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清將頭放在離情的胸前,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知道離情的胸腔裏跳動的是一顆神珠,可就算隻是顆神珠,也會因她無端的小動作失措慌亂。


    聽完離情一席話,柳含清釋然笑道:“是我庸人自擾,此間、此生,我還有未來可待。”


    自渝州城一別,離情被虛衍占了身體,之後柳含清又被穆天仇囚於塵稷山,兩人分別許久。


    後來因著柳含清那些苦困執念,又令誤會橫亙在兩人之間,到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兩人就這樣在西嶺山上住了許久,柳含清平日裏會教教女媧醫術和一些術法,自她神識歸位,記起了許多專司治愈恢複的法訣,今生她修武道,用起來不算順手,女媧卻在此道上極有天賦,她便統統教與女媧了。


    離情因為受柳西嶺開導,兩人之間的關係倒奇異地變得親近了不少,平時柳含清教女媧術法的時候,他便跑去找柳西嶺品茗博弈,也不算無聊。


    又是一年飛雪換春紅,轉眼已是三年之期。


    這三年間,仙門休整,元氣恢複不少,魔族再難出虛空,妖族也退居荒野,少有作亂。


    近日來閑暇得很,離情拉著柳含清去襄城走了走。


    如今的襄城已經再次人煙鼎盛,絲毫不見域鬼作亂之後患。


    凡人,果然是世間最絕妙的存在。看似弱小,卻又強盛無比。


    在西嶺山上困了許久,柳含清少聞人煙,對人間百味又思念了起來,兩人在路上隨便問了個路人城中最好的酒樓在何處,問罷便徑直朝著酒樓去了。


    這家酒樓頗有些特色,大堂中央擺著個直徑丈餘的圓台,有個衣著豔麗,極具異域風情的舞姬在圓台上和著樂聲翩翩起舞。


    兩人本就是修仙人,又都姿容非凡,還沒走到門口店小二便滿麵堆笑地迎了上來。


    “喲!二位!小店菜係齊全,更有手藝冠絕襄城的大廚,仙長裏麵請?”


    柳含清、離情相視一笑,對小二點點頭,順著他的指引進了店。


    “兩位是大堂還是雅間?”小二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柳含清看了看台上的舞姬,有些不舍離去,離情見狀,便明白她舍不下大堂這番熱鬧,於是轉頭對小二道:“大堂吧,找個視野好些的位置。”


    “得嘞!二位這邊請!”小二的聲調高昂,聽上去熱情極了。


    離情牽著專心致誌看著台上舞姬的柳含清,將她安置在店小二所指的位置上。


    也不叫柳含清,讓小二報了一遍菜單,熟練地點菜。做完這一切,台上舞姬一舞畢,柳含清才戀戀不舍地收迴眼神。


    她還有些意猶未盡地對離情道:“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那舞姬啊!我瞧她既不像齊魏女子秀美端莊,也不似女真女子恣意豪邁,倒有混血之色。而且她的舞姿曼妙,舞步奇特,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舞。”


    離情抿了一口茶,適才他忙著點菜,並未細看台上,隻好道:“我倒是沒注意到這舞姬有什麽特別的。阿清很了解舞蹈?”


    柳含清撐著腦袋,歎氣道:“我遊曆人間,這世上就少有我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對於舞之一道談不上精通,但也了解不少,這兒舞姬的舞步,我此前從未見過。”


    離情點頭,揚唇淺笑道:“那阿清要不要與那跳舞的姑娘交流交流,將她那奇異的舞步學了去,等迴了西嶺山,也跳給我瞧瞧。”


    ???


    柳含清失笑無語:“想得美,還從未有人見我跳過舞。”


    “我也不可以嗎?”離情歪頭,看上去有些委屈,雖然知道他是裝的。


    柳含清鼓著腮幫子,把頭偏到一邊:“我隻會舞劍,不過我的劍出鞘,可是要飲血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閑聊了一會兒,忽見幾個小廝抬了一桌一椅一醒木上台,一個戴著高高帽子,下巴上一撮山羊胡的老先生舉步上台。


    手上醒目一敲,清脆響聲瞬間吸引了滿堂食客的注意。


    “天地三清氣迴環,人間百年何須談。各位南來的、北往的遊俠看客,想必都還記得三年前人間中正之地,穹蒼裂縫、萬魔降世,那一戰,仙妖魔三族混戰,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橫飛,凡間亦受戰火波及,至今尚在修養調整。”


    “此戰驚心動魄,在人間口口相傳,想必大家都已經聽膩了,今日,小老兒卻要一探其中密辛,將大戰屍骨埋沒的隱秘事昭接白日!”


    說書先生的聲調起伏,說到要揭示密辛之時還刻意壓低嗓音,一時間,整個酒樓的食客都噤聲不語,等著他將凡人未曾窺見的仙門私密昭告天下。


    柳含清自小便喜歡聽說書人胡侃,雖凡間講書的都會將故事潤色一番,因此其中有許多不實之處,但她卻偏偏愛死了這虛實參半的故事。


    見柳含清興致極好,離情也不好開口打擾,隻是這說書先生越說越離譜,柳含清也是越聽越迷惑。


    好家夥,從前那些好歹還借了幾分真相,編個“有理有據”的故事,今天這說書先生卻是一通胡侃,大堂中許多並未親眼見過裂空之戰的凡人都連連搖頭皺眉。


    不過這老先生明顯是個身經百戰的,他一捋山羊胡,搖頭晃腦道:“列為莫以為小老兒在打胡亂說。請諸位細想,魔族沉寂數萬年,怎會突然裂空而來?若不是空空山上那幾位金仙苦苦相逼,妖魔又怎會膽大到直奔仙家聖地,打這麽沒頭沒尾的一仗?”


    “而且塵稷山主為蒼生而戰,卻被鎮壓於空空山西南方;本為妖魔族奔走的墮神之子臨陣反戈,這一切,難說不是仙門密謀。我等凡人,受人蒙蔽,分不清是非善惡,細想下來,究竟是妖魔禍亂人間,還是仙族欲統一三界?”


    柳含清撇過頭不再看圓台上一副篤定模樣的說書人,桌上早已擺滿各色菜肴,柳含清夾了一筷子蟹肉,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囊囊倉鼠似的。


    離情傳音入密道:“怎麽了?竟為了個故事生氣了?”


    柳含清發泄似的咀嚼著,同用法術傳音道:“仙門威脅論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講得這般牽強無理的,還是第一次聽,算不上是個好故事。”


    離情將剃好刺的雪白魚肉放進柳含清碗中,安慰道:“那便不聽了,索性這兒的餐食還算不錯,吃完去外麵集市再逛逛。”


    柳含清點頭,也不打算再管這個說書先生說了什麽,隻專心吃飯。


    忽然,一道略有薄怒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狗屁不通!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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