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來了送枕頭,老天帶我不薄。”話音落下,她手中紫色長綢猛地飛出,直接前後夾擊,將時秋瞬間裹住。

    時秋動彈不得,她本就虛弱無力,此番隻能跟本源珠溝通,看能不能溢出點兒靈氣,起碼讓她把丹火招出來燒掉這綢緞逃命!因為石柱記錄得越多,本源珠旋轉得也越快,此時時秋拚命地想要聯係上本源珠,對方卻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她心頭一沉,一邊打量場中情形,一邊快速思考,到底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脫身。

    那女魔頭披頭散發,著一身赤紅的鮮豔齊胸襦裙,金色束帶鬆垮垮的拖曳在地,在這灰蒙蒙的環境中顯得極為耀眼奪目,她那張臉生得清純,但衣服打扮和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邪氣的嫵媚。

    她捆住時秋後足尖一點,金色束帶陡然騰空,仿佛兩條金蛇一般纏在了那個金丹期的修士身上,而她身子在空中一妞,如瀑的黑發直接像飛針一樣射向了那個已經麵色發白顯得力不從心了的元嬰期男子身上。

    直到此時,她頭發飛散開,時秋才看清楚她整張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獸潮後軒轅血祭的緣故,女魔頭的臉比上次看到的時候要看起來老了一些,而且時秋注意到她臉頰兩側有很多血絲,就像是一根根樹藤荊棘一樣纏繞在臉上,又像是血管透過白得透明的皮膚顯露出來,看著有些猙獰可怖,難怪她要把發髻散開,用頭發擋住臉頰。

    元嬰期男子靈氣早已耗盡,身上沒了任何防禦屏障,直接被那鋼針一樣的頭發刺穿,而那男子此時卻迴過頭,手中長劍沒有攻向女魔頭,而是唰唰幾道劍影,直接刺向了時秋的方向,三兩下斬斷了紫綢。

    他噗地吐出一口熱血,同時將一顆珠子飛執出去,嘭的一聲,落在了時秋腳邊,瞬間湧起大量黑色煙霧。而時秋隻聽到他說了一個字,“跑!”

    他已經跑不掉了,就連一起的同伴,恐怕也逃不掉,生機將絕的時候,他用劍斬斷紫綢,因為女魔頭為了節省靈氣,那綢緞並不堅固。與此同時,他將手中的幻影珠扔了出去,在那誤入戰場的女子麵前炸開。那一瞬間,周圍迷霧騰空而起,他眼神渙散,眼睛還未閉上,眼前就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嗬嗬笑了兩聲,重重地倒了下去。

    時秋雙目微酸,像是被什麽毒氣刺痛了一般,然而她再睜眼,就發現那女魔頭喝道:“區區雕蟲小技,還攔得住我不成,鍾馗,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一個無名小卒,果然是俠肝義膽,修真界出了名的老好

    人,然而,好人命不長啊。哈哈哈哈……”

    鍾馗!

    時秋初入四方城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很熱情的修士名為鍾侗,就是他帶的七煞女進入了師父的收徒大典,使得她身中百僵毒。

    鍾馗就是鍾侗的爹,雖然是個散修,在滄海界卻有很高的地位,頗受人尊敬。或許是對這個吃人的世界有先入為主的偏見,時秋一直覺得那種所謂的大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偽君子,然而現在,他們素不相識,鍾馗臨死之前卻斬斷了她身上的束縛,在她麵前設了迷障,讓她快點兒跑。

    她懂他的意思。

    在這裏頭神識不能用,若她利用那短暫的時間快點兒跑,跑遠一點兒,沒準那女魔頭就找不到她了。鍾馗是元嬰期,另外那個女子是金丹期,然而現在是他傷得更重,或許也是因為,鍾馗一直護著另外那個修士。

    跑得掉嗎?

    那是別人給她爭取來的生機,不管怎樣,她都要奮力一搏!

    時秋轉身就跑,她隻有築基期,現在又因為獸潮後軒轅血祭的緣故十分虛弱,靈氣幾乎枯竭丹火更喚不出來,仿佛壽元將近,她外表沒變,內裏卻衰老滄桑。現在的她對上元嬰期的強者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除非,除非那女魔頭用元神攻擊碾壓進她的丹田識海,但這種情況本來就少有,更何況這裏還神識受限,對方根本不可能用闖進她丹田識海。她隻能跑!然從沒有那一迴,逃命逃得如此難受,因為一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在臨死之前,想得是給他人多爭取一絲活命的機會。

    滄海界,並非隻有險惡和殺戮。

    時秋紅著眼慌不擇路地往前跑,身子虛弱無力,腿腳都是軟綿綿的,然而這個時候她不能停,隻要離得遠了,才有活命的機會。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跑得上起步接下氣,唿吸急促跟拉風箱一樣,足足跑了大約半個時辰,也沒見那女魔頭追上來,時秋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希望鍾馗還活著,但在她剛剛逃跑的時候,鍾馗就已經被黑發刺穿,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若有機會遇到鍾侗,她會報答這救命的恩情。時秋眼圈泛紅地想。

    又往前走了十來步,時秋遠遠看見一根石柱,她立刻快速衝上去重重用手拍了一下柱子,利用本源珠收集了石柱的信息,而也是這麽一下之後,時秋撐著柱子險險站穩,她大口大口的喘氣,接著又咳嗽幾聲,直接把鮮血都咳了出來。

    她隻有築基期,壽元不長。

    如果不服食命珠,就會一直這麽虛弱下去。而這種虛弱狀態,讓她更加缺乏戰鬥力。

    命珠雖然惡心,像是煉化人類修士得來的珠子,而坤華道人也建議她不要食用,但現在在這種緊要的生死關頭,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時秋一手撐著石柱,一手慢慢地把儲物法寶裏的命珠掏了出來。

    她閉上眼,直接將那顆珠子一下子塞入口中。

    結果,那顆透明的珠子直接被本源珠給吞了,時秋瞪眼,隨後驚奇地發現,她的身體恢複了。

    明明吃掉命珠的不是她,難道說本源珠吃掉也算的?

    本源珠並沒有將那顆珠子的靈氣透出一絲一毫給她,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吸收任何東西進補,為什麽就莫名其妙的恢複了呢?就好像剛剛的痛苦和虛弱,是一場幻覺一樣。

    難不成,這裏頭還有個幻陣?

    這麽一想,似乎有那麽一點兒道理。這麽多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在獸潮後減少壽元,就像是施展了軒轅血祭一樣,會不會是這其實隻是幻覺,大家的壽元並沒有少,然而幻覺太過真實,就連元嬰期強者都無法看破這幻陣,就使得大家都以為是真的,以為服用了命珠之後恢複也是真的。但事跡上,那所謂的命珠,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卻能促使這些人去自相殘殺。

    那個藏在幕後的煉器之人,當真陰險惡毒。

    ……

    方靈霄進入東海海域已經整整七日了。

    他還沒死,但大概離死也不遠了。他沒有靈氣,也沒有修為,就跟普通凡人一樣,所以在這靈氣無法補充的地方,那些被逼瘋了的修士,那些窮兇極惡殺人續命的修士,竟然沒有一個動他。

    因為不值得。

    殺了他也不會有命珠,所以不值得。方靈霄隻遇見了兩根石柱,自從看到了那兩根石柱,他就再也沒有勇氣去尋找第三根了。

    他沒有離開第二根石柱。

    方靈霄一直躺在石柱底下,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的躺在那裏,雖然活著,卻好似死了。

    那石柱上的人他認識。

    那是他父親,靈陣島島主方林青。而之前那一根石柱上的人麵像,也是他的親人。

    自從踏入這陣法當中,冥冥之中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讓他不要再迴來。

    方靈霄知道,靈陣島沒了。

    他們都死了。

    他也要死了。他沒有修為沒有靈氣,需要食物,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他壽元更短,獸潮後軒轅血祭可以直接取走他的性命,為什麽,他還沒死呢?

    方靈霄神智都不清楚了,他感覺有人掰開了他的嘴,將什麽東西放到了他嘴裏。他身體輕飄飄的,忽然就舒服了很多。

    方靈霄艱難地睜開眼,他看到身前有一個紅衣女子,她低著頭,兩側烏發如雲,擋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挺翹的瓊鼻,還有紅得有些刺目,好似在滴血的唇。

    “你,你是……”

    她猛地低下頭,隨後直接一記手刀劈向了方靈霄後頸,直接將他給打暈了。

    而把人打暈過後,她呆呆看著自己的手,眼角忽然就有了一滴熱淚。

    方靈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出來了。

    可你還是你。

    我已不再是我。

    我已成魔,迴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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