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科辦公室內。


    聽完老方的話,李愛國抽著煙問道:“這已經關係到行車安全了,向上級反應了嗎?”


    老方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當天我就把這件事報告給了車間主任,主任將楊易喊到辦公室裏批評了一頓。”


    “隻是批評一頓?”李愛國皺眉頭。


    雖然火車司機撞死人不用擔責任。


    但是機務段對這方麵的要求還是特別嚴格的。


    機務段是人民的機務段。


    跟後世的渣土公司為了避免高額賠償,直接讓那些司機們撞殘不如撞死的做法不同。


    一旦發現發現火車司機有足夠反應時間卻故意不刹車,輕則受到處分。


    嚴厲一點的話,還會被直接開除,甚至是追究刑事責任。


    楊易的做法跟故意殺人沒有區別了。


    老方麵對李愛國的質疑,尷尬的笑笑,沒有接著說下去,那張被煤灰熏黑的臉上浮現出無奈之色。


    李愛國卻明白了,2314次司機組屬於第二客運車間,車間張主任也是個有野心的。


    一旦這種事情遞交到段裏麵甚至是路風辦,肯定會影響車間評比。


    再加上楊易是從外地調來的火車司機,要是嚴厲處罰的話,很容易落人話柄。


    既然沒有發生嚴重後果,張主任也就當做不知道這事兒了。


    老方身為司機組的一員,為了維持司機組的團結,也不會將事情捅出去。


    “李司機,你不會把這事兒告上去吧?”老方這會也擔心的問道。


    “放心吧,我怎麽可能讓老兄你為難呢!”


    李愛國笑著安慰老方兩句。


    這種事情沒有寫入行車報告,再加上有第二客運車間主任的庇護,想要重新調查是不可能了。


    這時候,黃婧已經將黃豆芽和精白麵領到了。


    “師傅,足足四斤精白麵,十斤黃豆芽,怎麽比一般火車司機多一倍啊?”


    黃婧感覺到有點好奇。


    李愛國伸手將物資接過來,笑道:“正要跟你講這事兒。”


    “過幾天我得去鐵道研究所那邊參與一個小任務,到時候你得跟白大車學習一段時間了。”


    “啊,師傅你不管我了”


    黃婧聞言,先是有點委屈,似乎想到了什麽,旋即興奮了起來。


    “師傅,你是不是要參與什麽重大項目啊,要不然段裏麵也不會如此大方給出雙倍的補助我聽劉師傅講過最近研究所那邊好像忙著吳漢長江大橋的事兒.”


    黃婧高興地拉住李愛國的胳膊,眉開眼笑道:“師傅,你是不是要參加吳漢長江大橋的項目了啊!”


    李愛國輕輕咳嗽兩聲。


    黃婧這才發現旁邊的那些火車司機和司爐工們不知何時全都圍了過來。


    他們一個個用驚訝的目光看向李愛國。


    吳漢長江大橋那可是國家級的大項目,就算是能夠去大橋上搬塊石頭,都能炫耀半年。


    老方吞咽了口水,聲音也有些顫抖了:“李大車,你真要去吳漢了?”


    “誤會了,隻不過是幫忙改造機車罷了。”李愛國擺了擺手。


    全國優秀火車司機無數,介時能不能開火車穿越大橋還是未知數,在這個時候肯定不能信口開河。


    “那也是專門用於吳漢長江的火車吧?”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老方緊緊的握住李愛國的手:“李大車,這一次請務必竭盡全力!這不是伱一個人的事情,也不是咱們一個機務段的事情,而是關係到全國的大事兒啊!”


    那幫子火車工人們和司爐工也都說道。


    “是啊,吳漢長江大橋關係重大,咱們火車人可不能拉胯!”


    這些人的激動在後世看來可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這年月太正常不過了。


    可以說為了完成大橋建設,哪怕讓他們開著火車直接衝入長江中,他們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這種激情,這種無私,這種熱情就像是一麵鮮紅的旗幟在空中飛揚。


    李愛國的臉色也嚴肅起來,鄭重的說道:“各位火車司機師傅,請你們放心,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上級交給我的任務。”


    “好好好,這才是咱們前門機務段的標杆李大車。”老方讚歎的點點頭。


    現場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看著那一個個激動的麵孔,李愛國對這個年代的理解加深了幾分。


    因為在物資科耽誤了一些時間,李愛國帶著黃婧來到教育室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三點鍾了。


    看到兩人進來,黃淑嫻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肚子很大,已經影響了走路。


    “黃幹事,怎麽還不請假呢?”李愛國笑著打招唿。


    黃淑嫻道:“現在還早著呢,至少得三個月。現在科室裏工作很多,估計得到臨生產才能請假。”


    兩人閑扯幾句,黃淑嫻將這陣子森鐵學員的情況跟李愛國匯報了一遍。


    “那些學員們總體表現都比較好,特別是來自大黑溝站的站長周明毅和職工張澤山。


    在跟車學習的這段時間裏,受到了那些列車長的好評。


    剩餘的那些學員大部分也符合要求,過不了多久就能迴到森鐵了。


    不過也有幾位學員表現得比較懶散,其中王牡丹表現最差,這陣子她已經連續曠課五次了。”


    “曠課?”


    李愛國詫異:“王牡丹沒有住在機務段裏麵嗎?”


    黃淑嫻搖搖頭:“當初我們按照規定給她安排了住宿,隻是王牡丹聲稱自己在京城裏有親戚,住在了親戚家裏麵。


    因為她不是咱們機務段的人,也沒有辦法強求。”


    “我知道這事兒了。”


    李愛國本來打算同王牡丹談一談,拿著資料來到教室裏麵,發現王牡丹竟然又曠課了。


    一節課結束後,他把周明毅喊了過來。


    “老周,你是領隊,王牡丹到底是怎麽搞的?”


    “李司機,我也勸過王牡丹,可是她的心思好像不在培訓上”


    周明毅猶豫了片刻,說道:“李司機,你放心,等會我再去找王牡丹談談。”


    “麻煩你告訴王牡丹,繼續這樣下去,她會被開除出學員隊伍。”


    李愛國搞清楚王牡丹的學習狀況後,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教室。


    周明毅想要攔住李愛國,伸了伸手,卻沒有發出聲音。


    鐵道部門在這年月屬於紀律部門.


    一個鐵道職工如果連最基本的紀律都不遵守的話,還指望她以後能在工作中有優秀的表現嗎?


    再說了,王牡丹就算是被開除出學習班,迴到森鐵後還能繼續留在站裏麵工作。


    周明毅收拾一下心情,返迴教室裏跟著那些學員將李愛國講過的知識點捋了一遍。


    他打算傍晚的時候,找王牡丹好好談談。


    火車司機平日裏除了行車,還經常要參加各種學習會。


    學習會包括各方各麵,安全教育,思想教育,路風教育.


    下午四點鍾,李愛國準時帶著黃婧出現在第一客運車間的辦公室內。


    由車間主任出席,教育室幹事主持的生活學習會馬上就要召開了。


    曹文直看到李愛國過來,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坐。”


    李愛國湊過去,遞出幾根煙。


    “師傅,我最近可能有別的任務,黃婧這邊還得你給照顧點。”


    “你小子愛護徒弟的作風,有我當年的作風了。”曹文直接過煙嘿嘿笑。


    李愛國:“.”


    他覺得這位師傅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劉清泉從後麵探出腦袋:“愛國,你是不是要去弄吳漢長江大橋了?”


    李愛國皺皺眉頭:“你怎麽知道?”


    “還真是啊.”劉清泉豎起大拇指,拍了拍曹文直的肩膀:“曹師傅,你帶出了一個好徒弟啊。”


    曹文直驕傲的揚起腦袋。


    一直靜靜坐在旁邊的黃婧此時小聲說道:“師傅,等一會我也會讓你感到驕傲的。”


    李愛國:“.”


    他覺得這其中的關係太亂了。


    不過也沒辦法,這年月火車司機的培訓並不正規,絕大部分火車司機都是通過師傅帶徒弟的方式成長起來的。


    四點鍾,生活學習會議正式召開。


    這次的會議主題是萬年不變的主題——安全行車思想教育。


    另外一邊。


    在第二客運車間的大會議室內,生活學習會議也準備召開。


    客運車間主任張文仲挺著大肚子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副主任提醒道:“老張,時間快到了,人還沒到齊,你是不是派人去催一催?”


    “誰還沒來啊?”張文仲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看著那些火車司機們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看。


    毫不在意的說道:“昨天晚上值夜班,睡得比較晚。”


    那十幾個火車司機相互對視一眼,眼神中皆透露出一絲無奈。


    張文仲身為客運車間主任,所謂的值班隻不過是在辦公室裏睡大覺罷了。


    不用問,困成這個樣子,昨晚上肯定是玩牌去了。


    張文仲是機務段的老車間主任了,能力很強。


    在他的管理下,第二客運車間曾經連續四百天沒有生產事故。


    如果不是第一客運車間出了個131包乘組異軍突起,拿到了全國先進包乘組稱號,張文仲肯定能拿到去年的優秀車間主任稱號。


    他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打牌。


    因為玩的不大,並且打牌的對象也是機務段裏的領導,段裏麵也沒在意。


    副主任聽到張文仲的問話,道:“2314司機組的楊易同誌還沒有到。”


    張文仲本來有些動怒了,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


    “楊易同誌最近一段時間在刻苦鑽研駕駛技術,一場學習會罷了,不來就不來吧,現在咱們開會。”


    主持會議的黃淑嫻敲敲桌子表示反對:“張主任,生活學習會關係到火車司機的思想建設,怎麽能隨意曠會?”


    張文仲沒有想到黃淑嫻不給他留麵子,板著臉說道:“黃幹事,我們客運車間的火車司機每天需要開著火車奔馳在鐵軌上,已經很辛苦了,這種生活會又不是啥正規學習班,沒有必要上綱上線吧。”


    張文仲算是機務段裏的中層領導了,從級別上講要比黃淑嫻高一級別,按理說黃淑嫻應該給幾分麵子,將這事兒搪塞過去。


    隻是黃淑嫻也是個性子比較倔強的同誌,另外她也聽說了第二客運車間思想工作開展不到位,所以壓根不鬆口。


    張文仲見黃淑嫻不讓步,沒有辦法,隻能讓老方去把楊易喊過來開會。


    楊易因為是外地人,為了方便工作和生活,前門機務段在宿舍樓的二樓單獨給他安排了一間屋子。


    老方沿著階梯來到二樓,走到門前,輕輕敲了幾下。


    屋內傳來一陣瑣碎的聲響,像是有人從床上掉了下來了,隨後是一道尖銳的女聲。


    “哎吆,俺屁股摔成兩半了。”


    隔著門,聲音有些模糊,老方聽不真切。


    他有些擔心的喊了一句:“楊易,你沒事兒吧?”


    隔著門傳來楊易的聲音。


    “沒事兒,老方啊,我在睡覺呢,沒什麽事兒你趕緊走吧。”


    “不行啊,楊司機,車間主任喊你開會呢。”


    “開會.”


    裏麵傳來兩句埋怨的聲音,片刻之後,門打開了。


    楊易麵色赤紅,衣冠不整,頭發亂糟糟的,腳上趿拉著鞋子,褲帶也沒係好。


    “走走,咱們開會去。”


    老方越過楊易的肩膀看到床上的被褥裏好像有人。


    “小楊,那是誰啊?”


    他好心的問了一句,卻引來了楊易的不滿。


    “什麽誰?老方你年紀不大,眼神咋那麽不好,屋裏沒有別人。”


    老方壓根沒有提屋裏,這是此時無銀三百兩了。


    老方在機務段工作那麽多年,也清楚火車司機和那些乘務員們亂搞男女關係是很正常的事兒。


    本不願意多問,隻是有些憐惜楊易。


    “小楊啊,你結了婚,還那麽年輕,在個人作風問題上,可要注意啊,千萬別犯錯誤。”


    “你胡說什麽呢,誰亂搞男女關係了.”


    楊易瞪大眼當時想要發火,看到老方一臉不信,語氣頓時軟了。


    “方師傅,你確實是看花眼了。”


    “是是是,我看花眼了,車間主任還等著呢。”


    兩人朝著會議室走去,邊走邊閑扯。


    楊易對於參加生活會議很不滿。


    “老方,咱們是火車司機,隻要準點把火車開到目的地不就行了嗎,整天開這會,學習啥思想,有用嗎?”


    雖然楊易平日裏對老方不尊重,老方身為副司機還是提醒道:“楊司機,話可不能這樣說,隻有端正了思想,咱們才能更好的開火車嘛。”


    “就拿李大車來說,人家是全國先進火車司機,最近又要去參加吳漢長江大橋的項目了,每期的生活學習會議也沒落下。”


    聞言,楊易停住了腳步,詫異道:“什麽,李愛國要去參加吳漢長江大橋的項目了?”


    “是啊,估計也就這幾天的事兒,段裏麵還給他發放了雙倍的補助呢。”


    得到確定的答案後,楊易的心情沉到了穀底。


    他跟李愛國的距離本來就很遠,現在李愛國參與了如此重大的項目,就算是沒有立功,也是一份光鮮的履曆。


    他要想追趕就更加困難了。


    看到楊易臉色陰晴不定,老方哪能不了解他的心思。


    “楊司機,咱們前門機務段有上百火車司機,隻有一個李大車,你沒有必要事事都跟李大車比。”


    老方遲疑片刻,咬咬牙說明白了。


    “你把李大車當成對手也許李大車壓根就不知道你這個人呢?”


    “.”


    楊易覺得老方太會勸慰人了。


    兩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等走廊安靜下來之後,楊易的屋門輕輕打開了,一個身穿森鐵製服的女人探出腦袋朝兩邊看了看。


    見到走廊裏沒有人,她鬆了口氣,推開門走出來。


    她的臉色潮紅,頭發雖然經過順理卻依然有些淩亂,身上的製服也皺巴巴的。


    女人沿著階梯走下樓,正準備離開機務段,聽到了一道喊聲。


    “王牡丹,你在這裏啊,我剛想著怎麽找你呢。”森鐵學習班班長周明毅帶著張澤山急匆匆的走過來。


    看到兩人,王牡丹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了,想要轉身離開,隻是兩人的步伐更快了幾分攔在了她麵前。


    “是周明毅啊,有事兒嗎?”王牡丹淡淡的問道。


    張澤山上下打量王牡丹一番,眉頭微微皺起。


    “王牡丹,你剛睡醒起來?你不是住在外麵嗎?”


    “你管得著嗎?張澤山,你以為自己能來參加學習班,迴去就能當領導?”王牡丹被戳中心思,麵色漲紅起來,聲音也變得尖銳不少。


    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引起了張澤山的注意。


    他還想繼續追問下去,卻被周明毅攔住了。


    “澤山,今天咱們有正事兒。”


    張澤山悻悻地扭過頭,周明毅看著王牡丹笑了笑。


    “王牡丹同誌,我剛才遇到了李司機,他讓我轉告你,如果你繼續曠課下去的話,就會被退迴森鐵。”


    “咱們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我又是學習班的班長,想要勸你兩句。”


    “咱們這次來到京城參加培訓,機會非常難得,希望你能夠珍惜。”


    雖然王牡丹自從來到京城後一直無組織無紀律,周明毅作為班長曾數次給她擦屁股。


    但是他還是不忍心看著這個森鐵出來的同誌誤入歧途。


    隻是王牡丹卻一點都不領情。


    倨傲的揚起下巴說道:“周班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不過我對於迴森鐵已經沒有什麽興趣了,李愛國要是想把我開除的話,那隨他了。


    我現在得去逛京城百貨,買兩件漂亮衣服了,再見!”


    她揚了揚手,轉過身扭著屁股走了。


    那囂張的模樣引起了張澤山的不滿。


    “站長,這女人明顯是剛才跟別人鬼混過,你為什麽不當麵揭穿她。”


    “算了,都是從森鐵裏出來的。”


    周明毅看了看王牡丹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


    “王牡丹不迴森鐵,她難道想要留在京城?這不太可能吧?”


    “也許她又攀上了高枝呢,站長,你忘記了,王牡丹以前隻是大黑溝站的村民,嫁給了劉明汗之後,才轉成臨時工。


    後來據說跟大黑溝的副站長好上了,才轉成了正式工,得到了培訓的機會。”


    張澤山氣唿唿的說道:“在森鐵不是有不少人說她是靠睡覺爬上去的嗎,這次估計也差不多。”


    “這些事情以後別再提了,免得引起不好的影響。”


    周明毅叮囑張澤山兩句,開始思索該如何把這事兒告訴李愛國。


    王牡丹一旦被退迴去,他身為班長也會跟著吃瓜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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