的緣故,他隻好也不吭聲。莫姬和夏侯風反正不管事,隻管跟著走,眾人就這麽一路到了鹿蹄山腳下。

    靈犀仰頭望去,山頂雲氣升騰,山形像個剛出籠的大包子,而且還是帶褶子的。“這真是鹿蹄山?怎麽一點也不像。”她奇道。

    “鹿蹄之名,是因傳說有一頭神鹿來此歇息,見此間無水源,便用蹄子在地上刨出了一口泉水,喚鹿蹄泉。此山也因此得名。”東裏長撚須解說道。

    “哦。”靈犀點了點頭,馬上就去問熊羆,“缺口在何處?”

    陶滔二舅指向東邊:“在鹿蹄泉的東麵,缺口前有兩株鬆樹,很容易尋的。”

    按他所指,眾人尋到鹿蹄泉東麵,隻見石壁陡峭,巍峨直入天際,不知名的

    藤蔓密密匝匝沿著石壁攀援而上,迎著日頭,綻出一朵朵小花,生機盎然。不遠處果然有兩株鬆樹,鬆針青翠,華蓋幽幽。

    “就是這裏!”熊羆撥開藤蔓枝葉,可看見內中石壁並非整塊巨石,而是由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鑲嵌而成,不僅歎道,“沒想到,才兩三年間,這個缺口已經被落石盡數堵上了。”

    莫姬對石壁沒興趣,對靈犀的事兒也不熱心,瞧著那兩株鬆樹蒼然貞秀,心生喜愛,自顧自到樹邊欣賞風景。夏侯風瞅了石壁兩眼,眼看進不去,也無甚興趣,便也跟到鬆樹旁陪她。

    墨瓏手擒藤蔓,往上攀援數十丈,自下而上查看石壁,最後輕飄飄躍下來,朝東裏長搖搖頭道:“嚴絲合縫,堵得那叫一個瓷實,我看,恐怕並非天工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東裏長皺眉:“你是說,有人故意不想讓人進去。”

    靈犀突然熱切地抓住墨瓏的胳膊,他瞥她:“幹嘛?”

    “我有錢!”她沒頭沒腦道。

    “我知道。”

    “你不是會穿牆術麽?用穿牆術帶我進去。”

    不理會她,墨瓏轉頭朝東裏長調侃道:“瞧瞧,有錢就是好!”

    對他何等了解,東裏長聽出他言外之意,知曉他是想幫她,便道:“這石壁可不比尋常磚壁,至少有數丈之厚,你行不行?”

    “我試試吧。”墨瓏不在意道。

    靈犀這才聽出他願意幫自己,喜不自禁,立時自發自覺地握住他的手,和兩人在象庭用隱身術那時候一樣。

    被她主動握住的一瞬,墨瓏楞了下,轉瞬便明白過來:“急什麽,讓我先試試。若真有數丈之厚,恐怕穿牆術也進不去。”

    靈犀乖順得很,一下子鬆開:“好,你先試試。”

    用手撫上石壁,墨瓏摒氣靜心,試著將手往裏探……靈犀在旁,緊張地瞅著他,心裏焦切地祈望穿牆術能頂用。

    一連試了幾次,都隻能探進半個手掌的深度,便再也進不去,墨瓏皺眉,心知不對勁。

    “怎麽了?”靈犀焦急問道。

    墨瓏示意她安靜,向東裏長打了個眼色:“不對勁。”

    東裏長用拐杖伸向石壁,敲了兩下,拐杖被反震出來:“有結界,你方才說得對,這個缺口確實是有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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