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別人離婚?


    咱是火車司機,不是知心大姐。


    啥時間還兼職了婦聯的業務?


    再說了。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馬上要發車了.”


    李愛國一時間無言以對,轉身拉住扶手準備上車。


    又被張友玲喊住了。


    “你聽我解釋。”


    李愛國:“我覺得咱們不應該再繼續這個話題。”


    張友玲跺了跺腳:“劉長義你見過了吧?”


    李愛國點頭。


    “劉長義賊眉鼠眼的,整天不務正業,還特喜歡耍錢,輸了錢,就問我堂姐要錢,不給的話,就打我堂姐。”


    “張雅芝怎麽不離婚?或者是告到婦聯。”


    李愛國皺眉頭。


    這年代的婦聯可不像後世,隻負責發衛生紙,保健用品。


    更多的是用來保護婦女權益,調節家庭矛盾等等


    婦聯主任的級別跟副段長平級。


    手下有一幫子婦女同誌。


    都是結過婚,見過世麵的老同誌。


    無論是說起騷話,還是真的戰鬥力,都很驚人。


    要是誰敢欺負婦女同誌,一幫子婦女同誌衝上去。


    就算是常山趙子龍,也逃不掉。


    “事情比你想的要複雜”


    張友玲歎口氣:“我堂姐是童養媳。”


    “童養媳”


    這個充滿封建氣息的詞語,讓李愛國被驚呆了。


    下意識的以為張友玲是在說謊。


    可是仔細一想。


    張雅芝今年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現在距離解放才七年。


    從時間和年齡兩方麵計算,張雅芝確實有可能是童養媳。


    “我堂姐是個苦命的女人,她小時後”


    列車下,紛亂的站台上。


    李愛國聽完張友玲的解釋,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張雅芝的母親,是張老爺子的第五房小妾。


    解放前,身為小妾的女兒,壓根沒有一點地位。


    後來局勢混亂,趙家破敗了,一大家子人分崩離析。


    為了生活,為了養活兩個兒子。


    張雅芝的母親,把隻有五歲的張雅芝,以三塊大洋的價格,賣到劉長義家當童養媳。


    劉家的祖上做過青朝【理門公所】的大管事。


    所謂的【理門兒】就是老京城一種禁煙的民間社會組織。


    這個煙,指的是大煙。


    在理門組織組織內部,會員相互勸誡,相互監督,形成了一個自覺抵製大煙的社會群體。


    【理門公所】的大管事在當時的社會地位很高。


    後來,京城進了鬼子。


    裏門公所解散。


    劉家的祖上利用人脈,跟鬼子勾搭上了,在東城隆福寺街,開辦了一家名為延壽堂的煙館。


    他們都給鬼子貢獻高額捐稅,以向市民售賣煙膏、煙泡兒,並提供吸煙房間、床位。


    煙客躺在床上,把雙腿一蜷,腰兒一弓。


    老京城人罵這副德性相為“大蝦米炒雞爪兒——蜷腿兒帶弓腰兒”。


    靠著從煙客身上盤剝的賣兒賣女得到的大洋,劉家發達了,成為京城裏有名的富商。


    後來軍閥進入京城,劉家的產業惹人紅了眼。


    煙杆子哪裏是槍杆子的對手。


    劉家很快破敗下來。


    也許正是因為破敗,才讓劉家在解放後,沒有被追查。


    張雅芝成為童養媳後,日子過得很辛苦,實際待遇其實跟丫鬟和奴隸差不多。


    淩晨就要起來劈柴做飯,婆婆稍不如意還要拿起木棍抽打,小小身體盡是淤青和傷疤


    即使再孝順公婆,善待丈夫,對他們千依百順。


    但是公婆和丈夫依然會挑刺、找麻煩,故意找各種理由羞辱她們。


    張雅芝在苦難中長大,跟劉長義圓了房,成了劉長義的妻子。


    解放後。


    人民當家做主,劉家早已破敗不堪,隻能移居到大雜院裏。


    劉長義從小嬌生慣養長大,街道上給他安排了好幾個工作,沒幹幾天就撂挑子了。


    成了一個遊手好閑的青皮,靠著家裏的老底和張雅芝的工資過日子。


    還經常出去跟狐朋狗友鬼混。


    張雅芝也跟以前的堂兄妹,叔叔們相認了。


    張雅芝是苦出身,組織上調查後,確定她出身清白。


    在張家人的幫助下,張雅芝當上了乘務員。


    張家的人見張雅芝日子過得很苦,曾數次勸張雅芝離婚。


    可是張雅芝在劉家多年的奴化教育下,形成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思想。


    即使不堪劉長義的侮辱,躲到了機務段宿舍,也不願意提出離婚。


    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張雅芝。


    背後竟然有如此淒慘的故事。


    隻是


    李愛國皺皺眉:“我對張雅芝同誌的悲慘遭遇感到同情,隻是這種事情,伱難道不應該請婦聯出麵嗎?”


    “張雅芝那丫頭,就是個木頭腦袋,她不同意,我們也沒辦法。”


    張友玲苦笑道:“我覺得張雅芝挺重視你的意見。”


    張友玲雖然跟張雅芝不是一塊長大的。


    但是血濃於水,自從相認後,就親如姐妹。


    再加上平日裏經常在一塊,她很了解張雅芝的心思。


    自從李愛國上列車後,張雅芝就神不守舍的,明顯是動了心。


    “隻要你給她做思想工作,她說不定就想通了。”張友玲說道。


    李愛國驚歎於張友玲的腦迴路。


    沉默片刻,緩聲說:“張雅芝目前的狀態,僅靠勸說是沒辦法說服的。”


    說完。


    李愛國轉過身上了火車。


    他確實同情張雅芝的遭遇。


    一個小姑娘要承受那麽多苦難。


    這在後世是不可能想象的。


    但是。


    在這個剛解放不久的年代.


    人們還秉承著老思想。


    有些女同誌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中,即使被丈夫、公婆虐待,也不願意離婚。


    有點類似於歌爾德摩綜合症。


    這些不是憑借言語就能夠解決的。


    得動真格的。


    “鄭師傅,燒火!”


    啟動列車,李愛國收斂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駕駛火車上。


    鳴笛,緩解,前推手把,鬆小閘,拉汽門。


    安設於鍋爐頂上的汽笛出氣口,激起強烈震動,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汽笛聲。


    嗚嗚嗚.


    狂吃狂吃狂吃


    列車冒著黑煙,就像是一條巨龍,沿著軌道朝津城疾馳。


    準點到底津城,跟曹文直交接了班。


    趁著休息的時間,李愛國再次來到津城鴿市。


    鴿市上。


    小黑胖子正在招攬顧客。


    見到李愛國,他衝著買雞蛋的中山裝擺擺手:“老爺子,不賣了,明天請早。”


    “哎,你這人怎麽迴事。”中山裝有些鬱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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