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和離情交手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千年前,柳含清也算是個能折騰的人,每天四海八荒地到處閑逛,看見哪兒不太平就出手打理一下。但如今她隻覺得,生命在於靜止,要是能做到,她甚至不想唿吸。


    但令人頭疼的是,她那個正值“年輕氣盛”的徒弟不是這麽想的。


    近日宋玉外出遊曆的長子宋端己迴來了,這宋端己是個天性活潑的,他跟離情年紀相仿,看上去倒是比離情更老成些。


    自這宋端己迴來後,整日拉著離情討論道法劍術,看上去跟離情是相見恨晚,巴不得能跟離情同寢同食。


    而好死不死,離情是個極冷淡的性子,起初還能給宋端己一點好臉色,沒事敷衍他兩句,可日子一長,離情隻覺得身邊有一隻怎麽都打不死的蚊子一直在耳邊嗡嗡叫喚。


    直到一日,宋端己說是剛練成了一套劍術,偏要拉著離情切磋切磋,離情被纏得煩躁,一時間沒控製住力道,碎了宋端己一根肋骨。


    這下可好,宋端己接連有小半個月都沒來煩離情。


    但畢竟是修仙之人,身體的自我修複能力強,再加上有靈藥輔助,半個月後宋端己便又生龍活虎地整日活躍在離情身邊。


    自此,宋端己每隔一段時日就纏著離情比試,被打傷了就休息一段時間,剛養好又自己眼巴巴地湊上去討打,煩得離情都不知這含清仙府哪兒還能找著一個清淨的地方。


    最終,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讓他找著了。


    宋端己雖然跳脫,但還是十分有規矩,他的準則便是不論如何也不能打擾到自家仙君修煉,因此柳含清的寢殿是他絕對不會靠近的地方。


    於是,離情很是理直氣壯地在柳含清的偏殿旁給自己找了個住處。


    自從離情住進柳含清的寢殿,柳含清隻覺得自己人生的意義幾乎就要毀於一旦了。


    柳含清喜睡,但離情喜起早,因此每日清晨離情便會叫醒柳含清。


    柳含清喜食葷,但離情喜食素,因此每餐離情都會塞許多綠葉在柳含清的膳食中。


    柳含清喜小調,但離情喜靜,因此每當柳含清開始哼小調時都會在離情的注視下閉嘴。


    柳含清喜······


    自此柳含清的喜好已經不太重要了,她也時常反思,自己照理說是長輩,為何卻時時受製於晚輩,甚至於連生活習慣都要被離情管著。


    每當她思量著這樣下去她為人師的威嚴會毀於一旦,須得好好跟離情立規矩的時候,都會在離情淡定的注視中打退堂鼓。


    該死,還真是與景夜的威嚴如出一轍!


    這日,柳含清寢殿外忽然傳來了吵嚷的聲音,事出反常必有妖,柳含清和離情趕緊到殿門,隻見宋玉抱著麵無血色的宋端己正跪在門口。


    此時宋端己麵色蒼白、氣若遊絲,半身白衫全被鮮血染紅,整個右臂已經消失不見,傷口處的血肉參差不齊,看上去並非刀劍所傷。


    “仙君,救救我兒吧!”宋玉聲音顫抖,似乎在強忍著極大地痛苦。


    離情趕緊從宋玉手中接過宋端己,將他帶到了內室。


    柳含清和宋玉一邊往內室走,一邊問道:“端己這是怎麽迴事?”


    宋玉答道:“仙君不知,一百年前含清山腳下來了一隻魎梟,這魎梟也不知是得了什麽奇遇,修為極高。它喜食人肉,靠著吃人修煉,百年前我清族為了封印它,十位族老用肉身做法器,耗盡了畢生修為才將它封印在了後山。”


    “近日來,我看封印有所鬆動,便帶著一眾族人前去加固封印,卻不料那魎梟蓄力百年,拚了命地要掙脫,眼看封印快破時,端己這孩子提著劍就衝了上去,於是···於是我們趁著他與魎梟纏鬥再次施展封印,端己的右臂卻在這時被魎梟扯碎,受了重傷。”


    柳含清聞言,不禁心頭一怵,含清山因她而得名,清族也因守護她而存在,但她卻對山中的一切毫不知情,整個清族除了宋玉和宋端己也沒幾個她記得住名字的。她,著實不是一個好仙君。


    兩人到了內室,離情已經用法術吊著宋端己的氣息,柳含清仔細檢查了一下宋端己的傷口,右臂被撕碎的地方還隱隱有黑氣繚繞。


    宋玉顫抖地問道:“仙君,不知···不知小兒可還有救?”


    柳含清蹙了蹙眉,沉吟道:“救到是能救,隻是···這斷臂不太好處理。”


    宋玉趕緊道:“隻要能保住端己的性命,宋玉就已經別無所求了!隻怪這孩子命不好,不是仙道的有緣人。”


    “倒也不必這般消極。宋玉,你去丹房將血芷和我練的九轉丹拿來。”


    “離情,你為我護法,吊著宋端己的命,我先為他將入體的戾氣剝離出來。”


    柳含清語罷,離情、宋玉便依著她的安排各守其位。柳含清又用靈力凝出了一根銀針,針尖環著乳白色的光暈。


    銀針一出,宋端己傷口處的黑氣便開始躁動不已,越是靠近,那些黑氣便越是劇烈波動。


    銀針接觸到宋端己傷口的一瞬,那光暈旁的黑氣突然發出了“滋滋”聲,化作一縷青煙便消散了。與此同時,更多的黑氣開始往宋端己身體裏逃竄,為了堵住這些戾氣,柳含清不得不用法力封住宋端己的經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似乎還是有源源不斷的黑氣從傷口處溢出,眼看著窗外天色已暗,柳含清的額角已經布了一層細密的汗。


    轉眼已是子夜,柳含清突然發力,將最後一縷黑氣從宋端己傷口處逼出,手裏的銀針朝那股黑氣直直射去,針尖一隻黑紅色的肉蟲瘋狂蜷縮著身體,隨著一聲尖利的叫聲,黑蟲化作青煙消失了。


    宋玉見狀急忙遞上血芷,柳含清從掌心凝出一團幽藍的火焰,血芷在火焰中瞬間化成血色的粉末,柳含清將這些粉末敷在宋端己的斷臂處,斷臂處的血瞬間止住,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柳含清鬆了口氣,坐在床邊,聲音裏透著疲憊對宋玉道:“應該無大礙了,你現在喂他一顆九轉丹,往後每三日喂他一顆,不夠了就去丹房裏拿。”


    宋玉趕緊喂了宋端己一顆九轉丹,他轉頭麵對著柳含清,眼裏蓄著淚,忍著哭腔道:“多謝仙君救命之恩!宋玉不知該如何報答,今後但凡仙君用得上,我的命、整個清族的命都時刻為仙君備著!”


    柳含清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道:“宋玉,我的仙府多虧了你們清族為我守了千年,救端己不過是我在報恩。我有些乏了,你先帶著端己迴去吧。”


    宋玉點了點頭,帶著宋端己用瞬行術離開了。


    離情看著臉色略有些蒼白的柳含清,湊上前去為她擦了擦額角的汗道:“辛苦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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