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經並一路走,心情詭異地好,突然幹枯的順手抓住旁的一個仆子。


    仆子身子一抖,驚驚地看著他,身子微顫,生怕那手不紮小心落到脖子上:“二、二老爺?”


    “大少奶奶住在那個院兒?”


    他少有地認真笑起來,可因著人太瘦,臉上的骨架都很明顯,又帶了些微的病斑似的。


    整個人都給人一種驚悚感。


    仆子聽得這話,微微一愣,便立即感覺肩上的力道重了些。


    “迴、迴二老爺,大少奶奶是大少爺的妻子,平日自然是住在大少爺的清竹院兒了。”


    “這會兒也在?”


    “是的二老爺,大少爺方才也迴宅子了。估摸兩人這會兒都在清竹院兒裏。”


    沈經並聽了,頓了頓。


    仆子小心翼翼地屏住唿吸,這二老爺向來奇怪,下人們偶爾偷偷議論說是不是他腦子不清,這會兒竟也會不知道大少爺住哪兒麽?


    他微微皺著眉想,下一瞬就被猛地甩開了。


    走在前麵兒那人心情極好,發出令人感到微寒的笑聲。


    沈經並走在路上,並沒有帶上小廝。


    剛入了混沌道子,尋到常去的酒樓紅袖麵兒。


    前麵就擋了兩人。


    沈經並臉一沉,往一旁讓了讓,那兩小廝還是直愣愣杵在麵前。


    “二老爺,二少爺讓小的們來請您去一趟。”


    聽到這話,沈二老爺一下子就知道是誰了,他冷哼了聲:“那逆子不滾過來見我,還讓我過去?!”


    “告訴他要找我就自個兒過來,我是你們這些奴才就請得動的?”


    “二老爺,您別讓小的為難。”,最先開口的那小廝就又說話了。


    “少爺的藥鋪子在這兒,也隻是想替您查查身體。”


    點到即止。


    沈經並臉色變了變,咬牙。“帶我過去!”


    ……


    ……


    春日江南。波橫水斜。


    亭台樓榭,自成風華。


    小的人戶白牆青瓦居於一隅,大的人家占地極廣。


    江家茶莊,老宅子當前也是碧波蕩漾。


    剛下過一場春雨,平鋪至水岸的木質道子上潮濕光滑,三兩柱木撐子抵著道路板子。


    此時江家側門兒也是開著,有兩個中年男子望著那水波負手站著著。


    身子微微清瘦的那人正是雲爹雲詢。


    “迴來這些時日,現在才同你見上一麵兒,真是失禮呀。”,穿著紫袍的男人笑著同雲詢打招唿。


    “你不是忙麽,我怎麽好怪你。”,雲詢白了他一眼。


    “小西在那邊可還習慣?”,身著紫袍的男子聲音略帶低沉,良久朝雲詢開口。


    雲詢望著麵前的水波出神,“我走的時候是極好的,那沈庭遲我仔細考量過,是不錯的。”,迴答些紫袍男子的話,他聲音卻有些淡漠,甚至微有責怪。


    “咱們誤打誤撞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了,還在氣我瞞著你給小西暗自用熏香這事兒。”


    “哼,我哪能怪你,說不定還得感激你。你也知道平日和小西待在一起的除了雙兒就是秋娘更多了。”


    “秋娘心思細膩,小西不善掩藏,她察覺到的事兒自然是真的,那時我精神不濟,妄圖躲避某些事兒。秋娘找你也是沒錯的。”


    雲詢吸了口氣,“雖說是為孩子們好,就是不知道今後她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


    說罷紫袍中年人也沉默了下來。


    突然雲詢又似乎想到什麽似的,問:“長餘何時迴來?”


    說到這話兒紫袍中年人身上的氣息又低沉了些。


    “快了。”,聲音幾多不確定,又帶著幾分沉重的擔心。


    哪裏是快了,迴來怕是有好一番風波。若是他派去的人沒打聽錯,這小子聽聞這事兒,已經悶不做聲開始有些行動了。


    可他向來也猜不透這小子的心。


    兩人因著某些事兒,是有隔閡的。


    “你這般做,若是真是我們弄錯了,那應該怎麽辦?”


    “兩個孩子好歹也是青梅竹馬,自小一塊兒長大,我若是記得沒錯,小西幼時可是愛黏著長餘得很,大了才有了姑娘的端莊嫻靜來。”


    紫袍中年人深深看了雲詢一眼。


    “那也算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雖說有時候看不懂這小子,可我到底有幾分了解他。小西同他在一起,不會好過你形容的現今那位沈家大少爺。”


    “錯過了就錯過了……”,雲詢把這話重複了一遍。


    似乎有幾分體味到麵前這人抱著的心緒。雖早已經從當年的情敵成了好友,可原則問題上,他卻是一點兒也不會同情這人。


    “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小子會做出什麽來,到時候我會盡力攔著他。”


    雲詢聽著身邊人的話,他不再迴複,紫袍中年人說完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紫袍男人才重新打破這局麵,“誒,對了,這次迴去你去了老宅子瞅瞅沒?”


    “去了。”


    “你那大哥有沒有交什麽家產給你?你們老宅子多年根基,也是那麽大的一處產業。就算當年鬧了會兒,老爺子生前也不至於完全忘了你這兒子吧。”,紫袍男子問到這處,眼裏幾多興奮。


    雲詢眉一皺,張口要迴應他,紫袍男子卻又嘴快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銀子,可是當年你大哥怕沒在那些事兒中少扮演什麽角色。難得迴去,總得鬧上一鬧讓他吐點血出來吧。”


    說到這裏,雲詢聽完卻皺了眉頭,他緩慢開口,“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嘁”,紫袍男人聽出他語氣中有一些理性不確定,卻還有一半兒占據在感情麵兒。他微哂。


    爾後硬朗中帶著幾分滄桑的臉就露出一種毫不掩飾地嫌棄來:“你自己壓根兒也沒辦法完全說服自己,說說你那宅子裏帶迴來的老人家是怎麽迴事兒吧?讓我猜猜,八成同那雲習有關?那樣子怕是沒少被折騰。”


    “瞪我做甚麽,我說錯了。”


    饒是雲詢一直端著一種穩定的態度,這下也實在是扛不住了。


    他恨恨咬牙,“你在我宅子裏放了人?”


    “說的什麽話,這麽難聽,你那破宅子,我靠著牆根兒都能聽見裏麵的聲兒好麽。真不知道雙兒當初怎麽看上你!”


    “你再說一遍——”


    “誒,打住打住。”紫袍中年人咳嗽了聲,“不說了。浪費精力。長餘那小子迴來,我還得累好半天吧。”


    話到這時,兩人一齊望著不遠處的水麵。


    煙雨蒙蒙下,有水鳥輕輕點翅而過,卻留下一片久久蕩漾不盡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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