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姚家還有什麽人期待著姚玉重迴姚家,那麽,老姚先生一定是最堅定的那一個。可惜的是,他的蠢兒子又讓他失望了。

    姚洵在聽到老姚先生的問話之後,臉上居然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下意識地看一眼董蜜,小心地說:“蜜兒覺得呢?”

    董蜜哽咽著茫然問:“什麽?”

    姚洵不得不耐心解釋:“外頭的流言……”他遲疑片刻,對著董蜜又說不出口了。他是想要姚玉迴來的,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女兒,可是董蜜對姚玉那麽抗拒……他覺得自己不該讓董蜜傷心。

    從姚洵問出口的那一刻起,老姚先生就失望起來。

    自己這個兒子,明明是個生意人,卻一點生意人的幹脆果決都沒有。如果不是這些年還有自己在後頭鎮著,姚家的家業還算得上大,那些高管們也都算夠用心,姚家的生意大概早就一落千丈了。

    他聽到董蜜說:“不如幹脆承認是領養的,免得那些不好聽的話亂說。”

    姚洵居然隻是軟弱地說了一句:“這樣是不是不好?”

    老姚先生再也聽不下去了,指著門口對董蜜說:“滾出去。”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董蜜被老姚先生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眼圈紅紅,叫一聲“爸”,茫然而不敢置信。

    老姚先生卻沒有與她多說的意思,隻是冷笑:“有什麽打算,都滾出去說,不要讓我聽見。我姚家沒有你這種既蠢又毒的兒媳婦。”

    他的臉漲紅,顯見得十分生氣了。

    姚洵看著妻子和父親,左右為難。

    董蜜被老姚先生說得難堪,高聲叫嚷起來:“爸!您怎麽能這麽說我?這麽多年,我對您難道還不夠尊敬?為什麽要給我扣上這樣的名頭?”

    老姚先生冷道:“還沒有自知之明。”

    董蜜尷尬異常,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卻不肯低頭,隻是對老姚先生說:“我做錯了什麽?本來就不是我的女兒,我不喜歡她有什麽錯?!現在她也自己不肯再迴姚家,將她領養的身份說出去,又有什麽錯?!”

    老姚先生看一眼姚洵:“這就是你的好妻子。當初自己生不出來的時候,毀了一個身份清白的女孩子來求一個後代。等到自己有了親生的,就將當初求來的當做了眼中釘。這樣的女人,你還寵著愛著,對你來說,是不是隻有她才是人?”

    老姚先生的聲

    音低了下來,言語中的憤怒越發地壓抑。姚洵聽得分明,也知道自己理虧,呐呐地叫一聲“爸”,猶豫著說:“爸,那孩子也是個烈性的,如今她也不肯迴來,又何必……”

    老姚先生不忍直視地閉上眼,對他揮手:“帶著你老婆滾出去,至少這點我還能做主。”

    姚洵看著還想說什麽的董蜜,上前一步拉住了她,連哄帶勸地將她勸了出去;“蜜兒,爸年紀大了,性子上來了誰都勸不動的,你就別和爸吵架了。”

    董蜜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哭聲連天,看得姚洵心疼不已。

    姚濟站在樓上聽完樓下父母與爺爺的爭執,悄無聲息地迴了自己的房間,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了。

    他坐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眼神空茫。

    明明是一家人的事,現在爺爺說出的話也沒有人聽。不過是因為他早早地將家中的權力交給了父親,讓父親擁有了反抗的力量。

    而姐姐如今能坦然地過自己的日子,不將父母放在眼中,也是因為她有自己的力量,不會被父母鉗製。

    可是,自己有什麽?

    少年凝視著窗外,在心中立下誌願。

    姚洵與董蜜最終居然真的認同了董蜜那個說是領養的餿主意。

    沒過多久,董蜜親自放出去的消息和姚洵側麵的承認就傳遍了本城的圈子。不少人在暗中笑話,明擺著的事實,兩夫妻卻非要否認。當年董蜜不能生的事又不是沒有人知道,姚洵將外頭的私生女帶迴去也是給她解悶的。現在卻非要不承認。

    這夫妻兩個……

    “真是薄涼。”一個男人這樣說。

    肯特坐在他的對麵,笑嘻嘻地說:“真是可憐了那位小姐。”他對著對麵的人擠擠眼:“陳,聽說她是和你齊名的天才。那個姚家真是不知道珍惜,你這種等級的天才,也親手往外推。”

    坐在他對麵的陳看上去很年輕,猜不出具體的年紀。他與肯特有些相似,兩人的神色都是那種對自己絕對自信的姿態,對旁人輕微不屑。但很明顯,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國人。

    “姚家……也就這幾年的風光了。”陳肯定地說,“姚家現在的當家人姚洵不過平庸之資,這幾年靠著姚家的老底還能再撐幾年,再過幾年……”他微微地笑了笑。

    肯特鼓起掌來,感歎般地說:“不愧是陳。”

    陳隻是微微一笑:“你到這邊來幹什

    麽?”肯特一臉無辜:“我和你不一樣,我就是一個閑人,到哪裏去不都是一樣嗎?”話剛說完就被陳丟了個“你再裝”的眼神過來,肯特哈哈一笑,轉過臉去,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

    陳也沒有非要他迴答的意思,他與肯特說熟悉,也算是有往來,可說不熟悉,也還真沒有到交心的地步。

    剛剛喝一口咖啡,肯特忽然就站了起來:“哦,真是奇妙的偶遇。”

    陳:“??”

    肯特一臉興奮地向他說:“我在燈塔國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人,後來她離開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到她。”

    一本正經地問過陳自己的裝扮是不是還好,被對方以詭異的眼神看迴來,肯特也依舊不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拜,他近乎雀躍地走了過去。

    順著他走過去的方向看,陳驚愕地發現了自己和肯特剛剛的話題中心。

    姚玉正站在那裏,與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人說著話。

    那個男人叫什麽來著?

    在陳思索的時候,肯特已經熱切地迎了上去,對姚玉誇張地行了一禮:“我親愛的姑娘,真是幸運,能夠在這個國家見到你。”

    姚玉早就注意到了他,卻沒想過他會丟下正在說話的人跑到自己麵前來,一時錯愕。

    秦明遠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問:“是認識的人?”

    肯特不滿地說:“太失禮了,怎麽會僅僅隻是認識的人。”話音剛落,就聽姚玉說:“是,在燈塔國認識的。”

    肯特立刻就歎息一聲:“伊莉莎,你真是太難以接近了。”

    陳不料肯特居然真的跑去與姚玉說話了,心中忍不住想,肯特知道姚玉就是剛才兩個人交談的主角嗎?隻怕不知道。

    為了避免肯特說錯話,他也站了起來,往那邊走過去。

    秦明遠遠遠地看見陳澤走了過來,頓時有些激動。

    陳澤在這些人的圈子中也是傳奇,不過是與姚玉不同的另一種傳奇。姚玉以學神的姿態碾壓了圈子裏所有人,而陳澤就以天生的商人這樣的形象將其他人壓的透不過氣來。

    勉強能夠跟上他的也不過寥寥幾人,其餘人等,也不過是平日裏言談之間一個羨慕的背影而已。

    姚玉也看見了陳澤,但距離她與陳澤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四年前,實在是陌生得很。

    陳澤

    一過來,肯特的表情就略微變了一下,對陳澤笑道:“陳,這是我在燈塔國認識的伊莉莎,我和她之間有奇妙的緣分。伊莉莎是個可愛的女孩,我相信你也會這麽覺得。伊莉莎,這是陳,我曾經的好友,搭檔,是個天生的生意人,不要太相信他,也許他會出賣你。”

    秦明遠盯著陳澤,充耳不聞肯特說了什麽。他曾經覺得陳澤這樣的人是天生的,如今卻覺得,就算自己沒有陳澤的天賦,有他的努力也是好的。

    他看見陳澤笑了笑,表情居然很溫和:“肯特,我和姚小姐很早就認識了。”

    “姚?”肯特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歪了歪頭視線移向姚玉。姚玉對他一笑:“姚玉,我的名字。”

    一句話出口,就看到對麵的男人呆住了。

    陳澤輕輕地笑,發覺姚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連忙抬手遮了一下,調整自己的表情,然後說:“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坐一坐?”

    秦明遠激動得差一點脫口而出說好,舌尖彈了一下,卻又鎮定下來,看著姚玉。

    姚玉隻是微笑,矜持地點一點頭:“能與陳先生一起坐一坐,是我的榮幸。”

    林衡看到姚玉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與陳澤交談甚歡的模樣。旁邊坐著秦明遠,對麵還有一個明顯的外族人,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偶爾在陳澤與姚玉的對話當中插嘴。

    他心中一陣一陣的不痛快。

    明明也沒有多高貴的身份,憑什麽她就能那麽輕易地與那些身份高的人交好?而自己卻隻能一步步地從暴發戶的圈子裏往世家的圈子裏爬?

    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嫉妒姚玉的。因為心底的那一點不痛快,他的表情越發地扭曲了起來,讓應邀前來的顧康遠遠地看著,遲疑著不敢上前。

    在心中忿恨了一陣,林衡終於能勉強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那副羞澀的少年模樣,心中卻已經狠狠地給姚玉判了個死刑。

    現在姚家都發話了,不過是一個養女,還被趕了出來,就算自己做了什麽,她難道還能翻起浪不成?

    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虛空中的鎖鏈晃動著,原本細微的裂痕哢嚓一聲,裂縫擴散開來。

    姚玉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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