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訓練普通士卒之後,王淵就一直住在軍營當中,每晚帶著軍官給小兵們送洗腳水。


    這天上午,一個錦衣衛執法官遞上請帖:“王相公,外頭來了個少年,自稱是相公之家奴,他留下這封帖子便走了。”


    帖子是周衝送來的,發帖者為大明首輔李東陽。


    李東陽九年考核期滿,趁此機會再次辭職。這是他仕途生涯中,第三十多次辭職了,皇帝照舊不許,還讓他在禮部擺酒設宴,慶祝九載考滿功績。


    李東陽是真有病,肛瘺老患者,十年之前就給自己選好墓地。


    鬼知道朱厚照為啥不允許他辭職,以李東陽現在的狀態,真不適合做內閣首輔,大部分實際工作都是楊廷和在幹。


    吏部尚書楊一清,也不知在抽什麽瘋,這個月連續辭職兩次。皇帝同樣不答應,還派禦醫過去給他治病,屁大點毛病就鬧著要迴家。


    王淵把請帖收好,坐在軍營裏寫數學稿子,不時抬頭觀察士卒訓練情況。


    朱厚照似乎真的迷上了足球,這些日子上午做數學題,下午就跟李三郎一起打球。全是不務正業的勾當,深得昏君之三昧,把言官們刺激得全力開火,而且一大半火力都瞄準了王淵。


    彈劾王淵的奏章,已經堆積成山,能夠用來生火取暖了。


    冤枉啊,就算王淵不引誘皇帝搞這些,朱厚照也會去弄其他玩意兒。


    曆史上,這陣子朱厚照應該在研究佛學,學習梵文直接閱讀原版佛經。他還自封“大慶法王西天覺道圓明自在大定慧佛”,並刻了一枚帶佛號的法印,而且光明正大的蓋在聖旨上。


    你看,王淵功勞不小吧,因為連番進獻軍棋、數學和足球,成功使得皇帝沒精力去當和尚。


    因為王淵扇動蝴蝶翅膀,這個時空的大慶法王朱厚照已經沒了,也不知道威武大將軍朱壽還會不會存在。


    “轟隆隆!”


    王淵的桌子不停搖晃,全營將士驚慌亂竄。


    地震了!


    “籲!”


    王淵吹響軍哨,拿出鐵皮喇叭大喊:“不得慌亂,全軍在校場中央集結!”


    可惜毫無效果,這地震持續時間有點長。剛剛停止數息,突然再次地震,就連軍官都嚇得趴地上不敢動彈。


    等兩撥地震過去,王淵猛踢一員軍官的屁股,嗬斥道:“率部集結!”


    “籲!籲!”


    軍哨聲大作,軍官們一個個爬起來,號召驚魂未定的士卒整隊集結。


    剛剛把隊伍排好,還沒來得及報數,餘震再度降臨。


    王淵用鐵皮喇叭大喊:“原地坐下,不得慌亂。”


    少數軍官也冷靜下來,整個軍營裏哨聲四起,耗費一番功夫總算穩定軍心。


    整個京畿都有震感,幾天之內地震十九次,北直隸民房倒塌無數。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北直隸連續兩次被反賊肆虐,都還沒緩過勁來,現在又是大地震降臨。


    再聯係之前的星象異常,無疑又是上天在示警。


    文武百官被勒令反省自身過錯,同時必須上疏討論施政得失。王淵無奈也寫了一份悔過書,說自己不該讓皇帝看球,喜歡踢足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關於這一點宋徽宗可以作證。


    朱厚照也不敢踢球了,率領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廟和社稷。


    京城還傳出流言蜚語,說什麽景泰帝的冤魂複仇來了。皇帝和群臣一邊嚴厲打擊謠言,一邊派人祭祀景泰帝及其皇後。


    王淵隻能離開軍營,跟隨皇帝去祭祀天地宗廟。中途又去禮部吃酒,慶賀李東陽九年考滿。


    接著便是冬至,此乃中國之大節日。皇帝要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行禮,再去奉天殿接受群臣和番邦侍者朝賀。太皇太後、皇太後和皇後,也要接受命婦們的朝賀。


    可惜今年災禍太多,冬至大禮搞得非常簡陋,連群臣賜宴都免了,說是為了節省朝廷開銷。


    蒙古小王子也來湊熱鬧,在涼州搶了一票就跑,氣得朱厚照發誓將其消滅。


    這一年的大明,多災多難!


    冬至日,王淵朝賀迴來直奔軍營,跟將士們一起慶祝節日。


    接替李三郎擔任執法隊長的錦衣衛突然迴來,硬著頭皮說:“王相公,太倉庫還是不肯發糧,推說今日冬至休沐,大使和副使都不辦公,讓我等改天再去。”


    “改天個屁,老子這裏等米下鍋呢!”


    王淵勃然大怒:“初一就該給的六千石月糧,到現在也隻給兩千石。一日推脫一日,再拖就是下個月了!取我兵甲來!”


    王淵隻穿了一套鐵劄甲,但也有好幾十斤,懸刀引弓直接殺向最近的京倉。


    六千將士麵麵相覷,同時又感動不已。


    他們本來因為這個月的糧餉沒領夠,心裏還有怨氣,現在卻隻剩下對王淵的崇敬。哪個坐營的將官,會為了麾下士卒獨闖太倉?


    從正統年間起,京營士卒的糧餉,就由太倉庫發放,倉庫設在北京和通州。


    王淵身上攜帶著戶部頒發的領餉文書,全副武裝殺到一處京倉,嚇得守倉官差不敢阻攔,竟讓他衝到倉庫之內。


    “倉使給老子出來!”王淵大喝。


    一個負責假期值班的吏員說:“這位將軍,今日冬至休沐,倉使不在京倉辦公。”


    王淵拍出戶部文書,生氣道:“上個月的糧餉,給老子六千石陳米,老子也沒說什麽。這個月還蹬鼻子上臉了,如今已至月底,竟有四千石未給,你們打算拖到明年嗎?”


    吏員哭喪著臉說:“不是不給,而是沒米了。冬至百官賜宴都取消了,便是因為京倉無米下鍋!”


    “沒米就折銀子!”王淵怒道。


    吏員跟死了爹媽一樣:“銀子也沒了,隻存留少許,以備戶部支用。”


    太倉庫並非單純的糧庫,更是戶部所屬的朝廷錢庫。


    糧米不夠時,便用銀子向商人購買,王淵上個月領到的陳米,便是太倉買來的低價米,中間肯定被官吏吃了差價。


    王淵拿出一條從軍營帶來的繩索,將這吏員捆綁起來,喝令道:“帶我去倉使家中,老子要跟他說道說道!”


    直至此時,由於王淵穿著甲胄,京倉官差都沒把他給認出來。


    一路將值班吏員拖拽到倉使家中,王淵抬腳就將大門踹開,將裏麵的門閂都踹斷了。


    “何人無禮至此!”倉使氣得出來質問。


    王淵將戶部文書扔過去:“要麽給糧,要麽給錢,要麽老子押你去鎮撫司嚴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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