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茉兒很想用慈愛的長者來形容天帝,但看到他近似中年的麵龐以及剛毅且不失威嚴的輪廓,又覺不妥;


    要不是他主動讓茉兒稱自己為父親,茉兒是怎麽也不敢喚的,不止年歲看上去不恰當,連威儀也讓人忍不住畏懼;


    子鳴之時忙於打鬥,後又因詭岩等人驟然離世傷心,那時,隻顧計算得失的茉兒,並未仔細將天帝認真打量過,但今日.......


    當這個當眾讓自己稱他為父親的男子再次站在眼前,她才發現他竟比古天絕顯得還要再年輕一點,甚至說跟詭岩同歲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這個相貌五官年歲看上去都不可能為父的人,確實跟她有著真實的血緣關係;


    “看夠了嗎?”天帝興致極佳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後便對茉兒發出了死亡提問;


    為什麽要說死亡呢?因為他的聲線雖溫和,神色卻異常冰冷;


    茉兒猛然迴神,低頭,恭順道“女兒知錯”


    “乖”


    天帝話音剛落,人就瞬移到了茉兒身邊,而與此同時,茉兒身體也不受控製向下移動;


    天帝不著痕跡將兩人所坐位置調換好後,這才不疾不徐道:“這次父王就不跟你計較了,再有下迴,絕不輕饒”


    茉兒抬眸,看了坐上軟塌,比方才威儀更甚的男子一眼,斂眸,卑微道:“女兒知道了”


    雖然茉兒前後總共跟天帝見了不過兩麵,但對他尊敬卻超乎了尋常,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觀念,茉兒沒辦法反抗;


    以前,茉兒總喜歡說她是她,落瑤是落瑤,曾不得見天帝的時候,她還敢聲稱自己跟落瑤沒有瓜葛,但真見識以後,就由不得她不信;


    照她個性,是不會跟任何人低頭的,唯獨麵對天帝........


    “最近怎麽樣?”天帝冷掃了茉兒內室幾圈,忽然發問;


    茉兒低垂著腦袋,如實迴:“還是老樣子,沒什麽好,也沒什麽不好”


    “嗯”天帝慵懶應了聲,而後再道:“人界確實沒什麽值得留念,跟父王迴神界去吧”


    “我不走”天帝若沒帶茉兒離開之意,茉兒或許不會冒著被懲罰的風險出言反抗,但他即將目的表明,她就不能夠再忍耐;


    跟天帝迴神界,要丟棄的可不止是人界,一旦決定離開,身必死,魂必毀;


    茉兒如果隻是個獨立個體,對他要求可能不會這麽排斥,但若要迴去,就等同於消失三界,再無投生可能;


    茉兒不是怕死,她怕的是死得不清不楚,現如今,等待她處理的事還有很多,她不想現在就離開這裏,她不能為了滿足天帝心願,立馬化為殘魂一縷,迴歸落瑤本體當附屬,她不想;


    就在茉兒以為天帝會因自己出言頂撞而震怒時,他卻和顏悅色笑著說:“可是父王想你了,父王想讓你每日陪在身邊,像從前那樣”


    天帝剛把話說完,就陷入了沉思,他沒撒謊,他真的想讓落瑤陪伴身邊,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為人父的那種喜悅;


    自從落瑤被壓玄冰,他就再沒笑過,從前,隻有落瑤圍繞身旁時才能帶來的歡愉,之後也沒人能能取代;


    他本以為有人可以模仿的,但即便生的和落瑤再像,即便語氣跟她一模一樣,但就是少了種感覺;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子女中也隻有落瑤能為他帶來,他喜歡看她肆無忌憚的笑,喜歡看她沒心沒肺的鬧,她的天真別人學不來,之後出現的那些,學著她樣子想搏上位的人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天帝不介意別人照著落瑤樣子哄他開心,子女中也有幾個貼心的,但或許是對落瑤愧疚太深,又或許是偏愛太久,總之,不管是誰,都無法取代落瑤在天帝心中獨一的地位;


    這些年來,他在身邊培養了很多影子,跟落瑤心性最接近的,是他最小的女兒,他很寵她,也很愛她,但他對她的愛再多,也達不到落瑤那種層麵;


    她是他第一個女兒,是他滿心歡喜迎接而來,卻又親手將其毀之,推入地獄的女兒,他愛她,可在權勢和名利壓迫下,他又必須親手毀了她,這種複雜的心情很少有人能體會,但經曆過的天帝卻異常熟悉;


    要不是對落瑤愧疚太深,他不會把隻對她的偏愛轉嫁到古女茉兒這個人類身上;


    過去千萬年都沒人能取代落瑤的位置,現今也同樣不會被人掠奪,古女茉兒這個替身,遲早不過一個死字,但他希望她的死亡能來得更快,再更快一點,隻有她真正意義死亡了,落瑤才會重新迴到他的身邊;


    他不喜歡卑賤人類的身體裏流有自己的血液,他的基因是高貴的;篳趣閣


    雖然天帝沒有說明,但茉兒還是看出他是在透過她的臉看其他人,因為雪在時經常這樣做,所以茉兒才清楚自己沒有看錯;


    天帝思女情切,才會不由自主在茉兒跟前真情流露,茉兒沒有看錯,天帝也沒有假裝,他確實很思念落瑤,但茉兒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那麽想念;


    照遺傷對雪所說,落瑤應該隻是他一個傀儡才對,他為什麽會思念一個傀儡,既不舍,為什麽要親手斷送她的人生,送她進玄冰受罪?


    這一刻,茉兒敢肯定說,自己沒有猜錯,遺傷對雪說的話果然有保留,天帝不像他說得那麽無情;


    若天帝說話時,沒有哽咽之音,茉兒還不敢這麽肯定,但他即將思念全部都寫臉上了,她又豈能假裝不明;


    不管演戲也好,真心也罷,反正這一刹那,茉兒是被天帝為父的情懷觸動到了;


    她道:“人界遺留的問題處理完了,我就跟您迴去”


    天帝淡定接話說:“隻要陸地還有人在,戰爭便不會結束,硝煙亦不會消失,祥和隻是暫時,矛盾永遠存在,遺留問題不會完,人卻終有一死”


    茉兒輕貓淡寫敘述道:“那就等自然死亡到來的那天,那天一到,我便舍紅塵、棄六欲”


    “嗬嗬”天帝慈愛笑了笑,非常篤定迴答說:“你可以等,但父王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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