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夜熏少爺,你三天沒有吃飯了,這是我們醫院送來的食物,請你吃一些吧。”
“假如她醒過來,看到你這副樣子,一定會很難過的呀。”
“無論如何,都請吃一些。”
藍夜熏,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女人們關注的焦點,即使是在醫院裏,即使是他寸步不離的守侯著夏傷,他的一舉一動也會被護士姐姐們關注著。第四天的中午,再也不忍心看著他這樣憔悴。消瘦下去的護士們紛紛遞上了自己的便當盒。
藍夜熏抬起頭搖了搖頭,熬得通紅的雙眼裏,隻有哀傷和拒絕。
“藍夜熏少爺,你真的一點都不肯吃嗎?”護士們真的不肯就這樣離開,可是,藍夜熏卻是真的下定決心一般不去動那些食物,“你們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病房又恢複到了安靜的狀態。
點滴如雨滴一般滴下,一滴一滴又一滴。
藍夜熏停在夏傷的床邊,將點滴關小,用手去撥開她的發絲,靜靜的注視著她平靜的眉眼,突然開口了——“姓夏的,你聽著,你敢這樣不醒過來,我就敢這樣不吃飯。不喝水。你敢這樣死掉,我也會跟著你死掉哦。”
你敢這樣死掉,我也會跟著你死掉哦……
所以,你絕對絕對不可以死掉,你絕對絕對不可以不經過我允許,就死掉……
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下意識的為她披上被單,下意識的為她擦洗淤痕,情不自禁的吻過她的額頭……
夜一點點降臨,希望一點點湮滅。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不肯睜開雙眼,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已經守了你四天了,整整四天,你都不肯醒過來看我一眼嗎?”害怕,多麽害怕嗎,如果天亮她都醒不過來,就是沒有希望了吧。藍夜熏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在你心裏,我隻有利用的份嗎?你甚至不肯向照顧你的我說聲謝謝,你就打算這樣一直沉默嗎?你就打算一直這樣裝死嗎?”
“我告訴你,我不允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裝死!”多麽無奈。多麽傷感啊。多麽無力啊……
沙啞的嗓音,隻有鋪天蓋地的絕望!
“你欠我的,統統還給我,醒過來還給我啊……”頭好痛。全身沒有力氣,他站不穩,卻掙紮著偏偏倒倒站起來,用力的搖晃她的雙肩,想要把她喊醒,想要把她從死神手中的拉迴來!可是,她卻沒有絲毫反映,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改變。
她就那樣躺在那裏,拒絕醒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就在他身邊,他卻沒有辦法使她睜開雙眼,哪怕是一秒鍾,他也沒有辦法讓她改變一個表情。
悔恨。絕望。恐懼,像魔鬼樣扼住了近乎崩潰的理智。
一拳一拳砸在醫院的牆壁上,隻有這痛苦才能讓他好受一點,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他美麗的冰藍色眸子,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上帝可以做證,他天才少年藍夜熏,驕傲對人類都不屑一顧的藍夜熏,竟然因為一個剛剛認識幾個星期的女生哭了!
心痛得幾乎死去,這哭聲帶著歇斯底裏的哀傷,幾乎讓他全身痙攣……
聽到了聲音,重重砸牆的聲音。
感覺到了亮光……
仿佛睡了一個很沉很沉的覺,仿佛做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夢,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映,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妖精,在冰雪覆蓋的天地間醒來——“你……在幹什麽呢?”
你……在幹什麽呢?
既是奇怪,卻沒有波瀾的平靜語調,根本不像一個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的人說出來的話語,緩緩的從夏傷的嘴唇裏吐出。
聽到這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語,手砸出鮮血的藍夜熏渾身如觸電一般呆立住,然後整個人幾乎彈起來一般,帶著不可抑製的狂喜轉過身來。
將氧氣罩摘下的夏傷抬起頭,看著猛然轉身的藍夜熏,看著他眼角的淚水,僵在床頭。
兩人的目光在流動著晨光的純白病房裏,碰觸。交融。交換!
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這仿佛是離別幾年的戀人的突然相見,除了那猛烈的心髒隻有很深很強烈的思念——那是一種怎麽樣看,也,看不夠的感覺。
“我以為……”夏傷卻無法正視藍夜熏的這種直白的眼神,微微垂下眼瞼,撒起謊來,“我以為,你是銀浩風。”
即便是一開始就知道是你,是你藍夜熏守侯在身邊,她也無法,無法敞開心扉,接受這又一次的幫助。
“銀浩風……”一陣揪心的嫉妒感覺重重的砸向毫無防備的藍夜熏,一個苦澀的笑容在他嘴角緩緩綻放開來,“你的心裏隻有他!”
“我哥哥他在哪裏?”想也不想接過話來,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才可以避免他會對她說出什麽樣奇怪的。她無法迴應的話來吧?
藍夜熏搖搖頭,一步步的向她走過去。
夏傷無力的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被他一把抱在懷裏!根本無法掙紮……
專屬於藍夜熏的氣味,霸道的襲來,讓她全身僵硬。
“你活著,比什麽都好!”
你活著,比什麽都好。
這名為“溫情”的感覺,讓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隻能夠用身體來感覺,用擁抱來感覺,用這相互傳遞的體溫來感覺。
這連靈魂都顫抖的喜悅之情哦,心扉最最徹底的表白,那是他對她能活過來最徹底的慶祝。
夏傷隻覺得有些喘息不過來,試著想要推開他,他卻下意識的將她抱得更緊。這種不知道何時間達到的強烈感情,將夏傷徹底怔住,甚至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將緊緊擁抱自己的他推開!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
她聽到了肩頭他輕微的唿吸聲,不經意的輕輕動了動,累得睡著的藍夜熏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氣一般滑倒下來,夏傷猛的向一側倒去,卻沒有躲開,他的臉直直的落到她的臉龐,他的雙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然將她當做枕頭抱住。
夏傷微微皺皺眉頭,想要撐起身來,誰知道剛剛一動身體,自己的臉卻猛然對上他的臉,自己的嘴角猛然劃過他落下的嘴唇:幹涸的微微開口的嘴唇,輕輕刺痛她的嘴唇,這樣的感覺,卻比她強吻他,或者他強吻她的感覺都更奇怪——帶點觸電一般的激烈感情,讓夏傷慌忙推開他,把他推倒在一邊,自己掙紮著從床上站起身來,大口喘息起來。
他那如蝶翼般輕顫的睫毛,他那舒展開來如孩童般喜悅的麵容,他那微微鼓動的喉結,他身上傳來淡淡的如檸檬般清新的氣息,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美好而致命,讓人隻是看著,就被深深吸引,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摸摸自己的剛剛與他嘴唇接觸過的嘴角,竟然如此異樣,仿佛被烙下了一個烙印般,揮之不去,而自己更是心跳如雷,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竟然興奮得微微顫抖。
不,不,不……
絕對不能讓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控製,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心跳為他加速,她和他,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為他蓋上被子,不驚動醫生通知了一個護士照顧他,夏傷沒有辦理出院手續便出院了——因為她剛一走出病房就看到了銀浩風手下的保鏢們,所以她斷定銀浩風一定會為她辦理的,所以不用,什麽也不用管便可以離開了。
“夏傷小姐,少爺吩咐了,讓我們直接把你帶到你想去的地方。”保鏢頭頭一見到她,立刻迎上前來,把她領向豪華的房車旁。
“銀浩風沒有在這裏嗎?”
“是的。”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是夏傷並不打算追問下去,不顧醫生勸阻她多休息幾天才出院的要求,她毫不猶豫的上了車。
“去我的公寓吧。”
“是的,夏傷小姐。”保鏢頭頭坐進車裏,親自為夏傷做起了司機。
“我睡了幾天了?”
“迴夏傷小姐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五天?”夏傷仿佛覺得很不可思議般——自己沉睡的這幾天仿佛就隻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般的時間,可是卻是已經過了五天了呢。不,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五天沒有上課,筆記怎麽辦?還有,在健身俱樂部打工的事情……
“請夏傷放心,這幾天的筆記少爺已經拜托有人為你整理好了。還有,關於你在健身俱樂部打工的事情,少爺已經親自為你請過假了,那裏的主管說沒事,隻要你身體好了去接著上班就可以了。”完全看透了夏傷在擔心些什麽,保鏢頭頭說起話來,條理非常清楚。
完全沒有料想到銀浩風會知道自己打工的事情並且幫助自己處理得這麽好,夏傷整個人沉默了下來——看來,自己還是一直在依靠銀浩風呢,即使發過誓不再依靠他,不再和他聯係,卻還是……被迫的並且半情願的接受著銀浩風的幫助。
隻是不明白,這五天他都願意讓藍夜熏照顧她,他卻沒有出現在醫院裏,這到底是……
不明白,不明白銀浩風在想什麽,他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夏傷小姐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看還是送你迴醫院吧。”看到夏傷蒼白的臉上滿是煩惱,坐在後麵的座位上沉默著不說話,保鏢頭頭體貼而關心的說道。
“不用了,你在這裏停車就好了,我自己可以走迴公寓。”
“那你慢點走。”
“恩。”
夏傷對他微微一笑,勉力支持著向公寓走去,外表看起來若無其事一臉平靜,其實剛剛走幾步就已經感覺到頭暈目眩。唿吸困難了。穿過大廳。走進電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已經需要扶著門框了。
深吸一口氣,夏傷已經做好了走進門去看到滿屋子灰塵的情景,卻在這時候,門突然開了。
一頭炫目的銀色長發,一雙如紅鑽般閃閃發光的眸子,身著家居服的銀浩風,仿佛排練過很多遍一樣,對她微微一笑,為她拉開門,把她讓進了她的公寓。
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明白他為什麽把自己放進她的房間!
順著他的目光,夏傷疑惑的看了一眼,隻看了一眼公寓——整個人便徹底怔住了,這哪裏還是她那個空凸四壁的家啊?
隻看看這裏的天花板。四周的牆壁上的依牆而畫的巨大的海浪圖,夏傷就整個人說不出話來了——巨大的海浪,海浪層層疊疊,無數人在沙灘上曬太陽。遊戲。玩耍……大海裏,男人。女人們開心的遊泳,孩子們拿著遊泳圈撲騰的學著遊泳,隻是這樣看著,就仿佛聽到了無數人講話的聲音。孩子們嬉戲的聲音;海鳥在天空飛翔,椰子樹迎風搖動,寬闊蔚藍的海天相連,多麽美啊,隻是這樣看著就仿佛到了大海邊,仿佛聞到了海的氣息,聽到了海的聲音,感受到了海風浮動。
天空。雲朵。海鳥。大海。人。沙灘……
遼闊。清爽。深邃。美麗。動人心魄……
“喜歡嗎?”銀浩風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夏傷,仿佛隻要她一搖頭,他就會失去生命的樂趣。
“這些……”夏傷從來沒有這樣感動過,從來沒有人的對她這樣好過,她轉過頭,語調哽咽而激動,“這些,都是你畫的?”
“恩!”銀浩風點點頭,把她從客廳拉到其他房間,那裏的牆壁上畫的是原始森林,牆壁是森林,天花板是天空;另一間房間是雪山,漂亮美麗有鷹盤旋的山川河流。懸崖峭壁。峽穀海洋……
美不盛收。無比壯觀。讓人久久迴不過神,這些這些,都是銀浩風一筆一筆的畫好的,是他站在牆壁前。伏在天花板上畫下來的,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在這裏畫了多少個夜晚……
一筆一筆的看過去,一筆一筆的欣賞著這些出自日本繪畫天才銀浩風——兩年裏用生命保護自己的人的他的畫,多麽感動。多麽多麽震撼!
夏傷站在這一片片異常瑰麗的景色麵前,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泣出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忍不住忍不住撲進他的懷抱,永遠沒有勇氣再離開他!
房間裏已經鋪上了地毯,放上了配這些畫的沙發。電器,房間雖小,卻在銀浩風的精心布置下,完完全全有了家的感覺。夏傷不用看,不用看,就隻是猜,就知道哪裏有什麽——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她的了,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夠做到如此的細致和準確了。
一迴過頭,她和他的目光久久在空中匯合!
溫潤如玉。如同一副美麗的日本畫的少年,已經長成最體貼最溫柔的男人,已經可以大大方方。無比勇敢的保護任何人了。
“夏傷,歡迎迴家。”根本容不得夏傷來拒絕這份沉重到可以把她整個人生壓彎的愛的重量,銀浩風的嘴角已經舒展開一個溫柔如春風的笑容,他對她張開了手臂。
廚房裏燉的雞湯冒出了香氣,還有各種美味的料理味道,這種氣味隻有這種名為家的地方,才有!
夏傷望望天空,將眼睛裏即將流出的眼淚倒迴眼眶,一步步走到銀浩風麵前,靠進他的懷裏,撒嬌一般,累了很久一般,放低了放輕了聲音,柔柔的說道:“謝謝,謝謝……”
已經記不得期待了多久,究竟期待了多久,銀浩風輕輕的將她攬在懷中,細心嗬護她,不同於藍夜熏的霸道。無所畏懼和不管不顧,他總是這麽細膩。溫柔和體貼。
“從知道你進醫院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等在這裏,我不是不敢看。不忍看你受傷的樣子,而是,我相信不管經曆多麽可怕的事情你都會重新站起來,重新迴到這裏,我寧願在這裏等你,默默的相信著你,也不願意看你受傷的樣子。”
“如果我迴來不了呢?”
“那我就會一直等在這裏,一直等到你迴來為止!”
“傻瓜……”
“夏傷,歡迎迴來,歡迎迴來……”一直重複著這樣的話語,一直重複著這樣激動的心情,一直重複著自己感動和害怕的擔憂之情,最最溫潤如玉的少年,漸漸哽咽了。
吃下他親自為她燉的雞湯,吃下他親自為她做出的美味料理,一口一口,一勺一勺,他坐在桌子邊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著她吃下他的心意,吃下他的關心,吃下他的焦急和擔憂,終於忍不住,忍不住,銀浩風露出了名為欣慰的笑容。
兩人間親密的氣息流轉開來,讓之前寂寞空蕩蕩的房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家。
一個充滿著名為幸福滋味的確確實實的家。
銀浩風陶醉在這樣的溫馨裏,用全部的心思祈禱著,祈禱著能夠永遠這樣看著她。守護著她。
夏傷感覺到他的目光輕輕抬起頭來,對於美味料理的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慢點吃,雞湯都沾到臉上了。”情不自禁的為她擦去嘴角的殘留的痕跡,卻在這時,一陣“嘭”的推門聲響起,一個白色身影衝了進來。
“夏傷,太好了,你在這裏……”
夏傷還沒站起來,就被闖入的人一把從座位上拉起來,不容分手的抱進了懷裏,“太好了,你在這裏!你在這裏!”
仿佛一放開手,眼前的夏傷就會從他身邊溜走,不速之客,滿臉滿心的慌亂,全部化成了一股無法掙脫的濃烈情誼。
“你……”完全沒有料到自己以為在醫院裏睡著了的藍夜熏會突然衝進來抱住自己,夏傷慌忙掙脫。
“不要!”感覺到她強烈的拒絕,藍夜熏卻猛然出聲,震得夏傷的心突然一軟,竟然生生放下了推開他的手,任他死死的抱著她,“讓我抱一抱,讓我感覺到你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虛幻的,不是隨時都會消失掉的……好不好?”
好不好?
柔軟的嗓音,從他嘴邊輕輕吐出,化作一絲絲柔軟的春風拂過她的耳朵邊,有些癢癢,有些觸電一般的感覺……在他檸檬氣息的體香裏,在他微微瘦弱但卻充滿了力量的懷抱中——一種舍不得放開的留戀,將她緊緊盯在原地,無法動彈,任由他的身體溫暖她的身體!
“放開她!”
仿佛被一把刀狠狠砍入心髒,仿佛被瞬間丟棄到萬丈深淵,仿佛被推入寒冰池中,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生被別的男生抱在懷裏。而自己被隔絕到另一個世界裏,銀浩風發出了絕望的唿喊——“放開我的夏傷!”
她是他的!
隻有他才能抱她,隻有他才有資格親密的在她耳朵邊說話,隻有他才有資格才能靠她那麽近!
他要占有她,他要宣昌夏傷是隻屬於他銀浩風的!
嫉妒就像魔鬼,在瞬間讓銀浩風整個人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溫潤,一把將夏傷拉出藍夜熏的懷抱,狠狠的拉向他的身邊。
藍夜熏猛然驚醒過來,這裏除了夏傷之外還有銀浩風——與夏傷親密相處兩年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們剛剛在這裏……這間變得好美好溫馨的公寓裏,一起說笑,一起享用美食……
他們兩人的世界,是他不曾到過的世界,他們在一起說的話,是他不曾明白的,他們在一起做的事情,是他不曾參與的——他們的世界,他是無法進入的!
無法言說的嫉妒之情,頓時化作酸而苦的感覺,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靜靜的透過充滿保護欲的銀浩風的臉看向退迴到無動於衷的夏傷的臉。
一眼,一眼,又一眼。
冰冷而美麗的藍色眸子裏,流動著無法言說的思念和苦澀。
他,在她昏迷的四天裏,寸步不離的守侯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陷入沉睡,卻無能為力;他在她被全校女生推倒跪在教學樓麵前的時候,憤怒得像一頭發狂的獅子,血紅了雙眼,恨不得把欺負她的高個子女生和那個男生打死,可是他卻隻能不顧一切的抱著她走出歐櫻學院;他在她被肥豬男生欺淩得遍體鱗傷的時候,吼叫著打跑了他們,撿起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醫院……
這些,他為她做的一切!他以為他和她之間,至少可以有一點點不同尋常的情誼!
可是……可是……現在她卻隻是默默的站在充滿著警戒和憤怒之情的銀浩風身後,不發一言,似乎剛才的擁抱,不過是吃一口飯。喝一口水那麽平常的事情——她根本不在乎他一分一豪!
沒有絲毫的波瀾,她那平靜如湖麵的臉龐,恬靜柔美,閃動著的卻是漠然到極致的光芒。
這種被排斥在他們的世界裏的孤獨和寂寞,會將一顆嘭然動心的吞沒啊——藍夜熏的心猛的抽痛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驕傲的天才少年,藍夜熏哦,在這異樣的情動以後,變得多麽卑微和白癡啊!
“你來……”夏傷覺得不應該讓這種尷尬的局麵繼續下去,隻得開口,“如果隻是擔心我,我告訴你我現在很好。”
逐客令!
她親自下了逐客令!她在趕他走,然後和他的哥哥繼續呆在一起,和他的哥哥繼續說著甜蜜的話語,享受著幸福的滋味……
不不不!
他不要,他已經明白銀浩風對夏傷的感情:他對她不僅僅是兄妹的感情,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要,不要他陪著她——不要他做為一男生陪著心愛的女生,做為一個把她的生命當作自己的生命來守護的男生陪著她!
這會讓他受不了,這會讓他在寂寞和猜疑中痛苦得無法自拔!不,不,不,確切的來說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自拔,一顆心全部亂了,腦海也一片空白。仿佛死機的電腦,失去理智的藍夜熏在瞬間憤怒,他猛然提高聲調,用近乎嘲諷的口吻大聲接過話來:“你很好,你當然很好啦,你有你的哥哥,你有這個叫銀浩風的哥哥在一起嘛!啊……看看這些畫,這些美得讓真實的大自然都變色的景色圖畫,都是你的好哥哥銀浩風給你畫的啊,還有桌子上這些美味的雞湯,一定是你的好哥哥熬了好久好久才熬好的吧!啊,你多麽幸福啊,幸福到忘記了是誰把你送到醫院裏,是誰救迴了你的命……”
“如果你要說的話隻是這些……”
“不隻是這些,夏傷你聽清楚!”不等夏傷打斷他的話,藍夜熏絕美的臉上充滿了淩厲和果斷,“我要你聽清楚,你的命是屬於我的藍夜熏的,不是屬於這個叫銀浩風的所謂哥哥的家夥的!”
“你說什麽?!”銀浩風終於忍不住,猛然出聲。
“我說什麽管你什麽事情?”藍夜熏話鋒一轉,對準了銀浩風,用手指指著他,故意在夏傷麵前戳穿他一樣,“你那天明明知道夏傷進了醫院,可是你卻沒有來,隻派了保鏢來醫院,你為什麽不來呢?”
銀浩風根本想不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頓時無法迴答。
“哈哈……”仿佛猜測到銀浩風會是這樣的表現一般,藍夜熏得意的笑了兩聲,停頓住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敢來醫院!你不敢看渾身是血。虛弱到連唿吸都一點點停止的夏傷,你沒有膽量看著她在死亡線上掙紮,你甚至沒有勇氣麵對她一分鍾的昏迷!你怕,你很怕,怕得要死,怕夏傷就這樣醒不過來……”
夏傷淡漠的目光漸漸有了變化,一點一點,落到麵前的銀浩風身上,雖然她隻看到他的背影,但是這一刻,她感覺到他在顫抖!微弱的,仿佛於靈魂深處的顫抖!
“你這個虛偽的家夥,你這個膽小的家夥,你這個隻敢口頭上說說守護夏傷的家夥,當夏傷被捆綁著跪到教學樓麵前,當夏傷被塞臭襪子,當夏傷被人一腳踢得摔倒的時候,當夏傷麵臨最恐怖的淩辱的時候,當夏傷被那頭肥豬掐著脖子一點點失去唿吸,當夏傷經曆這麽多這麽多背叛宏辱的時候,你這個信誓旦旦說夏傷的天空由你撐起,夏傷的明天你會創造,夏傷的笑容由你守護的家夥,在哪裏?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在哪裏?”
你在哪裏?
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
“像你這樣膽小和懦弱的家夥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像你這樣膽小和懦弱的家夥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仿佛站在萬丈懸崖峭壁上,猛然間被人推入深不可見底的黑暗,銀浩風的身體竟然猛然向前一傾……
“哥哥!”一直關注著銀浩風,甚至沒有仔細去聽藍夜熏說了些什麽話的夏傷猛然伸出手,緊緊緊緊的摟住他,從後麵摟住他,樓住他不讓他向前傾倒。就算是他非常安全,就算知道他不會摔倒,她也不願意放任他向前傾倒。
藍夜熏猛然怔住,眼睜睜的看著夏傷做出如此緊張銀浩風的動作,一張激動的臉在瞬間變得慘白,還要說什麽的他,生生的把話吞迴口中。
啊……
“假如她醒過來,看到你這副樣子,一定會很難過的呀。”
“無論如何,都請吃一些。”
藍夜熏,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女人們關注的焦點,即使是在醫院裏,即使是他寸步不離的守侯著夏傷,他的一舉一動也會被護士姐姐們關注著。第四天的中午,再也不忍心看著他這樣憔悴。消瘦下去的護士們紛紛遞上了自己的便當盒。
藍夜熏抬起頭搖了搖頭,熬得通紅的雙眼裏,隻有哀傷和拒絕。
“藍夜熏少爺,你真的一點都不肯吃嗎?”護士們真的不肯就這樣離開,可是,藍夜熏卻是真的下定決心一般不去動那些食物,“你們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病房又恢複到了安靜的狀態。
點滴如雨滴一般滴下,一滴一滴又一滴。
藍夜熏停在夏傷的床邊,將點滴關小,用手去撥開她的發絲,靜靜的注視著她平靜的眉眼,突然開口了——“姓夏的,你聽著,你敢這樣不醒過來,我就敢這樣不吃飯。不喝水。你敢這樣死掉,我也會跟著你死掉哦。”
你敢這樣死掉,我也會跟著你死掉哦……
所以,你絕對絕對不可以死掉,你絕對絕對不可以不經過我允許,就死掉……
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下意識的為她披上被單,下意識的為她擦洗淤痕,情不自禁的吻過她的額頭……
夜一點點降臨,希望一點點湮滅。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不肯睜開雙眼,天馬上就要亮了,我已經守了你四天了,整整四天,你都不肯醒過來看我一眼嗎?”害怕,多麽害怕嗎,如果天亮她都醒不過來,就是沒有希望了吧。藍夜熏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在你心裏,我隻有利用的份嗎?你甚至不肯向照顧你的我說聲謝謝,你就打算這樣一直沉默嗎?你就打算一直這樣裝死嗎?”
“我告訴你,我不允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裝死!”多麽無奈。多麽傷感啊。多麽無力啊……
沙啞的嗓音,隻有鋪天蓋地的絕望!
“你欠我的,統統還給我,醒過來還給我啊……”頭好痛。全身沒有力氣,他站不穩,卻掙紮著偏偏倒倒站起來,用力的搖晃她的雙肩,想要把她喊醒,想要把她從死神手中的拉迴來!可是,她卻沒有絲毫反映,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改變。
她就那樣躺在那裏,拒絕醒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就在他身邊,他卻沒有辦法使她睜開雙眼,哪怕是一秒鍾,他也沒有辦法讓她改變一個表情。
悔恨。絕望。恐懼,像魔鬼樣扼住了近乎崩潰的理智。
一拳一拳砸在醫院的牆壁上,隻有這痛苦才能讓他好受一點,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他美麗的冰藍色眸子,也忍不住流下眼淚……
上帝可以做證,他天才少年藍夜熏,驕傲對人類都不屑一顧的藍夜熏,竟然因為一個剛剛認識幾個星期的女生哭了!
心痛得幾乎死去,這哭聲帶著歇斯底裏的哀傷,幾乎讓他全身痙攣……
聽到了聲音,重重砸牆的聲音。
感覺到了亮光……
仿佛睡了一個很沉很沉的覺,仿佛做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夢,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映,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妖精,在冰雪覆蓋的天地間醒來——“你……在幹什麽呢?”
你……在幹什麽呢?
既是奇怪,卻沒有波瀾的平靜語調,根本不像一個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的人說出來的話語,緩緩的從夏傷的嘴唇裏吐出。
聽到這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語,手砸出鮮血的藍夜熏渾身如觸電一般呆立住,然後整個人幾乎彈起來一般,帶著不可抑製的狂喜轉過身來。
將氧氣罩摘下的夏傷抬起頭,看著猛然轉身的藍夜熏,看著他眼角的淚水,僵在床頭。
兩人的目光在流動著晨光的純白病房裏,碰觸。交融。交換!
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這仿佛是離別幾年的戀人的突然相見,除了那猛烈的心髒隻有很深很強烈的思念——那是一種怎麽樣看,也,看不夠的感覺。
“我以為……”夏傷卻無法正視藍夜熏的這種直白的眼神,微微垂下眼瞼,撒起謊來,“我以為,你是銀浩風。”
即便是一開始就知道是你,是你藍夜熏守侯在身邊,她也無法,無法敞開心扉,接受這又一次的幫助。
“銀浩風……”一陣揪心的嫉妒感覺重重的砸向毫無防備的藍夜熏,一個苦澀的笑容在他嘴角緩緩綻放開來,“你的心裏隻有他!”
“我哥哥他在哪裏?”想也不想接過話來,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才可以避免他會對她說出什麽樣奇怪的。她無法迴應的話來吧?
藍夜熏搖搖頭,一步步的向她走過去。
夏傷無力的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被他一把抱在懷裏!根本無法掙紮……
專屬於藍夜熏的氣味,霸道的襲來,讓她全身僵硬。
“你活著,比什麽都好!”
你活著,比什麽都好。
這名為“溫情”的感覺,讓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隻能夠用身體來感覺,用擁抱來感覺,用這相互傳遞的體溫來感覺。
這連靈魂都顫抖的喜悅之情哦,心扉最最徹底的表白,那是他對她能活過來最徹底的慶祝。
夏傷隻覺得有些喘息不過來,試著想要推開他,他卻下意識的將她抱得更緊。這種不知道何時間達到的強烈感情,將夏傷徹底怔住,甚至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將緊緊擁抱自己的他推開!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
她聽到了肩頭他輕微的唿吸聲,不經意的輕輕動了動,累得睡著的藍夜熏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氣一般滑倒下來,夏傷猛的向一側倒去,卻沒有躲開,他的臉直直的落到她的臉龐,他的雙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然將她當做枕頭抱住。
夏傷微微皺皺眉頭,想要撐起身來,誰知道剛剛一動身體,自己的臉卻猛然對上他的臉,自己的嘴角猛然劃過他落下的嘴唇:幹涸的微微開口的嘴唇,輕輕刺痛她的嘴唇,這樣的感覺,卻比她強吻他,或者他強吻她的感覺都更奇怪——帶點觸電一般的激烈感情,讓夏傷慌忙推開他,把他推倒在一邊,自己掙紮著從床上站起身來,大口喘息起來。
他那如蝶翼般輕顫的睫毛,他那舒展開來如孩童般喜悅的麵容,他那微微鼓動的喉結,他身上傳來淡淡的如檸檬般清新的氣息,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美好而致命,讓人隻是看著,就被深深吸引,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摸摸自己的剛剛與他嘴唇接觸過的嘴角,竟然如此異樣,仿佛被烙下了一個烙印般,揮之不去,而自己更是心跳如雷,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竟然興奮得微微顫抖。
不,不,不……
絕對不能讓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控製,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心跳為他加速,她和他,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為他蓋上被子,不驚動醫生通知了一個護士照顧他,夏傷沒有辦理出院手續便出院了——因為她剛一走出病房就看到了銀浩風手下的保鏢們,所以她斷定銀浩風一定會為她辦理的,所以不用,什麽也不用管便可以離開了。
“夏傷小姐,少爺吩咐了,讓我們直接把你帶到你想去的地方。”保鏢頭頭一見到她,立刻迎上前來,把她領向豪華的房車旁。
“銀浩風沒有在這裏嗎?”
“是的。”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是夏傷並不打算追問下去,不顧醫生勸阻她多休息幾天才出院的要求,她毫不猶豫的上了車。
“去我的公寓吧。”
“是的,夏傷小姐。”保鏢頭頭坐進車裏,親自為夏傷做起了司機。
“我睡了幾天了?”
“迴夏傷小姐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五天?”夏傷仿佛覺得很不可思議般——自己沉睡的這幾天仿佛就隻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般的時間,可是卻是已經過了五天了呢。不,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五天沒有上課,筆記怎麽辦?還有,在健身俱樂部打工的事情……
“請夏傷放心,這幾天的筆記少爺已經拜托有人為你整理好了。還有,關於你在健身俱樂部打工的事情,少爺已經親自為你請過假了,那裏的主管說沒事,隻要你身體好了去接著上班就可以了。”完全看透了夏傷在擔心些什麽,保鏢頭頭說起話來,條理非常清楚。
完全沒有料想到銀浩風會知道自己打工的事情並且幫助自己處理得這麽好,夏傷整個人沉默了下來——看來,自己還是一直在依靠銀浩風呢,即使發過誓不再依靠他,不再和他聯係,卻還是……被迫的並且半情願的接受著銀浩風的幫助。
隻是不明白,這五天他都願意讓藍夜熏照顧她,他卻沒有出現在醫院裏,這到底是……
不明白,不明白銀浩風在想什麽,他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夏傷小姐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看還是送你迴醫院吧。”看到夏傷蒼白的臉上滿是煩惱,坐在後麵的座位上沉默著不說話,保鏢頭頭體貼而關心的說道。
“不用了,你在這裏停車就好了,我自己可以走迴公寓。”
“那你慢點走。”
“恩。”
夏傷對他微微一笑,勉力支持著向公寓走去,外表看起來若無其事一臉平靜,其實剛剛走幾步就已經感覺到頭暈目眩。唿吸困難了。穿過大廳。走進電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已經需要扶著門框了。
深吸一口氣,夏傷已經做好了走進門去看到滿屋子灰塵的情景,卻在這時候,門突然開了。
一頭炫目的銀色長發,一雙如紅鑽般閃閃發光的眸子,身著家居服的銀浩風,仿佛排練過很多遍一樣,對她微微一笑,為她拉開門,把她讓進了她的公寓。
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明白他為什麽把自己放進她的房間!
順著他的目光,夏傷疑惑的看了一眼,隻看了一眼公寓——整個人便徹底怔住了,這哪裏還是她那個空凸四壁的家啊?
隻看看這裏的天花板。四周的牆壁上的依牆而畫的巨大的海浪圖,夏傷就整個人說不出話來了——巨大的海浪,海浪層層疊疊,無數人在沙灘上曬太陽。遊戲。玩耍……大海裏,男人。女人們開心的遊泳,孩子們拿著遊泳圈撲騰的學著遊泳,隻是這樣看著,就仿佛聽到了無數人講話的聲音。孩子們嬉戲的聲音;海鳥在天空飛翔,椰子樹迎風搖動,寬闊蔚藍的海天相連,多麽美啊,隻是這樣看著就仿佛到了大海邊,仿佛聞到了海的氣息,聽到了海的聲音,感受到了海風浮動。
天空。雲朵。海鳥。大海。人。沙灘……
遼闊。清爽。深邃。美麗。動人心魄……
“喜歡嗎?”銀浩風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夏傷,仿佛隻要她一搖頭,他就會失去生命的樂趣。
“這些……”夏傷從來沒有這樣感動過,從來沒有人的對她這樣好過,她轉過頭,語調哽咽而激動,“這些,都是你畫的?”
“恩!”銀浩風點點頭,把她從客廳拉到其他房間,那裏的牆壁上畫的是原始森林,牆壁是森林,天花板是天空;另一間房間是雪山,漂亮美麗有鷹盤旋的山川河流。懸崖峭壁。峽穀海洋……
美不盛收。無比壯觀。讓人久久迴不過神,這些這些,都是銀浩風一筆一筆的畫好的,是他站在牆壁前。伏在天花板上畫下來的,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不知道他在這裏畫了多少個夜晚……
一筆一筆的看過去,一筆一筆的欣賞著這些出自日本繪畫天才銀浩風——兩年裏用生命保護自己的人的他的畫,多麽感動。多麽多麽震撼!
夏傷站在這一片片異常瑰麗的景色麵前,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泣出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忍不住忍不住撲進他的懷抱,永遠沒有勇氣再離開他!
房間裏已經鋪上了地毯,放上了配這些畫的沙發。電器,房間雖小,卻在銀浩風的精心布置下,完完全全有了家的感覺。夏傷不用看,不用看,就隻是猜,就知道哪裏有什麽——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她的了,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夠做到如此的細致和準確了。
一迴過頭,她和他的目光久久在空中匯合!
溫潤如玉。如同一副美麗的日本畫的少年,已經長成最體貼最溫柔的男人,已經可以大大方方。無比勇敢的保護任何人了。
“夏傷,歡迎迴家。”根本容不得夏傷來拒絕這份沉重到可以把她整個人生壓彎的愛的重量,銀浩風的嘴角已經舒展開一個溫柔如春風的笑容,他對她張開了手臂。
廚房裏燉的雞湯冒出了香氣,還有各種美味的料理味道,這種氣味隻有這種名為家的地方,才有!
夏傷望望天空,將眼睛裏即將流出的眼淚倒迴眼眶,一步步走到銀浩風麵前,靠進他的懷裏,撒嬌一般,累了很久一般,放低了放輕了聲音,柔柔的說道:“謝謝,謝謝……”
已經記不得期待了多久,究竟期待了多久,銀浩風輕輕的將她攬在懷中,細心嗬護她,不同於藍夜熏的霸道。無所畏懼和不管不顧,他總是這麽細膩。溫柔和體貼。
“從知道你進醫院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等在這裏,我不是不敢看。不忍看你受傷的樣子,而是,我相信不管經曆多麽可怕的事情你都會重新站起來,重新迴到這裏,我寧願在這裏等你,默默的相信著你,也不願意看你受傷的樣子。”
“如果我迴來不了呢?”
“那我就會一直等在這裏,一直等到你迴來為止!”
“傻瓜……”
“夏傷,歡迎迴來,歡迎迴來……”一直重複著這樣的話語,一直重複著這樣激動的心情,一直重複著自己感動和害怕的擔憂之情,最最溫潤如玉的少年,漸漸哽咽了。
吃下他親自為她燉的雞湯,吃下他親自為她做出的美味料理,一口一口,一勺一勺,他坐在桌子邊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著她吃下他的心意,吃下他的關心,吃下他的焦急和擔憂,終於忍不住,忍不住,銀浩風露出了名為欣慰的笑容。
兩人間親密的氣息流轉開來,讓之前寂寞空蕩蕩的房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家。
一個充滿著名為幸福滋味的確確實實的家。
銀浩風陶醉在這樣的溫馨裏,用全部的心思祈禱著,祈禱著能夠永遠這樣看著她。守護著她。
夏傷感覺到他的目光輕輕抬起頭來,對於美味料理的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慢點吃,雞湯都沾到臉上了。”情不自禁的為她擦去嘴角的殘留的痕跡,卻在這時,一陣“嘭”的推門聲響起,一個白色身影衝了進來。
“夏傷,太好了,你在這裏……”
夏傷還沒站起來,就被闖入的人一把從座位上拉起來,不容分手的抱進了懷裏,“太好了,你在這裏!你在這裏!”
仿佛一放開手,眼前的夏傷就會從他身邊溜走,不速之客,滿臉滿心的慌亂,全部化成了一股無法掙脫的濃烈情誼。
“你……”完全沒有料到自己以為在醫院裏睡著了的藍夜熏會突然衝進來抱住自己,夏傷慌忙掙脫。
“不要!”感覺到她強烈的拒絕,藍夜熏卻猛然出聲,震得夏傷的心突然一軟,竟然生生放下了推開他的手,任他死死的抱著她,“讓我抱一抱,讓我感覺到你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虛幻的,不是隨時都會消失掉的……好不好?”
好不好?
柔軟的嗓音,從他嘴邊輕輕吐出,化作一絲絲柔軟的春風拂過她的耳朵邊,有些癢癢,有些觸電一般的感覺……在他檸檬氣息的體香裏,在他微微瘦弱但卻充滿了力量的懷抱中——一種舍不得放開的留戀,將她緊緊盯在原地,無法動彈,任由他的身體溫暖她的身體!
“放開她!”
仿佛被一把刀狠狠砍入心髒,仿佛被瞬間丟棄到萬丈深淵,仿佛被推入寒冰池中,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生被別的男生抱在懷裏。而自己被隔絕到另一個世界裏,銀浩風發出了絕望的唿喊——“放開我的夏傷!”
她是他的!
隻有他才能抱她,隻有他才有資格親密的在她耳朵邊說話,隻有他才有資格才能靠她那麽近!
他要占有她,他要宣昌夏傷是隻屬於他銀浩風的!
嫉妒就像魔鬼,在瞬間讓銀浩風整個人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溫潤,一把將夏傷拉出藍夜熏的懷抱,狠狠的拉向他的身邊。
藍夜熏猛然驚醒過來,這裏除了夏傷之外還有銀浩風——與夏傷親密相處兩年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們剛剛在這裏……這間變得好美好溫馨的公寓裏,一起說笑,一起享用美食……
他們兩人的世界,是他不曾到過的世界,他們在一起說的話,是他不曾明白的,他們在一起做的事情,是他不曾參與的——他們的世界,他是無法進入的!
無法言說的嫉妒之情,頓時化作酸而苦的感覺,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靜靜的透過充滿保護欲的銀浩風的臉看向退迴到無動於衷的夏傷的臉。
一眼,一眼,又一眼。
冰冷而美麗的藍色眸子裏,流動著無法言說的思念和苦澀。
他,在她昏迷的四天裏,寸步不離的守侯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陷入沉睡,卻無能為力;他在她被全校女生推倒跪在教學樓麵前的時候,憤怒得像一頭發狂的獅子,血紅了雙眼,恨不得把欺負她的高個子女生和那個男生打死,可是他卻隻能不顧一切的抱著她走出歐櫻學院;他在她被肥豬男生欺淩得遍體鱗傷的時候,吼叫著打跑了他們,撿起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醫院……
這些,他為她做的一切!他以為他和她之間,至少可以有一點點不同尋常的情誼!
可是……可是……現在她卻隻是默默的站在充滿著警戒和憤怒之情的銀浩風身後,不發一言,似乎剛才的擁抱,不過是吃一口飯。喝一口水那麽平常的事情——她根本不在乎他一分一豪!
沒有絲毫的波瀾,她那平靜如湖麵的臉龐,恬靜柔美,閃動著的卻是漠然到極致的光芒。
這種被排斥在他們的世界裏的孤獨和寂寞,會將一顆嘭然動心的吞沒啊——藍夜熏的心猛的抽痛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驕傲的天才少年,藍夜熏哦,在這異樣的情動以後,變得多麽卑微和白癡啊!
“你來……”夏傷覺得不應該讓這種尷尬的局麵繼續下去,隻得開口,“如果隻是擔心我,我告訴你我現在很好。”
逐客令!
她親自下了逐客令!她在趕他走,然後和他的哥哥繼續呆在一起,和他的哥哥繼續說著甜蜜的話語,享受著幸福的滋味……
不不不!
他不要,他已經明白銀浩風對夏傷的感情:他對她不僅僅是兄妹的感情,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要,不要他陪著她——不要他做為一男生陪著心愛的女生,做為一個把她的生命當作自己的生命來守護的男生陪著她!
這會讓他受不了,這會讓他在寂寞和猜疑中痛苦得無法自拔!不,不,不,確切的來說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自拔,一顆心全部亂了,腦海也一片空白。仿佛死機的電腦,失去理智的藍夜熏在瞬間憤怒,他猛然提高聲調,用近乎嘲諷的口吻大聲接過話來:“你很好,你當然很好啦,你有你的哥哥,你有這個叫銀浩風的哥哥在一起嘛!啊……看看這些畫,這些美得讓真實的大自然都變色的景色圖畫,都是你的好哥哥銀浩風給你畫的啊,還有桌子上這些美味的雞湯,一定是你的好哥哥熬了好久好久才熬好的吧!啊,你多麽幸福啊,幸福到忘記了是誰把你送到醫院裏,是誰救迴了你的命……”
“如果你要說的話隻是這些……”
“不隻是這些,夏傷你聽清楚!”不等夏傷打斷他的話,藍夜熏絕美的臉上充滿了淩厲和果斷,“我要你聽清楚,你的命是屬於我的藍夜熏的,不是屬於這個叫銀浩風的所謂哥哥的家夥的!”
“你說什麽?!”銀浩風終於忍不住,猛然出聲。
“我說什麽管你什麽事情?”藍夜熏話鋒一轉,對準了銀浩風,用手指指著他,故意在夏傷麵前戳穿他一樣,“你那天明明知道夏傷進了醫院,可是你卻沒有來,隻派了保鏢來醫院,你為什麽不來呢?”
銀浩風根本想不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頓時無法迴答。
“哈哈……”仿佛猜測到銀浩風會是這樣的表現一般,藍夜熏得意的笑了兩聲,停頓住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敢來醫院!你不敢看渾身是血。虛弱到連唿吸都一點點停止的夏傷,你沒有膽量看著她在死亡線上掙紮,你甚至沒有勇氣麵對她一分鍾的昏迷!你怕,你很怕,怕得要死,怕夏傷就這樣醒不過來……”
夏傷淡漠的目光漸漸有了變化,一點一點,落到麵前的銀浩風身上,雖然她隻看到他的背影,但是這一刻,她感覺到他在顫抖!微弱的,仿佛於靈魂深處的顫抖!
“你這個虛偽的家夥,你這個膽小的家夥,你這個隻敢口頭上說說守護夏傷的家夥,當夏傷被捆綁著跪到教學樓麵前,當夏傷被塞臭襪子,當夏傷被人一腳踢得摔倒的時候,當夏傷麵臨最恐怖的淩辱的時候,當夏傷被那頭肥豬掐著脖子一點點失去唿吸,當夏傷經曆這麽多這麽多背叛宏辱的時候,你這個信誓旦旦說夏傷的天空由你撐起,夏傷的明天你會創造,夏傷的笑容由你守護的家夥,在哪裏?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在哪裏?”
你在哪裏?
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
“像你這樣膽小和懦弱的家夥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像你這樣膽小和懦弱的家夥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保護得好夏傷……
仿佛站在萬丈懸崖峭壁上,猛然間被人推入深不可見底的黑暗,銀浩風的身體竟然猛然向前一傾……
“哥哥!”一直關注著銀浩風,甚至沒有仔細去聽藍夜熏說了些什麽話的夏傷猛然伸出手,緊緊緊緊的摟住他,從後麵摟住他,樓住他不讓他向前傾倒。就算是他非常安全,就算知道他不會摔倒,她也不願意放任他向前傾倒。
藍夜熏猛然怔住,眼睜睜的看著夏傷做出如此緊張銀浩風的動作,一張激動的臉在瞬間變得慘白,還要說什麽的他,生生的把話吞迴口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