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內。


    白車長嘴上說著不緊張,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對著李愛國說道:“李司機,我看咱們今天就到這裏吧,路風辦的同誌來了,我得去盯著點。”


    “行,我當司機這麽久了,還沒見過路風辦的,正好去開開眼。”


    李愛國放下材料站起身,正要跟白車長一塊出包房。


    包房的門“啪”的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兩位路風辦的督查已經查到了他們的包房。


    看著白車長袖子上的徽標,路風辦督查王國珍神情嚴肅:“你就是131列車的列車長?”


    白車長點點頭笑道:“領導,我是131包乘組的正車長白月潔,剛才輪換了班。”


    王國珍常年在鐵路上巡視,似乎見過白車長,微微點點頭。


    目光越過白車長,著落在李愛國身上。


    李愛國換了班後,髒衣服就換下來,交給了張雅芝,現在身上穿的是沒帶徽標的工裝短袖。


    “你呢?!你的車票呢!趕緊拿出來!”王國珍黑著臉問道。


    李愛國道:“領導,我是131列車的正司機,剛換了班,正在休息。”


    “火車司機,這麽年輕?假的吧?你說,你到底是幹什麽的。”全培林從後麵湊上來,瞪大眼問道。


    乘務員張雅芝急忙上前解釋說:“領導,他確實是我們包乘組的正司機,今年剛上的崗。”


    “路風辦檢查工作,有你什麽事兒,一邊呆著去!”全培林斥責張雅芝兩句。


    見她嚇得坐在一邊不敢吭聲了,這才扭過頭,銳利目光緊盯李愛國:“說實話,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李愛國非但沒生氣,反而感覺到妥了。


    有了這兩位黑包公,今天的事兒就好辦了。


    他從兜裏摸出工作證遞過去:“領導,這是我的證件。”


    全培林接過證件,翻開來,看看證件上的照片,再看看李愛國,最後目光盯在出生年月上。


    小聲嘟囔一句:“才十八歲,當火車司機,也太年輕了一點。”


    王國珍聽到這話,也好奇的湊過來看了一眼,看著上麵的名字,自言自語:“李愛國,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白車長這會挺直了胸膛,有些自豪的說道:“兩位領導,我們李司機前兩天剛得了鐵路先進工作者稱號!”


    王國珍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猛然點頭:“對對,我在總段的通報中看到過,就是這個名字。”


    他看向李愛國的眼神頓時不一樣起來。


    笑著說道:“司機同誌,例行路風檢查,請見諒。這是您的證件,請收好。”


    “客氣了,都是為了工作!”李愛國笑著接過來,抽出兩根煙甩過去。


    兩人還沒在檢查工作中遇到過這種事。


    他們可是路風辦的,對於包乘組來說,就是兇神惡煞。


    這個小司機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有點意思啊。


    兩人大大方方的接過煙,道了一聲謝,開始檢查乘務員們的證件。


    隔壁包房內。


    “咳,你們可能不知道。


    農村的那些小姑娘才叫做水靈呢!那粉嫩的小胳膊,能掐得出水。”


    特別是咱們亮明了鐵道工人的身份,吃公家糧食的。


    她們開始雙眼放光,哥長哥短的稱唿咱們。


    隻要買半斤大白兔,就能把她們騙到小樹林裏,嘿嘿嘿嘿.


    那些農村小媳婦兒更不用說了。


    兩匹布,幾根花頭繩,就能拉到窩棚裏,睡一覺。


    我前年在柳莊檢修站當扳道工的時候。


    夜夜當新郎,天天見丈母娘,那日子才叫美哩!”


    送水員老鱉正在跟幾位休班的乘務員聊得起勁。


    聽說路風辦的督查上車檢查。


    他臉色頓時鐵青,猛地從鋪位上坐了起來。


    他並不是隻顧賺錢而不要命。


    一般情況下。


    每次他最多隻會夾帶兩位旅客上車。


    在上車前跟乘客核對好口供,就算是路風辦的同誌查到了。


    隻要旅客一口咬定,跟老鱉是親戚關係。


    按照鐵路部門的規定,身為包乘組的成員,辦理鐵路職工探親乘車證件,可以開具兩人(不含小孩),攜帶親屬免費乘坐指定區間的硬座席位。


    即使是違規乘坐了宿營車,都是一個係統的,誰也不會較真,頂多被批評兩句。


    但是。


    今天他卻足足帶了五名乘客上車。


    不是因為他貪財。


    而是那幾名乘客都是老客戶介紹的,實在抹不開麵子。


    再加上.人家給的確實有點多。


    一般捎帶一位乘客到京城,軟臥票隻能賣出普通座位的票價,也就是兩塊五毛錢。


    可是這次人家很大方,每人給了三塊錢。


    本來想著路風辦有陣子沒上車檢查了,應該沒事兒,能夠多掙一點。


    這不是倒黴催的嘛!


    老鱉的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一雙綠豆眼滴溜溜亂轉,很快就想到辦法。


    他看著一位玩得好的乘務員,笑道:“小王,想掙錢嗎?”


    “老鱉哥,有掙錢的門路,你都自己幹了,能想到我?”躺在鋪位上的王乘務翻了個身,給他了一個屁股。


    老鱉有些尷尬,搓搓手說:“那是以前,誰讓咱們關係好呢,今天我就能讓你掙到錢。”


    見王乘務沒吭聲,老鱉隻能接著說道:“我在津城捎到了五個乘客,每個人2塊錢的車錢,我能分給你兩個,反正你的指標,留著也是浪費了。”


    “我說老鱉,咱們都是一個包乘組的,誰還不知道誰穿什麽顏色的褲衩子啊。”王乘務轉過身,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那點小聰明,就別在我麵前顯擺了,是不是聽說路風辦上車了,你著急了?”


    老鱉被戳中心思,臉色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小王,今兒哥們遇到大麻煩了,你可得幫幫哥們!你放心,以後我肯定忘不了這份恩情。”


    老鱉的姿態放得很低,言語也很誠懇。


    小王卻隻是哼了一聲,拿起一本連環畫看了起來。


    開什麽玩笑。


    這種事兒被路風辦的督查查到,可是要開除路籍的。


    再說了。


    你老鱉以前仗著客運車間主任的威勢,吃肉的時候,怎麽不想著請哥們喝點湯。


    現在遇到了大麻煩,才想到這些人。


    晚了!


    老鱉沒有辦法。


    又向幾位自認為關係不錯的乘務員,發出求救,想把手上的燙手山芋推出去。


    結果可想而知。


    沒有人會為了幾塊錢,冒著被開除路籍的危險。


    包廂內頓時一片沉默。


    本來燥熱的老鱉,此時遍體冰涼。


    他萬萬沒想到,以往那些跟他有說有笑,稱兄道弟的乘務員們,現在會如此的冷漠。


    他咬咬牙,暗暗發誓,要是度過了這次危機,一定要讓這幫兔崽子好看。


    此時外麵已經傳來了路風辦督查的聲音。


    老鱉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氣,轉身拉開了門,遞上證件:“兩位領導,我是列車送水員。”


    路風辦督查隻是看了看證件,就讓老鱉站到了一邊,然後去檢查其他乘務員的車票。


    趁著這個時間。


    老鱉將白車長請到了車尾處。


    顛簸中,老鱉舔著臉笑道:“白車長,我可能遇到麻煩事了。”


    白車長聞言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你夾帶旅客上車了?”


    “也不算夾帶,那些人都是我的親戚,隻是人有點多,有五個。”老鱉清楚白車長的性子,這會還是不敢說實話。


    “你!!”


    白車長的臉氣白了,一腳踹在老鱉的屁股上,將他踹了個踉蹌,“你混蛋!段裏麵三令五申,每名乘客,隻準帶兩個親戚,你敢違反規定,這下好了,看一會兒檢查出來,你怎麽辦!”


    老鱉被踹了一腳,心中卻是一喜,繼續哭喪著臉說:“車長,都是親戚,我也抹不開麵子,這次你得幫我啊,不然我就徹底完了!”


    “幫你?現在路風辦的督查正在挨個包房查人,一旦查到了,咱們乘務組都得受連累,我幫你,誰幫我?!”


    白車長越說心中越害怕。


    131包乘組剛因為打破了安全行車的記錄,得到了上麵的獎勵,還能登上報紙。


    現在稿件還沒刊登,老鱉這邊就出了紕漏。


    她倒不是怕老鱉被處理。


    而是擔心因為老鱉一個人,影響到131包乘組的聲譽,擔心上級會因此批評131包乘組。


    對於白車長來說,131包乘組的聲譽,大於一切。


    白車長心中矛盾極了,最終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幫老鱉一把。


    她銳利目光緊盯老鱉的雙眼,鄭重的問:“那些乘客真是你的親戚?”


    “絕對是!我敢對天發誓,要是有半句謊言,就讓老鱉我天打五雷轟。”老鱉舉起手,神情鄭重。


    白車長一聽心裏安穩了一些。


    規定不外乎人情。


    鐵道上雖規定每次隻能帶兩個親戚。


    但是到了年關,哪家走親戚不是十個八個的。


    隻要跟路風辦的督查溝通好,最多就是補一下車票,再罰點款,問題應該不大。


    “你現在先想好等會該如何做檢討,態度要誠懇一些,現在我去找路風辦的領導。”


    看著白車長風風火火的離開,老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白車長是轉業人員,身上帶有部隊戰士的氣質。


    幹起工作來可以不要命,是一把好手。


    就是死腦筋,太容易相信人了。


    這種人,太傻了!


    此時。


    路風辦的督查已經查到了五號包房。


    見包房內的乘客沒辦法拿出車票。


    而且票夾子上的補票記錄上也沒有他們的名字,以他們多年的經驗,簡單和旅客對了幾句話,就知道這幾個人有問題。


    不過他們並沒有聲張,而是一間一間的檢查完了整個宿營車,這才轉身對付那幾位旅客。


    “張乘警,麻煩你把五號包房和六號包房的乘客,帶到餐車,我要問話!”


    “是!”


    餐車內的廚師和用餐的乘客,都被請了出去,清空出一片區域。


    五位沒買票的乘客,被乘警按到了餐桌前。


    “放開我,我是老鱉的大舅,是鐵道職工家屬,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


    “我是老鱉的三叔,咱們是一個係統的,都是親戚。”


    幾位乘客也看出事情不對勁,想起老鱉的叮囑,紛紛自稱是老鱉的親屬。


    路風辦督查王國珍見多了這種事情,哪能被他們騙住。


    彎曲身體,雙手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俯視他們。


    “都給我老實點!按照規定,一個鐵道職工隻能攜帶兩名直係親屬上車,你們是幾人?”


    其中一位年紀較大一點的,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們真是老鱉同誌的親屬,就算是不符合規定,也隻是尋思想多蹭幾站,少補點票錢。”


    王國珍瞪大眼,繼續施加壓力:“你們不是想少不補票,而是一直在打逃票的主意。”


    那乘客還有些不以為然,翻個白眼:“不就是補票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我現在就補票,總行了吧?”


    “隻是補票?晚了!”


    王國珍冷哼一聲,“老先生,按照鐵道部門規定,對於逃票的乘客,我們可以處以票價二十倍以下,十倍以上的罰款,除了補交票錢,你們還得繳納二十五塊錢的罰款。”


    此話一出,那幾位乘客的臉色頓時變了。


    “老鱉沒提起這茬啊。”


    “要是早知道要被罰這麽多錢,我才不讓他帶我上車。”


    “是啊,這次虧大了,二十五塊等於我大半個月的工資了。”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的全培林上場了。


    “都給我靜一靜!”


    待幾人安靜下來後,全培林冷聲說道:“根據《鐵路旅客運輸管理規程》,勾結鐵道部門內部職工,惡意逃票,造成嚴重後果的話,我們鐵道部門有權力把你們移交鐵路派出所,追究你們的責任。”


    幾位乘客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起來。


    隻不過為省幾塊錢車票錢,吃上官司,有些不劃算。


    還是鐵老大的官司。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彼此的心思。


    雖然他們答應過老鱉,會幫老鱉遮掩。


    但是。


    大難臨頭,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不行,更何況老鱉還不是他們的兒子。


    晃悠的車廂中,狂吃.狂吃狂吃的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響中。


    王國珍和全培林相見幾位乘客神情猶豫的樣子,清楚突破他們心理防線是遲早的事情。


    沒有再繼續追問,以免對方狗急跳牆,徹底擺爛。


    兩人點上李愛國送給他的煙,愜意的抽起來。


    嗨,你別說,味道挺不錯的,好像是特供的。


    這個小司機,倒是有點本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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