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相會

    草兒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時時刻刻壓在冬枚的心上。她多方打聽草兒的下落,沒有一點線索。

    這一年的春節前,縣上照例要宣判一批犯罪分子,她聽到了一個難得的消息,有一個販賣婦女兒童的團夥被判刑,她跑到縣上公安局去查訪,據罪犯分子交待,十年前從鎮上一個旅社買來了一個年輕的婦女,經過幾次倒手,賣到了東邊一個山區,由於時隔十幾年,當時接頭的都不認識,他們隻在一個叫南可的火車站交人拿錢,具體啥到了什麽地方他們就不知道了。雖然信息很模糊,但有一點是可靠的,那就是草兒確實被拐賣到了東邊山區,如果她現在還活著,都三十多歲了。

    元宵節剛過,人們還沉浸在節日的歡慶之中,冬枚已經作好了雲遊尋妹的準備,她把寺院的事情安排清當,便起身踏上了東去的列車。

    她一路走去,先後朝拜了少林寺,中嶽廟,白馬寺和龍門石窟,她每到一處都要稍住三兩日,參禪聽經,她虛心誠懇的精神很得主持和僧人們的愛待。三月初她到了開封,在大相國寺學佛的過程中得到了一位禪師的指點,她縮小了妹妹可能所在的範圍,離開了開封,繼續向東北方向的山區遊走,三月中旬,到了大山之中的華禪寺,這裏交通和信息閉塞。比山外落後很多,在這樣的一個大山中要找一個人,卻實尤如大海澇針。她以寺院為落腳點,向周邊尋訪,一出去就是三五天,受盡了風霜饑餓之苦。沒有一點線索,她心灰意冷的打算過了華禪寺四月初一的廟會之後就返鄉。

    再說草兒在這裏雖然和家裏沒有了聯係,但她和石磊生活在一起恩恩愛愛,這對她來說是一個莫大的安慰,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愛情的深化,家鄉的概念也就淡薄了。

    華禪寺一年一度的廟會是這一帶最有名氣的廟會,周邊數十裏老老少少都要到廟上去朝拜祈禱。石磊對草兒說“我們一直沒有到廟上去許願,我想明天我們也到廟上去一趟,你想去不?”草兒說“你想去那咱就去,出去走走也好”。

    兩人說好了,去華禪寺要走五十多裏的山路,石磊給摩托車加足油,他們順路把苗苗托給姐姐,一早就上路。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但是山裏的路巔跛的很厲害,車走不快,有時還要繞道。他們走走歇歇,到了廟上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不用說這裏的廟會規模很大,人潮如流,廟上香煙旺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蜂擁不通。人們在佛祖麵前祈求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祈兒祈女的,有求財祈錢的,有祈求平安的,然而草兒要許個啥願呢。她想到了年邁的老父親,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還有姐姐,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為他們祈禱吧。求佛祖保佑他們平安。

    難得出來一趟,兩人在廟上到處走走,草兒也不知道這些神象都叫什麽,反正見神就燒香,爬下就磕頭。石磊一看天色已晚,對草兒說“我看今天咱迴不去了,就在廟上住一晚明天再走”草兒也是這麽想的“晚上車不好走,不安全,行,明天再迴”。

    遠處的人迴不去,住在廟上的人也不少。晚上有看戲的,也有念佛講經的,通霄達旦,吵吵嚷嚷一直到了後半夜,人們才慢慢的靜了下來。四月的天氣已經不是很冷了,大家隨便就在佛殿,院內和衣歇息。草兒和石磊相抱而臥。

    天亮了,他們吃了些東西,準備迴家。這個時候正是寺院裏僧人給大雄寶殿上貢飯時間,草兒站在一邊看熱鬧,她突然發現眾多的僧人中有一個人很像是姐姐冬枚。她越看越像,分別多年也是她想姐姐想的入了神。她便跟隨著走進佛殿,前後打量,越看越像姐姐,她對石磊說“你看那個尼姑”石磊不解的說“那個尼姑怎麽啦”“我看那個尼姑很像我姐姐”石磊說“那能呢,是你想姐姐想的如了魔了”“不,就是姐姐”。草兒執意要過去看個究竟。石磊隻好陪她去。等僧人們佛事一畢,草兒上去走到那個尼姑跟前,仔細一看,沒想到就是姐姐冬枚,可她怎麽也不敢相信她成了這個模樣,又怎麽會在這裏呢?。不會吧!那能呢。她半信半疑地上去試叫了一聲“姐姐”。隻見那個尼姑迴過頭來一看,果然是姐姐。冬枚定神一望,她都不敢相信這是草兒。“草兒,草兒,是你呀”“姐姐,姐姐,我是草兒”冬枚失態地上去一下子抱住草兒,放聲大哭。姐妹二人的哭聲。使周圍圍觀的人不知是怎麽迴事。這時寺院的主持聞訊走了過來,把她姐妹二人帶進了禪房。冬枚含著眼淚對主持說“這就是我給你說的我要尋找的妹妹,這真是佛祖有靈,讓我們能以團員,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主持也連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冬枚一見草兒沒有多大的變化,看著妹妹臉色還不錯,心裏踏實了許多,而草兒總是望著姐姐怎麽會變成眼前的模樣,又怎麽會到這裏?然而姐姐的苦衷一言難盡。

    石磊站在一邊被剛才意外的一幕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草兒忙拉著石磊給姐姐介紹“這就是石磊,還不快叫姐姐”石磊口塞的叫了一聲“姐姐”。冬枚一見石磊,心裏馬上就明白了。小夥子聰明精幹,看起來麵善老實,幾年來對草兒命運的懸念一下子落了地。至於草兒當年是如何被人販子賣到了這裏,世途險惡,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而姐姐冬枚又如何成了這般模樣,世態炎涼,也不是幾句話能說完。冬枚立即決定要去草兒家裏看看。寺院的主持和眾位僧人們把她們送到山門,為她們姐妹祈禱送行。

    石磊用摩托車帶著草兒和冬枚緩緩地小心地在顛簸的山路上跑了兩三個小時,才到了家。到了家裏一看,和她們原來想像的完全兩樣,沒想到草兒在這裏雖然是山區,家裏一應俱全。

    草兒這時才對姐姐哭訴了她那天到鎮上去找八斤,當天晚上在旅社的遭遇,第二天如何得到這裏,她又迷迷糊糊地被人半夜拋在野外,石磊和姐姐如何救了她,她最後決定留下來說了一遍。草兒問姐姐“你怎麽出家成了這般模樣”。冬枚擦了擦眼淚,望著草兒說“這是命裏注定的”把她當年出家的前前後後說給草兒,說到老父親和八斤娘都先後下世了,以及孩子如今也長大了,草兒泣不成聲。

    石磊趕緊過去告訴姐姐,姐姐感到很意外,心想草兒的姐姐怎麽找來了,是不是要草兒迴去,在她心裏多了幾分惆悵。不管咋樣她姐姐來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理應去應承。

    石秀進屋看見冬枚,眼前一個出家人的打扮,慈顏善麵,就像是她想像中的菩薩一樣,趕緊上前打招唿。草兒指著石秀對姐姐說“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姐姐。”冬枚合手胸前“阿彌陀佛,我先替草兒謝過姐姐的救命之恩,”石秀“快別這樣說,這是緣分”“你看草兒到這裏有十多年了,她還小,不懂事,叫你和石磊兄弟操心照顧,我心裏實在是不安,佛祖保佑,阿彌陀佛。”“草兒是個好姑娘,我兄弟能有草兒這麽個媳婦,是他前世修的功德,快別說救命的事,你能找到這裏真是不容易,真是佛祖有眼,佛祖顯靈。這迴要多住些日子,咱姊妹們好好拉一拉。”她們在屋裏說話,草兒叫石磊到鄉上去買些菜迴來,招待姐姐。

    冬枚比石秀還大兩歲,石秀一口一個姐姐非常親熱。冬枚看到這裏一切,心裏也很高興,草兒能有這麽個歸宿她也就放心了。

    住了七天,冬枚想著要迴家了,對草兒說“姐要走了,往後你要多保重”草兒“我想跟你迴去一趟,一來看看孩子,二來給爹燒張紙,我還要找八斤出出我這口惡氣”。冬枚說“這些年沒迴家,迴去看看也好,不過找八斤我看就不必了。這事你和石磊商量。”

    草兒給石磊說明了自己的意思,石磊和姐姐都很同情和理解,這幾年石磊和草兒已經積累了上十萬元的錢,原來他們就打算要出去走一趟,到城裏看看,今天草兒要走,他想給草兒多帶些錢,草兒說“夠路費就行了”。石磊給草兒準備了五千多元,對草兒說“你到了家多住些日子,錢不夠我再給你匯。你啥時候想迴來了就迴來,我們等著你”。苗苗一見草兒要走,哭鬧著不放,草兒原本想帶上苗苗一起迴去的,但一想苗苗要上學,不能耽誤,硬是把苗苗留下了。

    臨別的那天晚上,石磊抱著草兒深情地說“請你原諒,我這麽多年來對你封鎖了外麵的消息,我是怕丟掉你,沒有別的意思。那些年你要我給你家發的那些信,實際都沒發出去,我對不起你,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你要走就走吧。我們會等你迴來,你要是不想迴來了,現在還年輕,就再找一個,隻要你過的好,我就安心了。生活上有困難,我會把錢給你寄過去,這些錢本來就有你一半。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再要女人,因為我心裏隻有你”。說著他把草兒抱的緊緊的。草兒眼裏含著淚說“你不要這麽說,我舍不得你和姐姐,苗苗,這些年來你們的心事我完全理解,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你和姐姐對我的好處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世上沒有人能像你和姐姐疼我愛我,我知足了,你們就放心吧。”當天晚上兩人一直緊緊地抱在一起直到天亮。

    石秀托著苗苗流著淚把他們送到山口,草兒眼睛都哭紅了,拉著苗苗的手說“乖,聽話,媽媽會想你的,要聽爸爸和姑姑的話,乖。”她又拉著姐姐的手說“姐,家裏就又給你丟下了”,冬枚過來姊妹三人緊緊地抱在一起,難分難舍。

    石磊把她們送到火車站,一直眼望著西去的列車。心裏無比的惆悵和失落。他像丟了魂似的呆呆的在那裏坐了好長一會才慢慢騰騰地騎車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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