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隻隻小手,在[初暖城]周圍的城牆上一一冒出。


    如長在城牆上的野草,隨風飄揚,詭異而邪魅,就仿佛整個[初暖城]都在小手的包圍之中。


    忽地,數以百計的小手,從城牆上匯聚在一起,如同樹木生根發芽般,茁壯成長,形成人形之態——赫然就是方月如今的模樣,那頭頂長出如天線般的長手指,也很快以首尾相連的方式,形成白色圓環。


    匯聚出形態的[糯棉詭],靈動的眨巴眼睛,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在城牆上朝下方眺望,好奇的注視著匯聚的人群中。


    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它的神情綻放開來,流露出欣喜之色。


    身體像溶解般,化作一地的小手,融入城牆牆壁之中,消失不見。


    ……


    在城牆下方的街道上,一群七八歲的小孩子,歡唿著從大院子裏跑出來。


    “哈哈!阿爹終於肯放我們出去玩了!”


    “軍少,就你最慢了,要不是等你,我們早去[武決]廣場看熱鬧了!”


    “這時辰,[武決]肯定已經開始了,咱們要錯過精彩的部分了!”


    “聽說這次[武決],天盟主也會露麵,我長這麽大,還沒從來沒見過天盟主呢,他一定很厲害吧!”


    被稱為軍少的孩子王,一邊跑,一邊得意道:“那可不!天盟主不厲害誰厲害?初暖城最厲害的人,就是天盟主了!我阿爹說以前祖上發達的時候,還和天盟主串過門呢!”


    在一群孩子的‘好厲害!好厲害!’‘不愧是軍少,祖上連天盟主也接觸過’等發言中,軍少有些飄飄然,一時沒看路,咚的一聲撞在了什麽東西,一下子倒退迴來,跌倒在地,痛的他差點哭出來。


    要不是小夥伴在旁,不想丟麵子,他早就已經抹眼淚了。


    吃痛的捂住鼻子,眼睛帶著霧氣的抬頭看去,隻見一名高大的守衛,正逆著陽光停在原地,看著他。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其他守衛大人,赫然就是一隻巡邏的守衛小隊。


    “是,是[青司]的守衛!”


    周圍的小夥伴一下子認了出來,嚇得不敢妄動——他們隻是初暖城普通人家的孩子,巴結上商旅團的富家子弟軍少,才有一起玩的機會,可不敢觸怒守衛大人。


    軍少也蒙住了,他家的商旅團,還沒資格和青司的人叫板。


    正要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歉,卻見那名高大的守衛,忽然和其他同伴說了一聲,讓他們先走。


    等同伴走遠,他低下身子,繃著的嚴肅臉,慢慢變化,咧開嘴,笑道:“小家夥沒受傷吧?”


    “沒,沒事!”軍少連忙搖頭,周圍的小夥伴也連忙喊道:“守衛大人好!”


    “恩恩,沒事就好。今天可是初暖城的大節日,你們放心玩去吧。”


    “謝過守衛大人!”


    小孩們奶聲奶氣的齊聲謝過,這才都鬆了口氣,嘰嘰喳喳的跑遠了。


    “宮兒現在也該有這麽大了吧……今年迴村,定要好好抱抱她。”


    他叫初豆,原是初暖城下麵村子的隊長,後來調職到初暖城,因待遇更好,賺的更多,再加上路上不安全,很少迴家。


    但心中一直牽掛著家中妻女,算算離村的日子,已有五六年了。


    每每迴想起離村那一天,女兒在村口哭的撕心裂肺的畫麵,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今天看到這一群小孩子,又忍不住觸景生情,響起自家女兒。


    “等武決結束,就把留著的假期一口氣用掉,好好迴村待上一兩個月,見見老家的妻女。”


    在[初暖城]當職,賺得多,麵子也打,但其中心酸,隻有自己清楚。


    日夜見不得妻女,讓妻女當留守村子,他心中無奈又痛苦,好在每逢發工錢時,都是讓老家村子的守衛隊,直接送到妻女那邊的。


    自己過得苦點不算什麽,妻女過得好就行。


    想到這,初豆心情才稍稍好轉。


    壓下情緒,正要起身繼續巡邏。


    不知是不是蹲的久了,還是最近操勞過度,這一起身,竟有些頭暈目眩。


    等穩住身形的時候,視線一下看到了遠處的牆頭。


    下一刻,初豆臉色大變,瞳孔猛地收縮,瞪大眼睛,滿臉驚懼之色。


    隻見[天噬]的烈日之下,滿城牆的小手,正如野草般隨風飄揚。


    那密密麻麻的小手,看得人心驚肉跳,初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雖烈日在上,卻如墜冰窟!


    初豆剛要大喊出聲,忽地心髒猛地一絞,激烈的疼痛從胸口湧現,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瞪眼眼珠,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珠……兒……”


    口中最後的聲音,念得是女兒的乳名。


    意識逐漸黑暗中,他隱隱聽到了腳步聲,和前麵剛剛走遠的同伴,奔跑迴來的黑影。


    但也隻是如此了……


    “什麽情況?!”


    這隻巡邏的守衛隊小隊長,叫做封藥,他是第一時間看到初豆倒下,帶著人就趕了過來。


    “初豆?初豆!兄弟!兄弟!!”


    查了查鼻息,試探了下身體情況,封藥眼睛一下子紅了。


    他們這隻守衛隊,成員穩定多年,相互之間親如兄弟,熟識這麽多年,有著生死交情。


    沒想到初豆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了!


    封藥早就知道初暖城最近不安生,但沒想到,兇險到這種地步!


    他們都聽過初豆的牢騷,什麽幹完這一年就退休迴家陪妻女過踏實日子去,還時常說與妻女的有趣日常。


    卻沒想到……初豆還沒迴去見妻女一麵,就永遠地離開了。


    拳頭驟然握緊,封藥紅著眼睛,咬牙對其他人搖了搖頭。


    “死了?怎麽可能!”


    “怎麽會!明明隻是分開這麽一會時間,怎麽就……”


    “早知道剛才就不單獨留下他!誰都知道他這人心底軟,平日愛裝著嚴肅,這麽多年兄弟,還這樣……若是剛才我們一起留下……”


    周圍的守衛也都紅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憤怒的咬牙切齒。


    既為初豆的死而憤怒,也為詭異的兇殘的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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