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被陽光照得沸騰起來,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去。

    原以為她迴來後,我的世界會一片明亮輝煌,直到永遠。

    不曾想隻是一天,它便轟然坍塌,沒有一絲預警。

    坐在床前,摸著她睡過的被子,還留著淡淡的體溫。

    就連空氣,也似乎還殘存著幾絲她的香味,在我鼻邊縈繞徘徊,始終不肯離去。

    我想不出她為什麽離開,真的想不出。

    唯一的解釋是,她知道做了心髒移植手術的她,已活不了多久。

    可能幾個月,也可能幾年。

    這種不確定的因素,令她恐懼,她怕我們在一起,會又愛得活來死去。

    她怕那時候再離開,會帶給我莫大的傷害。

    比現在的大上好幾十好幾百倍的傷害。

    所以她選擇離開,悄無聲息的離開。

    隻是永遠沒有考慮過我。

    愛情是兩個人的愛情,不是一個人。

    兩個人在一起,相互依偎,這才是愛情。

    有一天算一天,能多一會是一會。

    她卻隻懂得一味地離開,一味地縮減我們愛情的壽命。

    這麽簡單的數學道理她始終弄不明白,這個幼稚的女人!

    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像一個死去多時靜待腐爛的幹屍。

    眼角一條蜿蜒的淚痕,我想起了那天她的氣話。

    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那天她流著眼淚對我說。

    一切的恩愛情仇,造物弄人,真真地印證了這句話。

    那個下午,所有關於她的記憶如河水一般在我腦海裏靜靜流淌。

    一直到殘陽落下,屋裏變得陰暗無比。

    我才仿如大夢初醒一般,無力地站起。

    摸摸肚子,幹癟地咕咕叫著。

    我沒有開燈,無意開燈,怕眼睛被明亮的燈光刺傷。

    我拿起她的手機,借著淡淡的熒光摸索著走出門。

    大概是怕拿手機時弄醒我,所以她選擇將它遺落。

    那天在樓下,我點了一碗牛肉拉麵。

    放了多得不能再多的辣椒,我被嗆得眼淚鼻涕橫流。

    拿起油膩桌上她的手機,那是一款小巧的不知牌子的白色手機。

    翻看電話簿,除了女性,裏麵隻存著兩個男人的號碼。

    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她的“老公”。

    我撥通她 “老公”的電話,裏麵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x先生麽?

    我問他。x是他的姓。

    嗯,你是……?

    我是小雨的……男朋友。

    遲疑了半天,我還是選擇了男朋友這個詞語,深知老公這兩個字我配不起。

    哦。他顯得有點意外。

    她最近過得還好吧?他換了一種語氣問。

    嗯,還沒有謝謝你呢。我對他說。

    謝啥呢。他笑笑。不過那天她無緣無故的走掉,倒是害我擔心了好一陣子。

    什麽,她走之前沒跟你說麽?我有點疑惑。

    沒有,本來一直在醫院裏等待心髒源的,可是沒幾天她就不告而別了,也許是不想花費我太多錢吧,這個倔強的孩子……

    他還在說著,我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終於明白,她為什麽離開。

    原來,她現在才是心髒病晚期。

    她不想告訴我,因為怕我負更多的疚,怕我會為她傷心。

    所以,她選擇一個人悄悄地走,這個幼稚可憐的女人。

    許多年前,她語氣堅定地對我說。

    弟弟,我一定會一輩子保護你,不讓你受傷害!

    原來,她就是用著這種近乎怪異的方式保護著我。

    隻是不知,這種保護像一件又一件的寒衣,裹得我喘不過氣來。

    太多太濃的愛,我如何化得開?

    第二天,我在她的qq,郵箱,任何可能聯係到她,或是她看得到的地方,都留了一句話。

    有一隻不會飛的鴿子,會在明日從你外婆家的樓頂摔下,記得來看好戲,雨,我愛你!

    在網吧裏,一遍遍瀏覽過去,確保沒有一處遺漏後。

    我掩住麵,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已經是最後一招了,她再不出現,我真的無能為力。

    那天淩晨5點多,我就爬起床,天色還是一片灰暗。

    我刮了一個多月來無心顧及的胡子,套上了以前她買給我的西服,穿上了黑亮的皮鞋。

    在樓下喝了一碗稀粥,六點多的時候,我來到了她外婆家的樓下。

    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著。

    直到八點多,才看到了人群中她遮遮掩掩的身影。

    我一個箭步衝過去。

    她似乎遠遠地就看到了我,先是一愣,然後轉身就跑。

    我緊追著她不放。

    是的,我怎麽能放?這也許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見到她。

    行人有如唿嘯的風,在我兩邊後退,我看到她拐過一個街角,看到她穿過一條斑馬線,看到她爬上一座天橋,然後隱入茫茫的人群。

    我飛快地穿過天橋,隻是下來時,已看不見她的蹤影。

    各色服裝多種姿態的人,在我麵前沒有表情地穿梭,我找不到她熟悉的身姿。

    頭360度無規則地轉動著,汗水濕透發絲,隻是她不見了。

    僅僅是落後了一步,她又一次從我麵前消失。

    這不該是結局,不應該!

    我眼神慌亂,四處搜尋著那份熟悉。

    一點粉紅色從馬路對麵的人群裏露出來,我止住腳步定睛看了看。

    是她!原來她從另一道階梯上了天橋,又走了迴去。

    果然有點小聰明。

    她似乎發現了我在看她,腳步加速起來。

    再返迴天橋已來不及,我不假思索,一手撐住欄杆,然後翻身而過。

    我不能再失去她,我對自己說。

    是的,就在眼前,離我不到百米的地方。

    再錯過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那時,我死死盯著她,害怕她會再次逃出我的視線。

    眼裏根本沒有其他東西。

    直到右邊的視線裏驟然闖入一輛藍色的貨車。

    我轉過頭時,清晰的車牌逼入我的眼簾,接著從頭部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然後我像一隻蝴蝶,輕盈地飛了起來,又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趴”的一聲落在幾米之外。

    喧囂的世界在一瞬之間異常的寂靜下來。

    我聽到車子緊急煞車發出的巨大摩擦聲,聽到不遠處人群中發出的驚唿聲,還有她轉過身來,繼而從嘴裏飆出的尖叫聲。

    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敏感,身上的細胞,猶如被撕裂開來,一陣無法描述的疼痛。

    我掙紮著想站起,發現根本無力。

    額頭上方一陣滾熱,一些紅紅的液體順著皮膚緩緩流下。

    落入眼眶中,模糊了我的視線。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自己的血,那麽的紅與恐怖。

    我張開嘴巴,想叫喚她的名字,傳入耳朵的卻是一片死寂。

    恍恍惚惚中看到她來到我的身旁,緊緊抱住我。

    淚水從她眼中不斷流出,她哭得好淒慘,朝著周圍大聲地不停唿喊。

    隻是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不知道她在拚命叫喊著什麽。

    耳邊隻有嗡嗡的聲音,枯燥,單調,像被結實地罩了兩個空貝殼。

    她看起來好孤單,周圍的人隻是圍攏著,看著她,搖頭晃腦,指指點點。

    我好想站起來安慰她,告訴她不哭,隻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看著她的嘴唇在我眼前張開,合上,又張開。看著她的淚水從眼裏掉下,落在我的臉上,一滴,兩滴……

    是時間慢了半拍,還是腦子裏的傳輸神經供血不足?

    掙紮了半天,總算從胸前的口袋裏吃力地摸出一張存折。

    我顫抖著手把它交到她的手中,然後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髒。

    朝她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後,終於不甘心地合上眼皮,閉上看她的最後一眼。

    手無力地垂下,時間定格,不再流動。

    猶如身體裏的血液。

    天地間,迴蕩著她痛苦的哭聲,述說著一世的悲傷。

    是否記得,雨中的那把傘

    你我相依相傍

    是否說過,一起去流浪

    在某個地方埋葬

    是否在乎,年少那個諾言

    對你的心永遠不變

    是不是愛情是一堵牆

    爬到流血,翻到心傷

    你才肯相信我愛你的信仰

    是不是愛得不慌不忙

    真的有那麽難

    那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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