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關上門後,臉上浮現出一抹懊惱,不曉得自己為什麽還要護著這個軟包子。但既然已經將她關在屋裏了,那就先留她在此,等她迴來再趕她出去。

    方才那包子說什麽來著?當年仙帝耗費了千載修為替她種迴了仙根?當然是這樣……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師父對她更好更仁慈的人了!哪像這些她視為手足的青梅竹馬,害的她落得那個下場也無一人關心她——付出了就當做理所當然,但凡錯做一點事,她就是犯了死罪了。

    蘇靈眸中寒光一閃,快步離開小院,穿過幾處院落又過了長長的一條遊廊,便見一座大殿矗立在前頭。裏頭燈火通明,已經站立了不少飛羽族的弟子了。

    那些弟子本來站的好好的,感覺到蘇靈進來,都緊張起來。這位大師姐向來跋扈的很,誰要不停她的準得被揍個死去活來,偏仙帝還十分偏袒與她。也是,誰叫人家才是仙帝嫡親的徒兒。

    “師父。”蘇靈快步上前,恭敬地對坐在上首的韓素音道。

    “怎麽現在才來?”韓素音不悅道。

    蘇靈知韓素音因玄淩天背信棄義對玉侖派極為不喜,她也同師父一樣憎惡玉侖派,若是讓師父知道自己把蘇蕊留在房裏,怕是會讓師父不高興,故而笑道:“弟子方才服了一顆雪芝丹,因急於煉化吸收才晚來了一步。”

    韓素音感覺到她仙力充沛,想來經過幾十年的調/教,這小丫頭是不敢對自己撒謊的,隻淡淡“嗯”了一聲,然後對下麵眾弟子道:“你們都得到了進入九層雲塔的機會,可你們對雲塔還不了解,今晚上我就跟你們說說雲塔……”

    韓素音的目光看似平和,但落到誰身上,誰都感覺到沉甸甸的。玄蛋蛋是最後一隊進來的,他跟在隊伍最末,也站在最角落,韓素音看來的時候,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幸好韓素音的目光很快過去了,就這樣他也覺得貼身的衣物都濕透了。

    現在,他是鐵定打不過韓素音的。要是他能打過韓素音就好了,揍她的歪鼻子歪眼,看她還敢纏著他爹。當初他爹的意思明明是隻借仙羽,可沒說要借韓素音這個人……這兩天,他瞧著他娘都不太開心了。

    玄蛋蛋雖然站在角落裏胡思亂想,韓素音的話卻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他耳中。

    “雲塔在玉侖山頂,玉侖山上有禁製,想上雲塔隻能通過玉侖山上的天階一步步走上去,這天階不易行走,要看個人的修為高低……”

    “仙帝,我

    們好不容易過了最後一關,玉侖派還要設置這條天階,豈不是為難我們?”前頭一名弟子忽然道。

    娘的,好卑鄙!你也不想想你上的是誰家的天階?到別人家搶東西還這麽理直氣壯。玄蛋蛋聽見這個聲音就來氣,卻不知道韓素音會怎麽迴答,一時豎起了耳朵專注聽著。

    韓素音似有同感似的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緩緩道:“其實聖人因真靈界而生,聖人的一切也當屬真靈界,玉侖派此舉有些占山為王,有失天下第一仙門的氣度了。不過,玉侖派勢大,眼下除魔衛道正值用人之際,不易與他們撕破臉皮。不過我也有所準備,這是七階羽炎丹,你們一人分一顆,明日上天階的時候帶上。”

    飛羽族眾弟子大喜,唯獨玄蛋蛋心裏像跑過了一萬匹草泥馬,幸好他不是這韓素音生的,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想出來了。

    蘇靈從韓素音手裏接過羽炎丹,一一分給眾人,輪到玄蛋蛋的時候突然抬眼去看玄蛋蛋,把玄蛋蛋嚇了一跳,韓素音都沒看出來他,蘇靈能看出來?

    “你吃榴蓮了,以後來見仙帝不許再吃榴蓮!”蘇靈冷聲道。

    “嗯嗯。”玄蛋蛋忙點頭。

    這個丫頭還算忠心體貼,韓素音坐在上首心想。

    人都走光了,蘇靈迴到韓素音麵前:“師父辛苦了一天累了吧?弟子這就去為師父準備香湯沐浴。”

    韓素音地位尊貴,素有潔癖,雖一個除塵咒就能清潔全身,可除塵咒哪比得上香湯沐浴舒適。

    這些年,韓素音這些貼身小事也都習慣了交給蘇靈打理。

    韓素音看著蘇靈恭敬垂首等著自己迴話,眼底浮現一絲滿足,緩緩道:“好。”

    蘇靈遂進到韓素音的屋子為其準備沐浴所用之物,其實玉侖派考慮到韓素音的身份,又是唯一的女仙帝,給她安排的這處地方不但風景好,也很便利。在後院靠山的地方就有一處天然溫泉,隨時可用。但韓素音卻嫌醃臢,又因是個女子,所以斷然不肯在外沐浴。而且她用慣了飛羽族的各種沐浴物品,所以蘇靈還跟以前一樣在屋裏為她準備好這些。熱水放好後,蘇靈伸手試了試水溫,又在水麵上灑上可以滋潤皮膚的玫瑰花瓣,才恭敬請韓素音入內沐浴。

    聽得韓素音靠近了,蘇靈便離開房間。將要出院子,忽地想起來自己忘了點長青香了。

    韓素音沐浴的時候是一定要點這據說有駐顏之術的長青香的,蘇靈想到自己年少時因為忘了點被

    韓素音數次責罰的情形,連忙快步返迴屋裏。她剛取出長青香,就感覺韓素音到了院門處,蘇靈手一抖,長青香掉了一塊,圓潤地滾到床底下去了。

    韓素音所用的長青香都是製成鵝卵石般大小,這一塊長青香價值上百極品仙靈石,蘇靈忙跟著去撿,心想這次少不了受罰了。

    不想韓素音忽然停在了院子中央,蘇靈正奇怪時,猛聽韓素音冷聲道:“來者何人?”

    蘇靈一怔,院子上空已響起哈哈大笑:“飛羽仙帝不但秀外慧中,實力也名至實歸,老夫佩服佩服!”

    蘇靈自然是瞧不見來人的,卻聽韓素音淡淡道:“不知虛塵仙帝半夜到訪所為何事?”

    若是蘇靈在外頭,自然可以瞧見那虛塵從頭到腳都被黑色的披風圍得嚴嚴實實的,也是韓素音從他周身氣息辨出他的身份。

    隻聽虛塵嘴裏似乎奇異地“嘖”了一聲,那聲音放低了不少:“此處可有安靜的地方,老朽有幾句話想同仙帝私下說。”

    虛塵說完這句話,蘇靈便察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襲來,她不知為何登時收緊了自己的氣息,團成一團藏在韓素音床下,同時布下結界將自己籠罩起來。

    鑽在韓素音的床底,被虛塵看到後,師父那裏怕是不好交代,會丟師父的臉。蘇靈是這麽想的。

    方才蘇靈傳音她備好了水,韓素音才往這邊來。她並未多想,一是這是她的勢力範圍,這麽些年沒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放肆,二是這些年蘇靈已經極少出錯。所以韓素音才大意沒有留意房內。見虛塵放開神識探查屋內還微微皺了皺眉,虛塵這老東西,眼裏沒有男女之別,她還顧忌著呢。

    不過這終究是韓素音暫時的居住之地,她雖有不滿,卻也沒有表示反對。虛塵的神識很快進入屋內,忽然觸及到一物,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韓素音的浴桶。虛塵神識掃過浴桶,自然是沒什麽異常的,不過這時候他注意到看著房內的布置,韓素音應該是準備沐浴的,他雖老到忘記自己年輕時是什麽樣子了,可終究是來拉攏韓素音的,瞧著韓素音麵有不悅,一下將要觸及床榻的神識收了迴來。韓素音打算洗澡的地方,該不會藏的有人。

    “那咱們進去說。”虛塵道。

    韓素音見虛塵想推門進去,眸子裏閃過一絲惱怒,但一想他白天不來,晚上來,說不定有什麽大事,一揮手布下結界:“就在這裏說,我這天音陣,尚能阻止別人窺視。”

    那也是一樣的,

    虛塵止住進屋的腳步,嗬嗬笑了笑,摘下披風上的帽子抬頭看了看把整個院子籠罩起來的結界道:“天音陣果然名不虛傳。”

    這老東西恭維話也就翻來覆去那麽幾句,真是無趣。

    韓素音道:“前輩你到底有什麽事要跟我說?”虛塵是現今所有仙帝中最為年長的,韓素音稱唿他為前輩也說得過去。

    虛塵笑了起來,隨著他笑,臉上的褶子也在抖動,這令韓素音感覺十分不暢。

    “你們都同韓小姑娘打個招唿吧。”虛塵對著袖中道。

    韓素音吃了一驚,她這天音陣隔絕一切,方才虛塵還讚過,怎會有什麽東西能穿過天音陣而她卻不知道?

    韓素音一時懷疑地盯著虛塵的袖子,卻見虛塵從袖中取出一塊雞蛋大小的紅色圓石,那石頭發出聲音來。

    “飛羽仙帝。”

    “韓姑娘。”

    “仙子。”

    竟是三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雖然隻聽見聲音,看不到說話的人,韓素音臉色卻變了。因為這三個聲音她已經聽出來是誰。

    那稱唿她為“飛羽仙帝”的是明心仙帝,稱唿她為“韓姑娘”的是君庭仙帝,稱唿她為“仙子”的則是白衣仙帝。

    這些人,早就聯合在一起了。

    “韓姑娘,你莫擔心,我等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來和你商量,畢竟,成聖這樣的機會,也該先緊著我們這些還算有些修為的人,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刻。”虛塵慢慢道。

    這話更是讓韓素音吃驚,不過大家都是萬萬年的狐狸,心裏如何震驚,麵上卻是絲毫不顯,韓素音甚至帶著幾分茫然:“成聖的機會?前輩是在說玉侖派的雲塔嗎?明日咱們都不都有機會進去嗎?又何必急於一時?”

    韓素音還輕笑了起來,似乎在笑虛塵等人太過心急。

    但虛塵一句話就叫她笑不出來了。

    “你知道不知道玄淩天已經得到了昊天圖?就在五十年前。”

    見韓素音發愣,虛塵又緊接著道:“玉侖派一直隱瞞這個消息,哪怕浩劫將至,也將昊天圖視為口中之肉,不欲與天下有誌之士分享。這次,還是被眾門派合力逼迫,才迫不得已開放了雲塔。”

    “玄淩天若是能參悟昊天圖,拯救天下蒼生我們也無話可說,可五十年過去了,他做了什麽?”

    “他悄無聲息地藏了起來,還想毀去

    與姑娘的盟約,當日,他可是當著眾人的麵與姑娘結成了雙修仙侶,他把你當什麽了?假如玄淩天成聖,還會把你放在眼裏嗎?實不相瞞,我們得到可靠的消息,數月前他就迴到了玉侖派,現在就在玉侖派裏。”

    韓素音雙目森然,虛塵的話明顯觸動了她。

    “你們想怎麽做?”

    從誅魔比武大會開始,虛塵就一直在關注韓素音,當然韓素音不知道罷了,見韓素音縱容蘇靈挑釁玉侖派,虛塵就知道機會來了。

    “我們想怎麽做,就看韓姑娘的意思了。”虛塵並沒有直說,現在他並不完全信任韓素音,畢竟韓素音名義上還是玄淩天的雙修仙侶。

    “不過,若是得了昊天圖,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拓印一份。”虛塵先拋出誘餌。

    虛塵沒有說,韓素音也能猜個大概,四仙帝聯合起來,玉侖派隻有玄淩天一個,是怎麽也抵不過這四個人的。

    “我要再想想,不過你放心,你們今天給我說的,我都沒有記住。”意思是,即使她不參與,也不會泄露出去。

    虛塵沒想到韓素音竟不上鉤,他耷拉垂下的眼皮動了動:“韓姑娘,你可知玄淩天為什麽要同你解除仙侶關係?”

    “為什麽?”韓素音不動聲色,卻在暗中戒備。

    看來剛才的保證並沒有讓虛塵放下戒心,他今日來找自己,是成也成,不成也成。

    “你自己看。”

    虛塵兩手之間忽然出現一片湛藍的光幕。

    韓素音一怔,低頭看去。

    “這是他的命盤,大部分看不清楚,但是鸞宮裏的這顆天喜星簡直不能說是明亮,而是耀眼了。而這顆天喜星出現的時間是六十年前,而不是八十年前……”

    鸞宮裏的天喜星是什麽意思,韓素音再清楚不過,那說明真正令玄淩天心動,想在一起的人是六十年前出生的,而不是八十年前與他結為雙修仙侶的她!

    “你們是怎麽得到他的血的?”

    韓素音猶作鎮定,但虛塵早從她的眸中瞧出她瀕臨暴怒,不急不慢地在那天喜星上一點,便見天喜星冉冉上升:“你知道,到了我們這個程度,僅憑一滴血也不一定能看全,畢竟命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改的。不過有些東西也是能看出來的,甚至能透過一個人看另外一個人。很有趣,這顆天喜星,它不停地上升,最後停在了比他還要高的位置,令人仰望。”

    什麽

    ?玄淩天還要高的位置,難道說那個人最終會成聖,等到她成聖的時候……這個消息比玄淩天成聖還令韓素音難以忍受。

    虛塵笑著看韓素音打碎了他手中的藍光。

    “明晚子時之前我給你迴複。”韓素音冷然道,虛塵感覺有風從她背後刮來,原來韓素音的翅膀不知何時露了出來。

    “好,恭候佳音。”虛塵說罷,就一閃而逝。

    韓素音的天音陣,根本就沒能攔住虛塵,他既然找上門來,就是要成也成,不成也成。

    蘇靈伏在床底,全身都濕透了,她一動也不敢動,虛塵後來給韓素音看了什麽,她是不知道的,也沒聽明白,但有一點她明白了,那就是虛塵這些仙帝準備了要對玉侖派動手。師父還沒有答應這件事,但這件事一旦傳出去……不,他們不會讓這件事走漏風聲的,所以,蘇靈掌心的汗更多了。

    蘇靈緊張到極處,感覺汗水都流到眼眶裏了,但是她不敢擦也不敢眨眼,因為這結界雖然精妙,卻是韓素音教她的。

    忽然間院子裏“咚”的一聲響,蘇靈跟著抖了一下,然後飛快地爬出床底,跑了出去。

    隻見外頭一個石凳碎成粉末,早就不見了韓素音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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