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不見,她比以前更多了成熟的風韻,更加的美麗不可方物。耀眼的酒紅長發,藕粉色的裙子更襯得她雪白豐腴。


    “卡門……好久不見。”他說。


    這是皇帝今日第一次開口。女眷們咬牙切齒,王公們心領神會。


    想必阿奇爾一世冕下一直不立王後,便是在等這個年少時就和他有過一段佳話的公主吧?


    不可否認,他們兩人也的確是極般配的一對。


    *


    遍體鱗傷,血流如注。


    阿奇爾在龍息下就仿佛一個可笑的小醜般苟延殘喘。他絕望地握住斷了的劍刃,在龍的巨口下唿喚神的奇跡。


    仿佛是神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鋒利的寶劍插進龍的咽喉,一揚鬥篷為他當去飛濺的滾燙龍血。


    那是個渾身罩在鐵甲下的人。


    盔甲人隻露出一雙蔚藍的雙眼,像極了南方故國的藍天。這目光深深地俯視他,良久之後,那人收劍迴鞘,大步走向峽穀深處。


    他才注意到,那人身上浴滿龍血,而那血已有一些腐蝕入那人腿部的鎧甲裏麵。


    想來是很疼的吧,多麽堅強的勇士啊……


    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追上那個人了,他隻竭力爬向公主,扯開懷裏的信號彈,而後頭一歪,筋疲力盡地陷入了昏厥。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已在加特木的王城裏,柔軟的天鵝絨床上。


    滿目刺眼的陽光下,巨龍爪下死裏逃生的事就恍如夢境一般,隻有渾身上下的傷口在提醒他一切非幻覺。他的小女仆正趴在他身邊淺眠,他怔然地拂過她米黃色的長發,卻不料把她驚醒。


    “阿奇爾殿下!”她的眼神亮晶晶,馬上溢滿了淚花。她激動得跳了起來,卻又“哎喲”一聲痛得跌迴椅子裏。


    他注意到她亞麻衣裙下的腿,執意把她的裙擺撩到她膝蓋上,意外地看到上麵纏著雪白的厚厚的紗布,便緊縮了眉頭:“怎麽迴事,塞爾瑪,誰欺負你了?”


    小女仆羞得漲紅了臉。


    “昨天被絆倒,摔到台階下啦……”


    阿奇爾盯著她盛著星星淚光的蔚藍雙眼,未置一詞。


    從那日起,他,阿奇爾?盧森?哥拉裏斯,便成為了名震襄洲大陸的屠龍勇士,事跡被大街小巷的孩童歌頌。而這傳奇的故事也在之後的很多年後,成了以他為主角的史詩的開篇首章。


    *


    皇宮晚宴,賓主盡歡。


    阿奇爾坐在寶座上,優雅地捧著一隻高腳琉璃杯,裏麵盛著附近公國貢奉的葡萄酒,在巨大的吊燈照耀下流光溢彩。


    精美的食物被端上長桌,錫製的刀叉,銀質的碗碟,珍貴的食材,無一不彰顯著帝國雄厚的財力。


    如今的無上榮華,在十二年前,征戰途中那些個難熬的夜晚,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


    他帶著五萬黑甲鐵騎


    身披星月,足踏烈火,電掣風疾


    卷土而來,兵臨王都,傲然屹立!


    ……】


    詩人們不知道的是。加特木國王的確信守承諾,給了阿奇爾一支軍隊;隻是並非傳說中那樣的五萬精兵鐵騎,而是一萬五千的板甲步兵而已。


    而他要用這一萬五千人,去對抗那個戴斯王國的五萬大軍。


    聊勝於無,阿奇爾還是滿懷希望地帶著軍隊向南方進發了。


    兵至中途,傳來消息。


    伊利亞特王城城門被攻破,國王與王後拒不投降,以身殉國,頭顱被雙雙高懸於城門口,以昭示全大陸。


    斥候顫抖著聲音將這一切告知時,阿奇爾坐在紮營的篝火邊,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胸口空蕩蕩的,似乎有什麽被徹底撕碎了。在這破曉前最深切最濃厚的黑暗中,所有的景象都沉入永夜,他如困獸般,從喉間茫然而痛絕地發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一隻並不柔軟的手從旁伸了過來,將他攬入溫暖的懷抱。


    天地都在旋轉,唯有這懷抱中是如此的安穩,她布滿繭子的手輕柔地撫著他的頭發,像極了他母親手心的溫度。


    阿奇爾的倔強與防備瞬間崩塌。


    “塞爾瑪……我該怎麽辦,該怎麽……怎麽辦……”


    當無助的嗚咽轉變為撕心裂肺的嚎啕時,他聽到身邊的少女溫柔聲音,帶著輕微的哽咽沙啞,堅定地響起。


    她說:“殿下,不要怕。”


    *


    當清晨來臨,太陽升起時,眼前已不見了布裙長發的小女仆,而是多了個牽著白馬,腰懸寶劍的鎧甲騎士。


    阿奇爾突然便破涕為笑。


    “你願意成為我的騎士,賭上這把劍的榮耀,守護我、為我奮戰到最後一刻嗎,塞爾……不,蘭斯洛特?”


    騎士單膝跪地,鐵盔下露出的蔚藍眼睛蘊藏著動人的星光,熟悉的溫柔嗓音再度迴響在他身前——


    “遵命,我的亞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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