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開始緩緩減速。


    似被施了“時間遲緩”的法術。


    陳風僵硬的身體,總算適應了麻木,開始邁腿。


    一步下去,忍不住要狂奔的心思如脫韁野馬,飛速在腦海中奔騰。


    離開這~~!


    跑得越遠越好~~!


    我還有錢,還有冥鈔,還能施展鈔能力,我都給你,黃泉水,你給我起開啊~~!


    唿~~!


    起風了。


    河水起風了。


    產生了迴流倒卷漩渦。


    那綿長的吸力,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陳風再也跑不動,甚至被吸扯力拉著往後飄。


    一定不能成為大魚嘴裏的吃食,陳風腳指頭扣地,抵消吸扯力,連臉皮都用力到扭曲,整個身子仍然保持緩慢的後挪節奏。


    河底犁出兩道長長的足跡。


    陳風噗通一聲,四肢著地,雙手狠狠插進河底,以期抵消越來越猛烈的吸扯力。


    他就像涉步龍卷風外圍,被掀去鐵皮的屋頂,艱難支撐。


    吸扯力為之一窒,陳風半憑空的身體為之一頓,整個人服服帖帖摔在河底。


    總算停了。


    陳風心有餘悸,迴頭望去。


    那如魚鰓絲一樣的頁岩,往外吐泡。


    吐出的泡泡,很明顯顏色不一樣,消融在水裏的魂,沒了。


    這是……吃掉營養物,排出廢棄雜質?


    陳風僅是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慶幸自己沒有成為大魚口中的蝦米口糧。


    就在他慶幸之際,那股子吐泡泡的推力,又徒然加劇。


    剛被吸扯力驚得魂兒都快冒煙的陳風,直接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推力掀翻。


    黃泉水隨之浪卷,咆哮喧天。


    陳風在漩渦中被攪得天翻地覆,隨波逐流。


    不過,他的心情卻是轉晴的。


    隻要能逃離那疑似沉睡大魚的腮邊,就算天旋地轉,找不到北,也是值得的。


    就在他還在慶幸關頭。


    水卷推力,又緩緩一窒,熟悉的吸扯力又來了。


    吸~唿~吸……這才是真正的唿吸節奏。


    沒有著力點的陳風,這一次,根本沒地抓,手舞足蹈隨著洶湧的黃泉水被倒卷迴去。


    鈔能力隻能抵消黃泉水的侵蝕,卻抵擋不住這吸扯力。


    陳風離那腮絲越來越近。


    宛如深淵巨口的裂縫,肉眼可見在合攏。


    陳風再也忍不住,條件反射,嘰哇鬼叫。


    他張牙舞爪,恨不得把虛空梭裏的鍋碗瓢盆都掏出來鑿那裂縫定住身體。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再不攀住裂縫邊緣,就真的要成口糧了。


    陳風情急之下,看到什麽拿什麽。


    一把泛著藍瑩的雕刀,出現在他手裏。


    噗地一聲悶響。


    “鍋碗瓢盆”無法鑿實的裂縫邊緣,被這從死而複生的林恩達,又被陳風稱魂撿屍摸裝備掉落的雕刀,輕而易舉插中。


    陳風愣了一下,這雕刀何種來頭?


    從陰陽冊林恩達生平看到,疑似死後掀棺,莫名其妙就帶出的一把雕刻墓碑的雕刀,能吸收血氣壽元雕化活物,竟然有這等偉力?


    雕刀插裂縫,吸扯力瞬間滯緩。


    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就像一個人,津津有味吃魚,喉嚨卡了一條魚刺,第一反應首先是愣住,然後才是小心翼翼咽口水,赫赫赫往外輕咳氣。


    這腮絲裂縫也是。


    不過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反應劇烈。


    如山崩地裂的劇烈反應。


    如狂風暴雨的劇烈反應。


    昂唔~吼!


    近在咫尺的陳風,被一股暴躁的燥熱氣流,直接從河底拋向半空。


    他死死攥住雕刀,半空之中,駭然發現,那修複工地直接崩潰大半,一半快成形的石棺,又塌了。


    黃泉河水線猛地下沉,那石棺大山,猶如地龍翻身,哢哢哢往上猛抬。


    工地上,掘穴工的魂魄,當場煙消雲散,不知幾許。


    那拿打魂鞭,抽過陳風的兩名皂隸和收黑錢,向陳風下黑手的捕頭,被一條從黃泉水中冒出的根須,竄成了魚丸。


    那根須泛著紅澤,最大直徑竟有水桶粗細。


    石棺下,不知名的龐然大物,被雕刀刺激,肆意發狂。


    那根須胡亂抽擺,真讓黃泉水斷,巨石炸裂。


    半空中的陳風,驚駭得思維都快停滯。


    這踏馬是怎樣……樣……樣……的怪物。


    前世的地府知識,顛覆了陳風的認知。


    地府成了廢墟?


    黃泉河上有石棺,石棺下疑似有大魚?


    “是他,他還沒死,他的刀還沒死。”


    無盡的咆哮,帶著水底發聲的悶響。


    這充滿憋屈的嘶吼,似來自四麵八方,又似來自地底。


    從那根須亂舞的躁動,可以得知,這根須的主人,是何等生氣。


    他……是……誰?這是思維快跟不上腦子的陳風下意識想的。


    嗡~嗡~嗡!


    連續幾道爆空裂響。


    那條肆意飛舞的根須,抽到了陳風附近。


    單單那如刀割一般的罡風,就已讓陳風遭受了一波千刀萬剮似的極刑感受。


    根須旋起的風暴,直接將陳風帶得空中亂轉,猶如狂風怒海裏隨時都要破碎的無助小扁舟。


    紅芒閃爍。


    陳風撞了狗屎運。


    那根須飛舞的軌跡,正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要死了,要死了。


    陳風此時的思維“活”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要死了嗎,要死了吧?


    眼看那根須撲來。


    陳風卻生出一股無法抗衡的頹廢,什麽擎天擊,什麽遮眼,什麽捏骨術,什麽鐵線弄巧,都是枉然。


    唯有輕如鴻毛、重若抬山的玲瓏秤,或許可以與之匹敵。


    陳風正要殊死一搏。


    半空中嗖嗖嗖穿來一條細細的鐵線。


    那鐵線就像空中落下的一道陽光,直接刺穿陳風的魂體。


    陳風被這鐵線一卷,不僅脫離了根須的運動軌跡。


    更是被拉得風馳電掣往空飛竄。


    那鐵線似魚絲,陳風似魚兒,飛竄似電機轉動拉扯的頻率。


    看過海釣視頻的,大概能想象出這幅畫麵。


    他就像掙脫不開魚線,脫了力氣的魚,越過石棺,穿過黃泉路,透過雲頂,被滋滋滋的收線聲,拉得越來越高。


    直至眼前巨大的石棺化作一塊巴掌大小的石影。


    廢墟還是無盡的廢墟。


    陰塵還是無盡的陰塵。


    黑影還是無盡的黑影。


    陰陽道開,黃泉路引。


    陳風被鐵線“釣”著,從哪來,迴哪去。


    啵滋一聲,陳風從枯井洞窟幽暗通道跌出,摔在了那方祭台上。


    浪聲滾滾,猶如驚雷,閃爍之光,帶滿黃澤的通道。


    此時,慢慢閉合。


    似乎那裏。


    隻不過。


    是夢一場。


    “你個豬啊,總算趕上了。”


    熟悉的聲音,陳風扭頭一看,驚得魂兒又差點魂上出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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