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國眼疾手快,趁著她右腿抬起的瞬間,轉動腳蹬子,拉出裙角。


    “好了,現在最困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你再堅持下。”


    “嗯嗯,我能堅持!”婁曉娥皓白牙齒緊咬淺紅嘴唇勉強堅持。


    李愛國站起身將自行車扶了起來。


    看著躺在地上的婁曉娥,他感覺到有點麻煩。


    這個時候要是直接上去攙扶的話,未免會有耍流氓的嫌疑。


    李愛國彎下腰,提醒道:“要不,你自己站起身走兩步?”


    “我試試。”婁曉娥也意識到了兩人窘迫的處境。


    她身子微傾,一手撐著地,緩緩的站起身。


    可是她在站立了一半的時候,忍腳一用力,就疼得直吸涼氣,身子瞬間就歪倒在李愛國的懷裏。


    “怎麽了這是?”


    “腳崴了,用不了力!


    婁曉娥被攬到懷中,透過單薄的襯衣,感受到李愛國身上結實的肌肉,小臉瞬間羞得通紅起來。


    她小皮鞋裏的腳指頭伸開又縮迴,似乎沒有辦法安放了。


    整個人就像是發燒了一樣,身體的溫度陡然提升幾度。


    這個時候,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


    已經有好事兒的路人,往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李愛國緊了緊她的腰,提醒道:“要不.你試試自己能不能走路。”


    心裏卻在想著,這婁曉娥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夥食很好,營養豐富身材飽滿,身上還有股姹紫嫣紅的味道,特意好聞。


    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青春爛漫的年紀,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再加上是她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這會兒正噙著淚,叫人心生憐惜。


    “好好.”婁曉娥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不敢抬頭,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丟人,太丟人了,婁曉娥伱可是個大家閨秀呀!


    在李愛國的攙扶下,婁曉娥嚐試著走了兩步。


    雖然別別扭扭的,但也算是能夠走路。


    這會是肯定沒辦法騎自行車的。


    李愛國看看廢品店就在不遠處,提議道:“婁同誌,要不你先到前麵的廢品代購點休息一會,等腳踝不疼了,再騎車迴去。”


    婁曉娥抿嘴一笑,輕嗯了聲,臉色羞紅,點點頭,


    她這會也清醒過來了,“我就是要到廢品店賣廢品的。”


    ???


    李愛國扭頭看向自行車。


    還真是的,自行車的後座上載著一捆厚厚的報紙。


    隻是他記得婁家住在京郊。


    距離這裏足有十裏地,跑這麽遠來賣廢品,好像有點毛病。


    “我我聽說你們的廢品店收購價格高,要比一般的廢品店高1厘錢我.我.”婁曉娥連忙解釋。


    隻是話說了一半,她卻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嘴巴張了張,發不出聲音,隻能怔在原地。


    開什麽玩笑,大資本家婁振華的女兒。


    為了一厘錢,在清晨冒著大霧,狂奔十多裏地。


    這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


    不過李愛國也沒有揭穿她。


    作為交通事故的一方,即使責任不在他,也應該盡到人道主義救護的義務。


    笑著點點頭,帶著婁曉娥往廢品店走去。


    青磚小路上。


    濃濃白霧中。


    兩人推著行車並肩而行。


    四周一片寂靜,隻能聽到車軲轆摩擦地麵的聲音。


    “李司機,你們開大火車,是不是很累。”婁曉娥打破寂靜。


    “還行,為群眾服務,即使累一些,心中也舒坦。”李愛國道。


    婁曉娥歎口氣:“我也想做一些幫助群眾的事情,到街道辦報了名。可是人家看到我的出身,就不要我。”


    李愛國沉默不言。


    “你想沒想過去港城?”李愛國問道。


    婁曉娥似乎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遲疑片刻道:“其實.我大哥和二哥現在就在港城,我也有前往港城的通行證,隻是我爹他放不下家產,要讓我守在這裏。”


    通行證.李愛國這才想起來。


    這個年代,內獨和港城還是有溝通的。


    隻要持有通行證,就能順利通過口岸。


    看來婁振華早就準備逃走了。


    想來也是。


    作為一個在戰爭年代,置辦下如此大家業的大資本家,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一點退路。


    兩人說著話來到廢品代購點。


    居民們一般不會這麽早賣廢品。


    再加上晚上還要給顧客送貨,所以代購點營業時間是從九點開始,王大奎和張二炮這會肯定貓在屋內睡大覺。


    進到院子裏,果然看到房門都緊閉著。


    李愛國將自行車停在外麵,扶著婁曉娥帶到後院的廂房內,讓她靠在牆上。


    “這裏是你的地方啊?”婁曉娥見李愛國掏出鑰匙捅開了門鎖。


    李愛國道:“廢品店的老板同誌是我發小,這屋子用不著,我家房子不是在拾掇嘛,就經常住在這裏。”


    進到屋裏,讓她坐到火炕上,“你的腳可能受傷了,先擱這裏等著,我找點紅藥水給你抹上。”


    “等等.能不能給我打一盆涼水,我想擦擦衣服。”婁曉娥有些難為情的說。


    李愛國這會借助黯淡的燈光,才注意到婁曉娥的白色布拉吉上沾了不少機油汙漬。


    點點頭道:“你等著。”


    兩進院子的前院有水龍頭。


    李愛國接了一盆子水迴到了屋內,扯下繩上的毛巾遞過去,“沒有新毛巾,你先用我的。”


    婁曉娥紅著臉,輕嗯了聲。


    “我去找紅藥水,等會洗完之後抹上。”李愛國轉身出了屋子。


    婁曉娥暗想,這糙男人看著咋咋唿唿的,還蠻熱心的嘛。


    趁機暗暗打量屋內的設施。


    屋內的家具倒是簡單,都是一些老家具,破板凳,破桌子啥的,看起來確實沒經常住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牆角有一個高大的書架。


    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有曆史古籍,有連環畫,有文學書籍,報告文學,還有外文書籍。


    婁曉娥平日裏也是自認為是進步知識青年,經常閱讀書籍,家裏還有專門的書房。


    但是跟這裏的書籍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這是一麵書牆啊!


    婁曉娥扶著牆走過去,順手抽出一本線裝書籍,看到封麵上的文字,頓時羞得臉紅。


    《批評新刻金瓶詞話》.


    書頁上布滿汙漬,紙張泛黃,應該是收來的舊書。


    這個火車司機的愛好倒是挺廣泛的


    婁曉娥左右環視,見沒有人,小口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輕輕掀開了一頁,眼睛頓時瞪大,臉上浮現出一絲失望。


    裏麵跟她想的內容截然不同,都是一些批評金瓶的內容,壓根沒有原文。


    就算要批評,你也得把原文刊登出來,最好再印刷幾幅插畫嘛。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婁曉娥慌忙將書本放迴原處,抄起毛巾,想要擦拭裙角上的汙漬。


    可是她腳踝依然疼痛,怎麽也彎不下身。


    李愛國拿著一瓶子紫藥水走進來。


    看到她笨手笨腳的樣子,笑著問道:“怎麽樣,需要幫忙嗎?”


    婁曉娥遲疑了片刻,咬著嘴唇點點頭。


    機油汙漬用清水沒辦法洗幹淨,需要用柴油清洗。


    好在廢品站裏的東西五花八門,種類齊全。


    找來柴油,李愛國蹲下身,撩起裙擺,抄起毛巾,三兩下將裙子擦幹淨。


    時間很短,婁曉娥卻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


    小腿每次無意間觸碰到李愛國的粗糙手指,渾身都會有電流通過,身上一陣酥麻,心中都會泛起陣陣悸動。


    “行了,雖然沒有洗的幹淨,外觀也看不出問題了。”


    李愛國收起毛巾站起身,洗了把手,取出那瓶紅藥水遞過去。


    婁曉娥咬咬嘴唇,喉嚨眼裏發出近乎呢喃的聲音:“你能不能幫我抹上。”


    說完,也許是覺得太過分了。


    她尷尬的解釋:“傷到的部位好像在腳踝的側麵我真的夠不到。”


    得,咱這個肇事者就應該負責到底。


    李愛國讓婁曉娥半坐在炕上,輕輕幫她脫掉小皮鞋,看到那雙襪子訝然失笑。


    “多大個人了,竟然還穿小孩的襪子。”


    婁曉娥的腳上穿的襪子,是那種雪白色純白襪子。


    襪子的前部精心刺繡有小白兔的圖案,這種襪子也就是大戶人家才穿得起。


    婁曉娥尷尬的差點鑽進地縫裏,聲音也顫抖起來:“人家.人家的腳比較小。”


    也難怪她會尷尬。


    在解放前,人們以小腳為美,甚至有女性通過裹腳的方式,讓自己的腳變小。


    誰家的姑娘要是長了一雙大腳,一旦被外人知道,很難嫁出去。


    解放後,大眾提倡勞動光榮。


    大腳板子成了勞動的象征,誰腳大,誰光榮。


    相反,哪位姑娘要是長了一雙小腳丫,會被數落脫離勞動人民。


    “這玩意是天生的,有什麽可尷尬的,我覺得挺好看的。”


    李愛國說著話,幫婁曉娥脫掉襪子,露出雪白的小腳丫。


    他拎著腳丫瞅了半天,抬起頭疑惑的看向婁曉娥:“怎麽沒看到受傷的地方?”


    “.是另外一隻腳。”婁曉娥哼唧了一聲。


    李愛國翻個白眼,毫不客氣道:“你早說啊!”


    婁曉娥:“.”


    李愛國好事做到底,又脫下了她另外一隻襪子。


    果然看到腳踝處已經漲紅了。


    不過並不嚴重,隻要敷上藥之後,很快就能好了。


    李愛國搞點紅藥水,用棉簽塗在她的腳踝上,“你忍著點疼!”


    “嘶嘶.”婁曉娥秀眉緊蹙,嘴角抽搐。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強忍住不發出聲音。


    “馬上就好了。”


    李愛國見她痛苦的樣子,手頭加快了幾分。


    婁曉娥感激的說道:“李司機,今天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一個人還真沒辦法。”


    “客氣了,咱們相撞就是緣分,舉手之勞而已。”


    抹完藥水,李愛國站起身在臉盆裏洗了洗手,轉身看向婁曉娥卻犯了難。


    她的腳雖沒什麽問題了。


    但是這會還沒辦法騎自行車,該怎麽迴去呢?


    婁曉娥也擔憂起來:“我今天早晨是偷偷溜出來的,再不迴去的話,我娘該等著急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娘的性子,她看著溫柔,其實是個暴脾氣。”


    “要是不能按時迴去,她還不得罵死我啊。”


    說著話,婁曉娥突然抬起頭看向李愛國:“李司機,要不你騎自行車帶我迴去?”


    小丫頭片子,心眼子挺多的啊。


    今天正好休息,也沒事兒,咱就再做一件好事。


    “行,你跟我來。”李愛國道。


    婁曉娥看著他的背影,眼神中閃爍出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神色。


    李愛國來到外麵,將婁曉娥的飛鴿自行車的前軲轆,捆在雙人自行車的後車杠上。


    讓婁曉娥坐在雙人自行車的‘副駕駛’上。


    你別說,這玩意運輸傷員,倒是挺穩的。


    婁曉娥知道李愛國有一輛雙人自行車,早就想乘坐了。


    坐上之後,四處東看看,西摸摸,顯得格外的興奮。


    “這車真大,真好。”


    “等你迴去,讓你爹也幫你造一輛。”李愛國打趣。


    婁曉娥抿嘴笑:“我才不要呢,就坐你的車子蠻好的。”


    兩人說笑著,來到前院。


    此時王大奎正出來倒夜壺。


    看到李愛國騎著自行車,載著一個漂亮姑娘從後院出來。


    他瞬間驚呆了:“愛國哥,你下手也太快了。”


    “去去去,一邊玩去,這位是婁同誌,今天來賣廢品,在外麵跟我撞車了。”


    李愛國說到一半想起來了,跳下車從婁曉娥的自行車後座上,拎起那捆報紙扔給王大奎。


    “麻溜的稱重,我還得送人家姑娘迴去。”


    “好嘞。”王大奎見來了生意,屁顛屁顛的迴到屋內,再次出現的時候,手裏已然多了一杆秤。


    經過幾天的磨煉,他業務突飛猛進,也是老收購員了。


    秤鉤著報紙,輕輕一提,撥動秤砣,秤杆尾巴翹起。


    “二十斤,高高的。”


    王大奎從兜裏摸出兩毛二分錢遞過去。


    婁曉娥看到那錢,顯得有些窘迫,連連擺手:“今天多虧了李司機.錢我就不要了。”


    “客氣啥,咱們是公平交易,拿著吧。”


    在李愛國的催促下,婁曉娥這才收了錢,揣進小兜裏。


    李愛國跟王大奎交代一聲,腳尖點地,騎上自行車,唿嘯著出了兩進院子。


    王大奎拎著報紙,看著婁曉娥的背影。


    撓撓頭:“我記得那個驢臉漢子的對象好像姓婁,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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