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老連夜進山引山賊。


    陳風腳戴腳鐐被禁足。


    閻正純的人被他斬殺。


    落斬妖使窩子裏的魂,又怎麽能讓他跑了。


    曹廣孝親自拘魂,丟給陳風,麵無表情說一句“將功補過”,就再也沒正眼瞧他一眼。


    陳風知道,這是曹廣孝為了避嫌,刻意疏遠自己。


    陳風甚至可以想象。


    曹廣孝飛鴿傳書給京都鎮魂司的書信裏,會如何描述閻正純的劣性。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陳風睡草垛裏,鼻孔塞著青草以防蒿草熏味。


    耳邊聞著此起彼伏的鼾聲,正在翻看陰陽冊上稱魂閻正純給的獎勵和生平。


    閻正純的生平不值一書。


    唯一值得提的地方。


    這廝果不出陳風所料。


    私下裏跟林小牧稱兄道弟,把鎮魂司好些個機密存檔賤價賣給了對方。


    林小牧要鎮魂司的地形圖做什……陳風暗自嘀咕,內心吐槽……你林小牧是不是怕哪一天枉死被拘魂,想要來一出靈魂般的越獄不成。


    至於鎮魂司墓伯,怎麽跟斬妖殿小旗攪合在一塊的。


    陰陽冊上記錄得也很清楚。


    在鎮魂司當差,不缺銀子,林小牧投其所好,給他送了幾次美女,還與他同樂一女,這假連襟做得,直讓閻正純引以為知己。


    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就過了。


    反正吧,這閻正純極不尊重女性,死不足惜。


    陰陽冊給的獎勵也是很有閻正純本人特色:


    “魂重三兩七錢,三星品質,獎勵欲意。”


    一個低品質,但使用起來很賤的技能。


    看那說明,能調動人最深層的渴望,滿腦子隻有臥槽、推車、坐蓮……。


    對敵之時,如果一著不慎,中這玩意,嘖嘖嘖,想想都有點不忍直視。


    陰陽冊給閻正純的命格判詞是:


    “此命般般事不成,弟兄少力自孤行。雖然祖業須微有,來得明時去不明。”


    這是個一生財來複去,難得大富的命格,就閻正純這死女人肚皮上的齷齪行為,他一生能大富大貴才怪呢,就這號人,沒死於梅毒,都算他運氣好。


    判詞收尾,接著是圖冊形象。


    一個被燒灼得不成人樣,臉部猙獰扭曲,都已渾身起黑煙,皮焦骨黑的形象。


    旁配三字:欲火魔。


    下有一行小字說明:欲火焚身,糊腦混沌,神誌不清。


    好一個說明,竟隱隱帶有調侃之意,果然隻用下半身思考的牙簽,陰陽冊也有點看不過去。


    拿完獎勵,嫖完生平。


    陳風吹著夜風,靠在草垛上,仰身翹腿,腳下一沉,這才記起腳上還有腳鐐。


    他苦笑一聲,雙手枕在腦後,仰望天上繁星,久久不能入眠。


    “傻丫頭,你還好嗎,離別數日,甚是懷念你的黑暗料理,小桑是不是還喜歡蹲大棗樹上裝憂桑呢,那兩條魚你吃了沒有?要是沒吃,等我迴來給你做壽司吃。燕家兩兄妹過得怎樣啊,你們是不是經常去竹林看望葛愛蘭和雪姨他們……”陳風遐想連篇,不知從何時開始,小院裏的人和事,變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在這大順朝,他也慢慢體會到了一絲什麽叫家的感覺。


    逗趣打鬧的家人、三五至交好友、臭味相投的同僚、雞毛蒜皮的鄰裏……這些不就是生活嗎,陳風眼下還是滿意的。


    若不是出差公幹睡草垛喂蚊子,那就更滿意了。


    陳風抖了抖腳,腳鏈觸碰出輕響,在這陣陣腳鏈聲中,猶如……拘魂使者拖拽鬼魂的拽響,就連深夜蟲鳴的聲音都深深害怕得寂靜了許多。


    “再戰五息,不死不休。”身旁的陳明廷說著夢話,鏗地一聲挺直腰板立了起來,又迷迷糊糊慢慢悠悠睡下。


    嚇勞資一跳……陳風嘀咕一聲,拿腳把陳明廷踹正,歐舉廉的腿又搭了上來。


    這廝咂摸著嘴,拱了拱身體,嘴裏啃著草根,嘿嘿傻樂,不知道夢到了什麽。


    這兩傻兄弟啊,一左一右將陳風夾在中間,說是行保護之責,怕有閻正純那隊鎮魂使背後捅陳風刀子,自己卻睡得跟死豬一樣,捅誰刀子,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


    村東的林子裏。


    嘴裏銜著禁聲草,馬掌裹布的山賊,悉悉索索鑽了出來。


    一列、兩列、三列……足足十幾列,估摸那人數,三百來人綽綽有餘。


    “麻腿兒,你確定對方就五十來號人?”


    麻腿兒就是響水村村老的匪號。


    他接口道:“三當家、四當家,我數得真真的,他們下午的吃食還是我給安排的。”


    三當家大夏天的,裹半身獸皮襖子,半臂腱子肉,臂頭上紋了一刺蝟頭,隻見他把手上大砍刀一拍,抬手就抗肩頭上,朝四當家嚷道:“老四,我打頭陣,砍他丫的。”


    被喚作老四的是個女流,身材苗條,又瘦又矮,個頭隻到三當家腰際。


    她戴著一頂羽帽,看那流蘇模樣,好像還是烏鴉尾羽。


    她纖手一點,捅在三當家腰眼上,嫵媚的聲音,自帶煙視媚行音效,說的話卻是十分違和,“砍,砍你個大頭鬼,鎮魂司的人,平時咱們躲著走還來不及,你還真把人當平日裏劫的那些了?”


    三當家腰眼一挺,顛著大砍刀笑道:“怕什,咱今日不同往日,不僅有四聖山的仙家撐腰,還有那位貴客給賜的寶貝。”


    “別太得意忘形了,畢竟鎮魂司裏可不是省油的燈。”四當家揮了揮手,似乎也對三當家嘴上說的那個貴客賜的寶貝充滿信心,“這麽的,麻腿兒,帶兄弟們掠些流民、村民什麽的當炮灰,還有,你可是親口答應的,二丫得送山寨給我兄弟當婆娘。”


    村老一臉苦澀,二丫就是家中最小的孫女,尚未成年,這驅虎吞狼,前仇沒報,又引狼入室,糟人惦記,不僅賠了一村子的鄉親,連自己的孫女都賣給了賊窩。


    自己做了那麽久的山賊,還不知山賊秉性?


    活該。


    從村老踏上鴉鵲嶺的地頭,就注定這是一場與虎謀皮的買賣。


    山賊也不是學電視劇裏演的那般,騎馬砍燒,製造驚慌,趁亂劫道。


    兩位當家自知對付的不是一般人,還知道挾持流民、村民好讓官家身份的人,投鼠忌器。


    三百山賊,也不是同時進村。


    幾個方向悄悄合攏。


    兩位當家,在林邊帶著數十騎賊,隱而不發,不得不說,能被四聖山的仙家看上,選做出馬的人,腦子還算好使。


    鎮魂司的人日日與怨魂打交道,人可不是吃幹飯長大的。


    之所以選擇打穀場過夜。


    曹廣孝是有充分考慮的。


    這地勢一來開闊,視野不錯,二來平坦,方便布陣。


    夜襲來的山賊,剛摸進村裏,準備掠民當炮灰呢。


    就觸發了村頭的魂引鎖鏈。


    鎮魂使夜值崗哨,當即就敲響了警鍾。


    和衣而睡的鎮魂司人馬,驚醒過來,人還躺著,腰刀就蹭蹭蹭全部出鞘。


    陳風被警鍾敲得一個激靈就爬了起來,腳下一崴,差點被腳鏈拌得崴了腳。


    他當即也顧不得什麽禁足禁令,雙腿一開,嘣嘣兩聲,就硬生生崩壞了腳鏈。


    陳風抬腳一提,腳後那鐵球就帶著鏈子成了他手中的流星錘。


    隨即火把四起,打穀場被照得猶如白晝。


    “何人襲營?”歐舉廉舉著腰刀,眼角還掛著眼屎,東張西望戒備,不明所以。


    “保護本家兄,他腿腳……呃,何人襲營?”陳明廷巴掌往陳風肩頭一按,本能是想將他護在身後,低頭一看他腳下,直接無視了腳鏈崩斷的事實,到嘴邊的話順著歐舉廉應和了一句。


    山賊見被發現蹤跡,索性也不偷偷摸摸了,漫山遍野的火把點了起來,唿嘯衝鋒。


    小部分進村搶奪,大部分攻向打穀場。


    山賊人還沒到,就先一輪火把拋投。


    上百火把,直接把打穀場燒成了火海。


    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先製造恐慌,兵荒馬亂中再以人數優勢,硬生生耗死對方。


    不過,這班山賊,今夜遇到的不是一般人。


    斬魂使在曹廣孝的帶領下,豈是那種一衝就散,落荒而逃的百姓。


    “殺。”曹廣孝爆喝一聲,冷臉無情,火光映著他的臉,都沒有照去他眼中的寒芒。


    活人的事不管或少管,是鎮魂司的行事標準沒錯,但惹到鎮魂司頭上,那必定會不死不休。


    鎮魂司五十來人,結陣抱團,有抽到拍飛火把的,有踢飛著火草垛的,還有搭弓射箭遠程射殺的,絲毫不見慌亂。


    數百山賊,蜂擁一氣,烏泱泱的人頭,倒了好幾片。


    好在人多,天又黑,吼得聲音又大,後麵不明狀況的人踩著前麵人的屍體,竟然很快插進鎮魂司方陣。


    白刃戰一觸即發,像兩股涇渭分明的河水,湧撞在一起,近戰來得如此突兀。


    鎮魂司對付怨魂手到擒來,對付人道高手,略顯吃力,不過那也要看對手是誰,就這山賊?


    陳風“流星錘”舞得虎虎生風,一收一放,必定收割人命。


    他都不知道揮舞了多少次,流星錘上盡是些紅白汙穢,甩都甩不掉。


    陳明廷則是有些憋屈,隻能提著腰刀硬砍,自己人和山賊絞合在一起,大範圍攻擊的獅子吼功夫施展不開。


    歐舉廉的金剛扇也染成紅色,這廝越殺越痛快,衝來衝去,就偏離了三人小隊,等他迴頭一望,四周滿是虎視眈眈的山賊。


    四周皆敵,歐舉廉不但不慌,反而有些開心。


    迷魂法直接無差別攻擊。


    圍在他周邊的山賊,暈暈乎乎找不著北,直接被歐舉廉趁勢收割了大好的人頭。


    這一幕在打穀場不斷發生。


    鎮魂使針對魂魄的手段,花樣百出,雖沒有直接針對魂體那般得心應手,但施展在活人身上,也是不容小覷。


    人數占盡優勢的山賊,竟然沒討到好。


    隨著鎮魂司這邊戰果的不斷擴大,山賊發現不是那麽迴事,這群區區五十來人的隊伍,啃得有點崩牙。


    隨著號響,山賊的第一波攻勢,丟下幾近上百的屍體,潮水退去。


    鎮魂司這邊也出現損傷,死亡人數為零,重傷三人,輕傷十來人,大部分還是被突如其來的火把燒了草垛,撤退不及時給波及到的。


    清點完隊伍,做好簡單布防,曹廣孝攤開地圖一看,隱壓怒氣,“地方軍政幹什麽吃的,哪來的山賊?”


    “鴉鵲嶺?”陳風斜著眼瞄到地圖上的字眼,訝然。


    沒曾想,響水村就離著鴉鵲嶺不遠,那這股山賊……陳風依據陰陽冊上錢小舒、鳥妖等人的生平,再結合前身的記憶,慢慢勾畫出了鴉鵲嶺的地勢。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身在靠近四聖山的方向被山賊劫了賣給鴉鵲嶺的鳥妖,被個天師所救,天師想要將前身做爐鼎,前身不堪其辱,跳崖自盡,結果掉到運糧車上,轉手被運糧官又賣進了鎮魂司。


    現在想來,這響水村作為鴉鵲嶺到糧道上的必經之路,前身定然經過此處,隻不過,當時從懸崖上跳到糧包上,摔得幾近散架,人事不省,前身的記憶裏沒有這響水村的經曆,實屬當然。


    要是陳風早知道這裏是鴉鵲嶺附近的村落。


    肯定就提前給曹廣孝打預防針了。


    鴉鵲嶺鳥妖被剿,附近的那隻胡皮子大仙,又怎麽不會占了這風水寶地。


    不過這山賊吃錯藥了,敢夜襲鎮魂司的隊伍?肯定有什麽誘因。


    “把村老捉來。”陳風彎著腰看著地圖,頭也不抬叫了一句,半天不見動靜,這才後知後覺有些喧賓奪主了。


    他趕緊起身,朝曹廣孝賠笑行禮,笑道:“墓伯大人,山賊膽敢夜襲我部,肯定有誘因,村老這響水村離這鴉鵲嶺的山賊如此近,長久以來竟相安無事,肯定幹淨不了。”


    曹廣孝若有若無的眼神往陳風腳下一瞟,權當沒看見,還故意用拳背掩嘴輕咳一聲,“不用問了,定然是閻正純欺人太甚,村老不堪其辱,許了山賊好處,引人前來報仇。”


    他有些懊惱地揉揉太陽穴的位置,搖頭道:“我早該想到的,還是心存僥幸,大意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吃掉這股山賊,為民除害是為一出,膽敢惹我鎮魂司,神鬼必誅。”


    陳風正想說,鴉鵲嶺地形我熟,咱們搗他老窩,轉念一想,這事不好說透,自己還是“戴罪之身”,熟悉山賊老窩地形這事,如果被有心人肆意放大汙蔑,自己就有打入鎮魂司內部賊棋子的嫌疑了。


    這邊剛合計出一套禦敵方針。


    山賊裹挾著流民又發起了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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