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醉倒是不知道沈庭遲來找過自己,沒有問過雲大哥,他也不曾說。


    父女倆換了話頭子,雲詢顯然也從那低落的情緒裏緩了出來。


    他摸摸下巴道:“他可是說要來找你的,我估摸是跟你們成親有關的事兒。”


    關於親事的其他鋪張排場,沈老太太和沈庭遲都吩咐了人去好好布置。


    那小子也正是掌著生意的忙乎的時候,對和小西的婚事也依舊親力親為。


    按理兒說那時辰他給他指了路子,應當是去見得到小西的呀。


    沉吟一下,也終究沒想出個什麽迴事兒。


    ……


    雲醉沒想到雲爹這次的決心比他昨兒說的還堅定果決,迴了雲宅子歇了一夜。早間就要帶她搬走了。


    雲習繃著一張嚴肅的臉,坐在堂裏一動不動,吳氏撇著眼看他們,又急又氣。


    院兒裏來往的仆子丫鬟心內嘰嘰喳喳,不知主家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雲醉瞅著三個姐妹,雲霜雲雪疑惑又不舍地望著她,尤其以雲雪最是灼灼。


    雲醉默默摸著鼻尖兒,略想,她大概知道她那麽悲傷的原因……


    雲絡音站在吳氏旁邊,眼睛瞄瞄吳氏,又抬頭朝雲醉急衝衝眨眼,像是問她為啥要走。迫於這堂裏詭異的氣氛。卻不好直接說出來。


    可雲醉在這麽怪怪的狀況下,也不好突兀開口。


    雲爹這會兒卻是表現得極其簡單粗暴,待清點好聘禮抬走的仆子來報之後。


    他轉頭坦然朝雲習一攏手,“大哥,我先帶小西走了。”


    雲習陰著臉沒有吭聲,吳氏倒是甩了甩手帕過來,笑著呀道:“二弟,醉姐兒在這裏住的好好的,幹嘛非要搬走啊?小西萬一住不慣你找的宅子怎麽辦?”


    雲詢斜咧咧瞧了她一眼,把手從身前放下,負手站立。“先多謝大嫂這些時日來對小西的照顧了,小西究竟住不住得慣我找的宅子,就不勞你操心了。”


    吳氏一噎,長眉霎時挑得很是難看。


    雲詢說罷,便帶著人向外走,雲醉向他們行個禮,末了又定定看了看幾個姑娘,輕點頭。便讓小丫鬟扶著也隨著雲詢步子出門。


    青姨娘撫著兩個心情鬱鬱的丫頭的發髻,緩慢又輕柔。看著雲醉離去的方向,柔媚的雙眼裏有些暇思。


    眼見雲詢要走出門去。


    “待會兒迴來一趟。”


    雲習卻突然發了話。聲音壓著,有些猶豫許久的沙啞。


    雲詢跨出木門檻子的腳頓了頓,下一秒又繼續走遠了。


    “老爺,你怎麽就讓他們這麽走了!”吳氏衝他嬌聲煩問起來。


    雲習聽得皺眉,招招手,卻帶著青姨娘走了。


    吳氏見他非但不理她,竟還帶著那女人走了,後槽牙咬緊,她憤恨地跺了跺腳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察覺到幾個堂裏仆子婢子的目光,她猛地掃下案幾上的茶盞,恨道,“還不快滾下去幹活兒,今兒是不想吃飯了?!”


    下人們即刻臉色畏縮的退下去。


    果然二老爺一走,宅子裏又老樣子了。


    片刻,吳氏又轉頭來看著還在的雲霜雲雪姐妹倆,雲雪嘴一撇,拉著悶悶的雲霜對著看她。眼裏不屑的光芒閃爍。


    吳氏眼裏有些紅。


    雲絡音急忙瞪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個還不趕緊給我也走!”


    雲雪嗬了嗬,她們可不稀罕跟老妖婆子同待著,放下把鞋子踩得蹬蹬響,就離開了。


    就此剩下雲絡音和吳氏兩人。


    吳氏隻覺娘家沒了倚仗,這妖精近來勾搭雲習得緊,還有了兩個女兒,這兩個丫頭片子也跟那女人一樣沒規矩。


    她是愈發勢弱了。


    雲絡音見此,走過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肩。


    吳氏委屈一下子就上來了。


    她伏到桌上嗚嗚地嘶哭起來。


    邊哭便含糊不清喊:“音姐兒,你陪娘一下,母親這下可就你一個了。”


    雲絡音慢慢地拍她的背,安慰道:“母親不是還有我和哥哥麽。”


    吳氏哭得一頓,玫紅指甲暗暗戳了下手心。良久才嗚嗚嗯了一聲。


    ……


    ……


    雲詢找到的新地兒,是洛邱道子買的一處宅子。這處宅子位於洛邱道子的綢緞製衣,胭脂水粉,首飾玉器店鋪環著對著的路段。


    比上那些賣吃食的,下館子的,賭銀子的鋪子周圍,要安靜上許多。


    洛邱道子向來繁華,店鋪等等連綿林立,街道通達平敞,是塊寸金寸土的地兒。


    宅子裏比之雲宅,更要明亮舒適些,沒有悶悶滯人的氣氛。


    雲醉在驚喜之餘,卻也好奇雲爹到底是用了多少銀子才把這地兒買下來的。


    她這些時日還未曾來這洛邱道子逛上一逛。


    待仆子婢子們把購置的東西安排進宅子裏。


    她穿越過來,頭迴看著擁有自家的宅子,心裏暢快起來。


    “爹,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她收拾了一下,小丫鬟跟著她,捏著毛氅帽簷兒走到院子裏問雲詢。


    雲詢正給張臣說著什麽,聽得這話,一邊轉頭過來,一麵伸手揠了揠落到肩上的一些雪花。


    蜀豐這幾日雪下得極重,洋洋灑灑的,院兒裏早鋪了好厚的一層白毯子。


    “鹿兒陪著小西去吧,爹待會兒還要迴雲宅子一趟。”


    剛說著這話,他往宅子門口看了看,突然頓住了目光,繼而緩緩點頭,嘴角有了輕微的弧度。


    雲醉疑惑,沒追問他迴雲宅做什麽,眼見他的轉神,也隨之衝院兒門看了過去。


    外麵這幾日雪下得極重,洋洋灑灑的,院兒裏早鋪了好厚的一層白毯子,這會兒也是不停的。


    一人撐傘緩緩進入視線,黑靴踏白雪,狐毛青氅,碧玉束墨發,眉目清朗如畫。


    沈庭遲走近,先朝雲詢行了禮,末了看向雲醉,“小西,我來接你出去走走。”


    鹿兒瞪著眼看著未來姑爺,半響眼神兒卻又突然注意到他身後那個眼睛發光的仆子。她抖抖唇。


    “我?……”雲醉正好奇他怎麽迴來,聽得他言,櫻唇驚訝微啟,唇色清亮剔透,她咬了咬。轉頭看了一眼雲詢。


    哪知老爹倒是滿臉笑意與揶揄。果然跟雲爹跑不了關係。


    好吧,她反正也同沈庭遲訂婚了,也馬上就要成親了。


    多熟悉一下,那什麽,成親之後也會免去很多交流問題。


    她便輕輕點點頭。


    沈庭遲這才勾勾唇,上前一步,把她納入傘下。


    雖說下著雪,宅外果真還是熱鬧得緊,她與沈庭遲並肩走著。


    走了一會兒,她便開始時不時抬眼悄悄瞅一眼沈庭遲那邊的肩頭來。


    沈庭遲大概比她高出一個頭還要多一些。卻又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高頭漢子,身形頎長挺拔。看他右肩還是得微微墊個腳。


    她覺得自己頭頂這邊兒天遮得密實的緊,也不知他這般偏頗地撐傘,雪潤了肩衣沒。也不吭聲沒動作去拍過。她方才看可知道這傘不大的。


    沈庭遲察覺到她的打量,下顎微繃,喉結輕輕動了動。


    雲醉正思忖著這廂,暗自努力要看個清楚。


    頭頂就傳來了男子的聲音,清冽中帶著幾分淡然的溫吞,同他人一樣的感覺。隻一下子就讓人覺得舒舒服服的,“小西想去哪裏走走?”


    雲醉心頭掛著別的事兒,被問了問題,隻條件反射地停下來,愣“啊”了一聲。


    後反應過來的她,低頭捏了捏毛氅上的碎花繡腳,搖了搖頭道:“我又不知道這道子哪裏有趣。”


    沈庭遲也頓住步子,垂首看向她的柔順發髻,沉吟下來。他握著傘柄的手指穩穩的,另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地伸上肩頭輕挑下去大片碎雪。


    隨即薄唇抿了抿,道:“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說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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