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趕來的三人,好像在說著什麽,但安神醫卻聽不真切了。


    他感覺那邊傳來的都是噪音,耳邊響起的,全是耳鳴音。


    唿吸,變得急促,心髒,逐漸加速。


    這一刻時間仿佛放慢。


    安神醫感覺渾身都在戰栗,他僵硬著脖子,慢慢的,慢慢的低頭往下看去。


    就在剛才……狂奔的時候……他好像踩到了什麽柔軟之物……


    腳下,淡淡熒光的照射之下,一朵黑色之花,正被他右腳踩中,緊貼地麵。


    瞳孔一縮,安神醫大腦嗡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安神醫,不要停下!快跑……”


    聽著後方響起的聲音,安神醫才懵懵懂懂地迴神,僵硬著脖子迴頭。


    看著方月從疑惑到錯愕再到焦急大吼的生動表情,他慢慢露出慘淡的笑容……


    下一刻——


    轟!!


    鮮血飛濺。


    安神醫踩著黑色花朵的大腿,直接化作血漿爆開,人傾斜著往下倒去。


    在這一瞬,時間好像慢了下來。


    安神醫看到了光。


    很淡的黑光,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不同於白天看到淺淺溝渠匯聚而成的閉環。


    這次,安神醫看到的是光柱,圓柱狀的直達夜空的黑色光柱。


    黑色光柱範圍很小,僅僅輾碎了他的右腿,但發動的時間,卻是瞬間發動,沒有任何的征兆!


    與此同時……他看到黑色光柱在擴散,擴散的很快!


    他肉體凡是接觸到黑色光柱的部分,全部都紛紛被重壓輾成碎末。


    在傾斜倒下的動作中,下一個接觸到黑色光柱的就是他的腦袋,然後是胸膛,最後黑色光柱會貫穿他的身體,如高速轉動的鋸子般,將他的身體從中間一分為二,並伴隨著黑色光柱的擴散,吞沒他的屍體。


    死亡,從未如此刻般如此接近!


    安神醫的大腦一片空白,真正的生死麵前,他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或者說事情發生的太快,連思維都來不及轉動,就要迎來終結。


    然後,他感覺到了一股力。


    怪力!


    在他傾斜的身體,腦袋即將撞上黑色光柱的那一刻,這股怪力將他猛地往後一扯。


    周圍的景物在模糊,移動。


    伴隨著一股落地滾動的疼痛,以及右腿傳來的劇烈痛感,安神醫才如溺水後被救過來的人,猛地深深的吸氣,哈唿哈唿的大口喘息。


    “我,我還活著?”


    大腦思維,重新活躍。


    前方的黑光快速擴散,安神醫則看向了旁邊的男人。


    “夜夜?”


    顯然,剛才那股救了他命的怪力,就是來自方月的手筆。


    “安神醫,你沒事吧?”


    方月緊盯著前方的那朵焉了吧唧的黑色花朵,臉色難看的道。


    “安神醫!”


    “夜副隊長!”


    “我們快過去幫忙!”


    隊伍末尾騎馬趕過來的三人,看到這一幕,反而焦急的加快了衝過來的速度。


    方月臉色一變,連忙大喊道:“快停下!不要過來!”


    轟!!


    方月的喊聲與馬頭化作血漿爆開的畫麵,幾乎同步進行。


    緊接著,是騎在馬背上的隊員,和前半部的馬身,被壓成血漿。


    鮮血濺了另外兩名隊員一身,嚇得他們驚恐的尖叫大喊,緊拽胯下的馬匹掉頭。


    但是還是晚了,一瞬的停頓,第二名隊員連同胯下之馬,一起爆開,血肉混合在一起,被死死的壓在地上,化作一地的汙穢物。


    第三名隊員,這時才駕馬往後跑。


    “阿亮,阿眼……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那名隊員邊跑邊抹眼淚,瑟瑟發抖的。


    方月連忙吼道:“對!就是這樣!跑起來,迴隊伍,讓隊伍的人去向漫水村求救!!我們三人的命就靠你來拯救了!”


    黑色光柱,隔斷在隊伍與方月三人的中間。


    那在夜色中看不真切的恐怖光柱,讓人不敢妄動。


    “好,好!我去求援!夜副隊長你們堅持住!!”


    那人抹掉眼淚,大叫著策馬疾馳。


    “架!架!!”


    那人遠去,黑色光柱仍然以黑色花朵為中心,快速擴散範圍。


    方月看著這一幕,臉色難看,默默扶起斷腿的安神醫往後退。


    “安神醫,你還行嗎?”


    “能撐得住……”


    安神醫額頭全是細汗,連說話都開始費力,唿吸極為粗重。


    先前和羊虛詭一戰,他就已經嗑過很多藥,積累了丹毒。


    現在又在嗑藥保命,丹毒和失去右腿的疼痛一起爆發,幾乎快要了他的命,能保持清醒完全是咬牙強撐著了。


    “汪!”


    血獵人和[巨首血犬]此時才剛剛趕到,看到安神醫的慘狀,以及前麵的黑色花朵,不由臉色一變。


    “它怎麽會跑前麵來來了?!”


    “不知道。”


    方月搖頭。


    “那我們直接繞開它,與隊伍匯合?”


    方月剛想點頭同意,就見安神醫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吃力的搖搖頭。


    “沒用的!之前你不是說問我為什麽重詭花沒有一出現就施展重壓圈嗎?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現在控製重詭花的,是重壓詭!它不再是以重詭花的規則行動了!”


    “我們如果妄動一下,它隨時可能出現在我們腳下,伴隨著……”


    安神醫說到這,忍不住用力咳了一聲,露出痛苦之色,艱難的斷斷續續地繼續道:“伴隨著它的黑色光柱,我們三人會在瞬間被壓成血漿,毫無反手之力!”


    方月急道:“那我們怎麽辦?”


    安神醫神色黯淡了下,苦澀地道:“……你們兩個以左右兩個方向,分開往前跑,隻要能跑到漫水村,你們就能安全。它雖然變成了重壓詭,但隻要還是形態還沒變化來,還寄宿在重詭花內,移動速度就不會太快,多注意腳下避開危險……在犧牲另一人的情況下,還是有機會逃到漫水村的。”


    “那你呢?”


    “我?”


    安神醫神色一暗:“我……就在這裏等死吧。”


    這是安神醫當初能死裏逃生的方法。


    那一次,犧牲其他人,他活下來了。


    而現在……仿佛一場輪迴,而他,成了那個為了其他人活命,而留下來等死的人。


    不是他不想逃,而是腿沒了,哪怕有人帶著他逃,兩個人一起行動,成為重壓詭獵殺的目標概率隻會更高,生還幾率渺茫。


    這就是……所謂的贖罪嗎……


    安神醫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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