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國的話音落了地。


    會議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吊在屋頂的白熾燈滋滋響了幾聲,屋內忽明忽暗。


    一股涼意從老黑的腳底板,直躥他的後腦勺。


    老白的額頭上也冒出冷汗,他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又擦。


    燕子臉上的笑意早就消失了,眼神中閃出一絲畏懼,咬著嘴唇說道:


    “我們永遠不要低估了對手的能力,對方此次布置得如此周密,一旦被發現,他們肯定會察覺的。然後開展一場大排查,咱們家的人,說不定會暴漏.一旦被發現,唯一的結果就是.”


    燕子想起自家同誌可能的遭遇,張了張嘴,再也說不下去了。


    “愛國同誌,你的擔心我能理解,隻是鬥爭總會伴隨著犧牲。”


    老貓站起身,目光堅毅,垂在衣服下擺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那位同誌既然毫不猶豫的將消息傳迴來,足以說明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跟寶貴的生命相比,他選擇了更寶貴的信仰!


    要是你因為心軟而選擇不行動。


    導致黑魚的出航時間,再次被人掌握。


    導致黑魚的聲紋被敵人破解。


    那你就是罪人!”


    說完話。


    老貓雙眼緊盯李愛國,心中一陣歎息。


    這個火車司機什麽都好,就是心腸太軟了。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戰爭沒有不死人的!”老貓喃喃重複一遍,似乎是在提醒李愛國,又似乎是在說服他自己。


    昏黃的燈光下,老貓的神情明明很堅定,眼神中紛雜的神色卻說明了他內心極度掙紮。


    “組長,伱誤會了。我這裏有一個辦法,可以既不讓敵人知道了我們知道了他們在窺探我們。又能不泄露黑魚的出航時間。”李愛國淡淡的笑道。


    聽到這話,老貓神情一震:“什麽辦法?”


    李愛國緩聲說道:“既然鹽鎮上的敵人,是通過造船廠購買的物資,來確定黑魚的出航時間。


    那麽咱們可以將計就計,偽裝出黑魚馬上出航的樣子,給敵人傳出一個虛假的出航時間。


    幾次三番下來,敵人屢屢傳遞出錯誤的時間。


    他們的上級,必然因此怪罪他們。”


    說著話,李愛國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對方要監控我方黑魚,必然要出動艦艇或者是自家黑魚,每一次行動都需要耗費巨資。”


    “那些錯誤情報,足以讓對方浪費大量人力物力。”


    “對方肯定會怪罪鹽鎮上的那些人辦事不力。”


    老貓的眼睛一點點瞪大,忍不住站起身來。


    他想要鼓掌,又害怕打斷李愛國。


    李愛國拳頭攥緊,聲音堅定而沉穩:


    “組長,那幫人對待辦事不力的下屬,會采用何種手段,您比我更清楚。”


    “等待對方派人來懲治下屬的時候,咱們可以趁機采取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介時,那幫人隻會以為是他們自己因為行動,而暴漏了,而不會懷疑咱們家的同誌。”


    “我把這個計劃,稱為引蛇出洞計劃!”


    話音落了。


    會議室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倒不是李愛國的引蛇出洞計劃不可行。


    而是實在太完美了。


    老貓瞬間意識到。


    這個計劃不但可以不暴露自家的同誌。


    又能不泄露黑魚的真實出航時間。


    還能順藤摸瓜,將對方布置下的人手一網打盡。


    簡直是三贏!


    隻是這個計劃太過龐大。


    涉及到方方麵麵的人很多,除了需要地方上的配合,還需要海防方麵的同誌監控。


    另外要確保對方一直處在自家的監控中,還需要地方同誌的配合。


    計劃涉及到黑魚,關係到自家同誌的安危,級別也很高。


    就連老貓這個級別的調查組長,也沒有辦法作出決定。


    幾乎是片刻功夫,將計劃捋了一遍的老貓,就意識到這計劃已經超越了他的權限。


    “愛國,你現在就把計劃做出來,我馬上乘坐飛機,跟老上級當麵匯報!”老貓意識到計劃的重要性,終於下定了決心。


    “當麵匯報.”平日裏負責電台的燕子驚得小嘴合不攏了,一般來說,老貓身為組長,擁有“獨斷”的權力。


    就算是遇到了重大事情,也隻需要用電台跟上級匯報。


    老黑,老白他們聽說計劃要呈交到老領導麵前,個個都興奮得瞪大眼睛,為能參加到這次任務中,而感到自豪。


    “愛國,快快,我來幫你做計劃。”


    “這是紙,我給你拿筆。”


    “.我給你扇風。”


    看著組員們一個個積極萬分的樣子,李愛國雖不確定老貓口中的‘老上級’是哪位,但是也隱約有了猜測。


    老貓是解放前就加入了特殊戰線的,而且級別又夠高,他的老上級很可能是【農夫】。


    李愛國扭頭看看老貓,遞出詢問的目光。


    老貓遲疑片刻,還是重重點頭。


    李愛國心中一陣火熱。


    自己的計劃竟然能呈現到【農夫】麵前,這實在是太讓人激動了。


    李愛國精神抖擻起來,拿起紙筆開始計算計劃的相關細節問題。


    老黑,老白,老刀在旁邊打輔助。


    身為通訊員的燕子,則去聯係機場方麵。


    就在五人小組商量計劃細節的時候,周武也帶著兩位保衛幹事來到了鹽鎮。


    鹽鎮是距離海邊不遠的一座小鎮。


    這裏古稱鹽汛。


    “汛”是明清時期基層軍事機構的名稱。


    鹽鎮東南麵呈扇形環繞大海,先民靠海吃海,煮海水為鹽,鹽業也成為重要的經濟來源。


    在前朝曾經擁有幾十個鹽灶,解放後國營鹽場在距離小鎮上十幾裏的地方設立了“軍民田”。


    因此經常有吃公家糧食的職工們來這裏逛街,鹽鎮也比周邊的小鎮更加的繁華。


    鹽鎮有上、中、下三條老街,


    老街兩丈餘寬的狹窄坡街以鵝卵青石徹鋪,街道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房舍,


    在三條二裏長的窄街上,有油坊缸房,旅店商鋪,鐵匠、木匠、泥瓦匠、銀匠、皮匠、口袋匠……鎮上居民,不是買賣人,就是手藝人。


    每月的2、4、6日是鹽鎮的集日。


    每逢集日,附近的農民不約而同到集市來,將自己種的農產品如番薯、花生等挑到集市上賣給鎮上的漁民。


    但更多的時候是他們之間進行原始的物物交換,往往是一把菜換多少魚,有時候也以米作為貨幣。


    今天是4號,正是集日。


    所以鹽鎮顯得比往日更加熱鬧。


    周武和兩位保衛幹事早就換上當地老百姓的衣服。


    身穿粗布褂子,腰間纏著黑布條子,腳上穿的是黑色圓口布鞋,頭上戴了一頂草帽。


    這些衣物還都是半新不舊的,再加上他們操著一口熟練的鹽鎮話,進入鹽鎮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幾人在鹽鎮上轉悠了一圈,花了幾毛錢從擺攤的鋪位上,買了一把土煙葉,確定沒有被跟蹤後,這才晃悠到位於鎮尾的劉記油坊鋪。


    油坊鋪是那種老式的作坊,由一頭驢子帶著碾盤轉圈。


    逼仄的鋪子內,人聲驢叫聲摻雜在一塊,顯得格外的熱鬧。


    “老劉在家嗎,囉是東邊大姨家來的,劉福老叔在家嗎?”周武大大方方的走進鋪子內,同一個瘦高個打了聲招唿。


    劉福是鎮上的積極分子,在造船廠改造的時候,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也算是造船廠保衛科安插在鹽鎮上的眼線。


    瘦高個是劉福的侄子,雖不清楚他們的身份,卻也知道知道一些典故。


    “囉家的驢子不偷吃嫩們的油餅,嫩們要是不信,就在這裏盯著。”


    “囉還有客人,就不招唿嫩們了。”


    瘦高個隨口敷衍了兩位難纏的客人,衝著周武點點頭:“在的呢,擱後院裏曬太陽,囉去喊他。”


    “不用了,你前麵帶路就好。”


    瘦高個轉過身帶著幾人走進後院,距離很遠就扯著嗓子喊道:“叔哇,東邊大姨家的表哥來了。”


    待周武走進院子,瘦高個輕輕關上門,示意媳婦兒搬來凳子,坐在那裏守著門,他自個則去前麵繼續招唿客人。


    劉福今年將近五十歲了,卻身體健壯,正拎著木鍁在院子裏翻曬油渣。


    這玩意可以到碼頭上跟漁民換魚,也可以自家炒菜用。


    見周武親自登門,劉福慌忙不迭的放下木鍁,大步走過來。


    “周領導,您今兒怎麽親自過來了。”


    劉福年輕人的時候,家裏麵遭了苦難,跟著大兵去過不少地方,所以鄉音已經消退不少。


    說著話,他就要搬凳子倒水。


    周武伸手攔住他:“劉福同誌,別忙活,今天我來到這裏是有點事情想問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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