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二人,相擁良久。一刹那,仿佛看到了天長地久。


    柳含清放開離情,抬頭看著離情的臉,在燭火的映襯下,半明半暗,一雙眼亮得就像滿天星辰。


    “離情···你什麽時候想起自己身份的?”柳含清突然想起來,看離情的樣子他並非在兩不歸裏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


    離情將柳含清拉到桌邊坐下,右手握住她的左手,笑道:“還記得你將我丟到擬態修煉室裏嗎?”


    額···這語氣,聽起來有點像興師問罪。


    “記、記得啊。我那是想著,以你的天資,先自己琢磨一番會······”柳含清有些心虛,為了掩飾自己懶得教徒弟這件事,她打算好好解讀一下自己的不作為。


    還沒來得及多言,離情一隻手托住她的臉,拇指放在她嘴唇上,道:“好啦,不是在怪你。那十年,我的記憶隨著身體的長大逐漸恢複。”


    柳含清愣愣的點點頭道:“那···那你都記起什麽了?”


    “一切。包括···我被墮神印反噬,將自己的神識和修為封進了神珠。”


    “原來如此······”


    “但是,阿清,”離情繼續道:“我明明肉身已毀,現在這幅身體,是怎麽來的呢?”


    柳含清心一沉。她最怕的,就是離情問這個問題。如實告訴他?隻怕他會因為心疼陷入自責。但騙他的話,柳含清是最不擅長撒謊的,她沒信心自己的嘴能瞞得住離情。但世上有一種謊,最是難拆穿,那便是七分真、三分假。


    於是,她將她如何找到東海神嶼地心原泥,為他重塑了肉身說了一遍。卻隱去了她用自己兩根肋骨為離情做骨,用三碗精血和著地心原泥塑經脈的事兒。


    離情聽罷,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不是全部的真相。他知道,柳含清不會撒謊,隻要她動了撒謊的心思,他定然能一眼看出,但現在,他能感受到柳含清沒有騙他。


    前塵往事多紛擾,他是個灑脫之人,也不想過多糾結,他隻知道,現在他們兩人在一起,往後天大地大,他陪著她便是。


    離情輕輕環住柳含清,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柳含清霎時從脖子根道耳朵尖都一片紅。她自小便是這樣,藏不住羞。


    她與景夜在東海神嶼時,兩人後來即使表明了心意,也很少有過分親密之舉,也是因此,她如今對這樣的舉動還很是不耐受。


    幾許溫存,幾許曖昧,幾許傷感和闊別重逢的喜悅,兩人享受了一會兒這樣複雜美好的氣氛。可該拉迴現實的時候,也是沒半點馬虎。


    “離情。”柳含清終於敢開口問:“應燭他···怎麽會在兩不歸,又怎麽會有那般強大的時空能力?這些,你可能猜測一二?”


    應燭從來不喜殺戮,但童氏三十多條人命確實是丟在兩不歸裏。


    離情道:“不難猜。”


    “應燭形似睚眥,玄門修士定會追著它打殺。為了避免殺戮,它藏進了兩不歸。早先在神界,我與天帝最後一戰之時,應燭獨自對抗天帝二子司時、司空。這兩人共同掌管時空。但比起打架,應燭要更勝一籌。兩人被應燭一口吞了。估計是千萬年後,應燭同化了兩人的能力。”


    “至於童氏三十名修士。可憐,可也實在是蠢了些。兩不歸裏那條小溪是應燭特意留下的,他不想無端殺人,隻想給闖入的人幾分震懾,但凡稍微機靈點兒的應該都不至於死在裏麵。”


    柳含清聞言,有些汗顏。童氏無端損失三十名修士,已是可憐。她知道離情性子冷淡,向來對人不對事,他的話也不無幾分道理。但畢竟死者為大,三十多條性命,還是多些悲憫比較好。


    但話又說迴來,應燭何嚐不是無故被奪去了性命呢?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如同一團亂麻,糾結來糾結去,也分不清孰對孰錯,孰正孰邪。


    離情將玉骨拿出,放到柳含清手中:“阿清,我想將這玉骨給你。”


    柳含清趕緊塞迴離情手中道:“不可!這、這是應燭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你應當放在自己身上的。”


    離情勾唇,嘴角笑意溫柔,他將柳含清鬢角因擺頭散落的頭發別迴耳後道:“阿清,你聽我說,我原先以為,隨著神界覆滅,應燭也沒了。我在世上唯一重要的,隻有你了。現在,盡管應燭是用另外的方式迴到了我身邊,但我也總算是找到了我另一個值得珍惜的東西。”


    “就是因為如此,你才要將玉骨好好留在身邊!”柳含清道。


    “傻瓜,我將玉骨放在你身上,那我隻需要保護好你,就保護好了所有我珍惜的。要是留在自己身上,我還得分心照看自己,你說是不是?”離情道。


    柳含清輕歎一口氣。強詞奪理,她知道他在強詞奪理。可好死不死,這一套,她受用。


    柳含清接過玉骨,巴掌大一塊玉,溫和瑩潤、靈氣內斂,絲毫沒有獸骨的兇煞之氣,這般玉器,一句仙品已經打不住了。


    玉骨上端有一個小孔,用來串綬帶流蘇正好。柳含清想著,應燭之骨,普通的掛飾又怎麽配得上呢?


    忽然,她靈光一閃,斷了自己一綹頭發,又斷了離情一綹頭發,就在離情的注視下,她將兩人的頭發編成綬帶,又留了小半結成流蘇,因著頭發材質與絲繩不同,柳含清又拿術法將它變得更加結實服帖。


    離情見狀,忽然低低笑出了聲。


    柳含清驚訝抬頭。要知道,離情這麽個清冷性子,平日裏笑一笑已經是恩賜了,今日居然還笑出了聲,這稀有程度比晴雨同天更甚。


    柳含清:“笑什麽?編的不好看?”


    離情搖頭:“好看。”


    柳含清:“那你笑什麽?”


    離情:“阿清知道人間有一句話嗎?”


    柳含清:“人間之事我比你了解得多。你所說何話?”


    離情:“結發為夫妻······”


    後麵的話離情沒說出來,柳含清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脖子根到耳朵尖又是紅霞一片。


    她取兩人頭發的時候隻是想著得用配得上應燭的絲繩做綬帶,也沒多想,離情這麽一說,好像是她在刻意暗示一般,頓時她看著自己做好的綬帶,有些羞澀。


    emmmm,還有幾分莫名開心。


    若能真的應了那句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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