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昏暗的燈光下。


    台曆上的一頁紙被撕下來,露出嶄新的一頁。


    “一九五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幾個鮮豔墨印大字倒映進李愛國的眼眸中,他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


    今天咱結婚呀!


    李愛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振奮起精神,趿拉拖鞋來到櫃子前,從裏麵找出一套中山裝。


    中山裝是陳雪茹為他量身定做的。


    一等的毛呢布料,淡灰的色彩,既張揚年輕風尚,又不失穩重大氣。


    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李愛國呲牙咧嘴:“嘿,這小夥挺帥氣的!”


    這時候,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愛國,今兒你結婚,別睡大頭覺了。”


    “來了。”


    李愛國應了聲,走過去拉開門。


    劉大娘和何雨水早早的就站在了那裏,何雨水手裏攥著幾個盒子。


    劉大娘端了一個竹篦,篦子上是一排排圓滾滾的餃子。


    “新媳婦兒進門要吃餃子,大娘怕你這孩子忘記了,就包好了給你送來。”


    “.”


    李愛國還真給忘記了,忙伸手要去接篦子。


    “這些都是生的,還是我給你煮熟吧,你等會還得去接小陳,哪裏顧得了這個。”


    劉大娘嘴裏嘮裏嘮叨,李愛國心中卻是一暖。


    為了他結婚的事兒,劉大娘沒少忙活,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劉大娘進到屋裏煮餃子,何雨水則把李愛國拉到了鏡子前,請他坐了下來。


    “哥,今兒你是新郎官,得好好捯飭捯飭。”


    說著話,沒等李愛國反應過來,她就打開一盒頭油,抿出一團抹在了李愛國的頭上。


    李愛國看到盒子裏還有雪花膏,忙道:“雨水,雪花膏就免了,我討厭那味道。”


    “行行行,反正你這張老臉就算是用了雪花膏,也挽救不過來。”


    “害,這小丫頭片子,有你這麽說哥哥的嗎?”


    爭吵聲中。


    化妝師何雨水已經完成了任務。


    李愛國對著鏡子瞅瞅。


    你別說,小夥子又精神不少。


    “怎麽樣?”何雨水有些小得意。


    李愛國豎起大拇指:“等你結婚的時候,哥哥肯定要送你一份大禮。”


    小姑娘到底害羞,提起這些事兒,臉紅得跟紅蘋果似的。


    劉大娘也煮好了餃子,盛在盤子裏端了出來。


    “盤子裏是給小陳的,鍋裏還有一些,等會大奎和你機務段的同事來了,能先墊吧墊吧。”


    話音剛落。


    門外就傳來一陣喧囂聲。


    大奎帶著張二炮,周克帶著兩個機務段派出所的同事,曹文直跟劉清泉和老鄭從外麵走了進來。


    劉大娘沒想到會來那麽多人,猛地一拍大腿,道:“我家裏還有一些餃子,你們等著,現在就去煮了。”


    “大娘,不用了,我帶了油條過來。”周克將紙包放在桌子上,紙包裏是黃騰騰的油條。


    他看著李愛國笑道:“我就知道這小子馬虎,特意讓機務段食堂的師傅,早晨加班炸了一鍋油條。”


    “你小子就嘚瑟吧,當初你結婚的時候,要不是我,你肯定被那幫小子鬧慘了。”李愛國不用跟周克客氣,懟了幾句,也不用筷子,扯起幾根油條大快朵頤起來。


    這年月的油條雖不像後世那麽蓬鬆,味道卻很純正,淡淡的油香味跟小麥的香味混合得恰到好處。


    吃了幾根油條和餃子,肚子裏也瓷實了。


    此時時間來到早晨六點半。


    陳方軒是個講究人,喜歡遵循老理兒,姑娘需要在八點前送出門。


    李愛國洗了手,朝著周克伸出了手:“車鑰匙帶來了嗎?”


    昨天下班的時候,李愛國碰到了牛部長。


    牛部長聽說他要結婚,特意把武裝部的吉普車借給他當婚車。


    這年月沒有公車私用的說法,李愛國便坦然接受。


    “當然!”周克從兜裏摸出一把鑰匙,遞過來卻又縮迴去,緊緊的攥在手心裏,嬉皮笑臉:“愛國哥,這些天淨開偏三輪了,我也想試試四輪的.”


    “行吧,你慢著點。”


    新郎官好像不能開車,李愛國就一口答應下來。


    “走,咱們接新媳婦兒去。”


    周克想要等會能開嘎斯吉普,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接親的除了周克外,還有王大奎,劉清泉和兩位機務段派出所同誌。


    其中一位正是護士小雲的對象,得知李愛國要結婚後,主動請纓來幫忙。


    李愛國推開門,帶一幫子年輕人出了門,大院裏早起的住戶紛紛同他打招唿。


    “愛國,現在去接新媳婦兒啊。”


    李愛國一一迴應。


    等出了大門,看到那輛吉普車的時候,他瞬間被驚呆了。


    平日裏灰頭土臉的吉普車被清洗得幹幹淨淨。


    車頭和車屁股都掛上了大紅花,車頂上還放了一台電視機。


    沒錯,就是他放在宿舍的假彩色電視機。


    周克得意洋洋:“怎麽樣,兄弟的布置不錯吧?”


    “是不是太燒包了?”


    “這有啥,結婚就是展現實力的時候。”周克以過來人的身份,教育他。


    得。


    也是時候展現一把了。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


    接親車隊緩緩離開四合院。


    婚車的頭車是吉普車,後麵跟著四輛自行車,行走在京城的道路上,顯得格外的威武霸氣。


    說是吉普車,因為後麵還跟著自行車,速度一直提不起來。


    等來到陳家的胡同外,已經將近七點鍾。


    天色大亮,胡同外圍了不少住戶,大家夥都來看陳家嫁閨女。


    聽到吉普車的轟鳴聲,那些住戶都有些懵。


    等看到掛著大紅花的吉普車緩緩駛來。


    住戶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自行車在這年頭就是豪車,誰結婚時能有幾輛自行車接親,那是倍兒有麵子的一件事。


    陳家的姑爺竟然搞來一輛吉普車。


    了不得了!


    張家大娘磕著瓜子,嘖嘖稱奇:“去年劉家嫁姑娘,男方是大學裏的老師,也隻是騎著一輛自行車來了,陳家姑爺比大學老師還牛氣?”


    “你啊,這次還真說對了,人家是機務段的火車司機,咱們全國能有多少火車司機?”劉家小媳婦眼睛閃亮亮。


    當吉普車停在胡同口,車頂的那台電視機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入眾人的眼睛中。


    眾人沉默了。


    如果說吉普車還能靠麵子從單位借來。


    電視機這玩意,就不是麵子的問題了。


    是要有大貢獻,才能搞到手的!


    京城的胡同最大的特點就是狹窄,兩人並肩而行都會蹭膀子,吉普車肯定過不去。


    周克一腳刹車,吉普車穩穩的停在了胡同口。


    李愛國下了車,看到那幫老婆子小媳婦兒個個愣在那裏不吭聲,一時間無奈的撓撓頭。


    裝逼裝過了?


    這都是周克那貨逼俺的啊


    好在陳家大哥反應快,劃著火柴,點燃鞭炮。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重新點燃了現場的喧囂。


    街坊親戚都紛紛道賀,一大幫小屁孩子圍著李愛國轉悠,嘴裏說著吉祥話,就為了多得幾塊糖。


    狗大戶這次也不小氣。


    抓起一大把糖塊灑了出去,現場響起一陣歡唿聲。


    陳家的門窗上都貼著大紅喜字,大門敞開著,一幫子親戚朋友全聚在院子裏。


    有些李愛國認識,更多的是不認識的。


    都逐一打了招唿。


    這年月也沒有堵門要紅包的規矩,一般進到屋裏,接了媳婦兒就能走。


    陳雪茹早就梳妝打扮好了,身上穿了一套大紅色的布拉吉,既能彰顯時代氣息,又讓她整個人都透著喜氣。


    陳方軒站在旁邊,腳邊放著給閨女帶走的嫁妝。


    兩床絲綢棉被,三套被單子,一個暖壺,一個痰盂,一個鬧鍾,還有一個帶鎖的箱子,裏麵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


    這些嫁妝算得上是豪橫了,由此可見陳方軒確實稀罕這個閨女。


    見到朝思暮想的新媳婦兒,李愛國大步衝進屋裏,大聲喊道:“爹,我來接媳婦兒了!”


    陳方軒雖信得過這個毛頭女婿,還是遵循老理兒,拉著李愛國的手,叮囑道:“愛國,以後雪茹就是你的媳婦兒了,要是她做得不到的地方,你多擔待著點.”


    說著話,這位飽經風霜的老裁縫眼角竟然紅潤了起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哭腔。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從此陳雪茹就不是老陳家的人了!


    見父親情緒激動,陳雪茹也被感染了,眼角紅潤起來,拉著陳方軒的胳膊:“爹,你別擔心,我以後會經常迴來看你的。”


    “傻孩子,嫁了人,你就是李家的人了,哪能總往陳家跑。”陳方軒連忙糾正她的話。


    陳雪茹從小沒了娘,跟陳方軒關係很深,聽到這話,撇著嘴差點哭出來。


    李愛國這個糙漢子哪裏經過這種事兒,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最後還是大嫂趙慶芳走過來,勸了一陣子。


    “爹,再耽擱下去,就誤了時間了。”


    陳方軒聽到這話,這才下定決心,將淚眼朦朧的陳雪茹姑娘交到李愛國手裏。


    早就等在旁邊的周克幾人也鬆了口氣,拎起地上的嫁妝,唿唿啦啦的跑了出去。


    生怕再晚一點,陳家老爺子舍不得閨女了。


    接親的車隊,在陳家眾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小胡同。


    大嫂看陳方軒的眼角又流出了淚水,勸慰道:“爹,你也瞅見了,咱家姑爺是個有本事的,妹子嫁過去肯定享福,你就別難過了。”


    陳方軒重重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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