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伊棠直視著張婭,附近的人似是沒聽見一般淡然地忙活著手裏的工作。

    張婭微垂著眼眸,一隻手輕搭上手腕,說話間,壓低了音量,“太太,這裏似乎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伊棠眉梢微動,環顧左右,隨意地聳了一下肩膀。

    五六米高的舉架,一間高懸在角落裏的淺色木屋映入眼簾。木屋連接著一段透明鏤空的玻璃樓梯,從樓下的位置可以通往。

    “樓上是主管的辦公室吧,你能帶我去看看嗎?走了一路,有些累了。”

    伊棠恍若不經意地提起。她隨意地瞥了張婭一眼,用言語暗示她。

    張婭連連點頭,“樓上沒人。”

    說完,她帶伊棠上樓。

    整潔的辦公室常年空置,不過好在有員工固定打掃,張婭今早過來,也是直接在這間辦公室裏落得腳。辦公室裏一塵不染,簡單的陳設。一扇窗,幾排書架,一套沙發和茶幾,角落裏還擺著一台深色的飲水機。

    張婭請伊棠在沙發上落座,迴身給伊棠倒了一杯水,清澈的水流從水龍頭裏流淌出來,掉進透明的杯子裏,濺起一股水花。

    “怎麽迴事,說說吧。”

    伊棠接過了水杯,同時深看了張婭一眼。

    張婭點頭,關門,雙膝並攏,坐在了另一張沙發上。

    “太太知道老板的家世背景嗎?”

    雖然伊棠和宋衍已經結婚,但老板那個人最不願提起的就是自己的家事,所以有些話到底該不該跟伊棠說,張婭還是需要再多斟酌判斷一下。

    “我知道他父母的事,也知道他妹妹的身世。”

    伊棠手裏捏著杯子,靜靜地看著張婭。

    登記結婚的前一天,宋衍把自己的家事跟伊棠簡單的概述了一遍。她知道宋建南、高萍、林莉這三個人的關係。也知道高萍是宋衍父親宋建南的合法妻子,她自己不孕,養了宋衍十幾年,但她跟宋衍沒有血緣關係。至於林莉,她是宋衍的生母,一直旅居國外,可惜多年前去世,去世後女兒宋筱被宋建南以領養的方式帶迴了宋家。

    “我還有什麽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宋衍他不願意跟我多說,張秘書,你如果知情的話,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伊棠語氣平靜,眼神認真。張婭點了點頭,從手機裏翻

    出了一張老照片。

    泛黃的彩色照片似是沉積了多年,保存得不算妥當,四角殘破不全。中間像是有被人撕開又粘黏過的痕跡,縫隙對合的並不緊密,但好在照片裏的人物照得還算清晰。

    三個人的照片,兩女一男,取景地似乎是在一棵樹下,半身的照片,三人身後灰黃色的粗壯樹幹依稀可辨。

    “這個是宋建南,這個是高萍,這個是林莉。”

    張婭依序指著照片裏的人物,伊棠看著照片中間的那個人物,眼波微動了一瞬。

    手裏的水杯微微地捏緊。

    看來她之前的猜想沒錯,在宋衍的這個複雜的家世背景裏,有一個人,她確實是認識的……

    張婭沒有察覺,繼續道,“兩女爭一夫,在那個年代並不多見。這張照片拍攝在三個人剛剛認識的那個階段,照片的背景就是一棵已經成材的金絲楠。宋夫人是搞藝術的,金絲楠這種木材是她最為鍾愛的木種,當年的這張合影,也是她提出來要拍的。”

    照片的原版在宋衍的手裏,張婭隻是無意間發現,作為深入了解拍下來的。

    說著,言詞一頓,她忽地像是想起來什麽,剛要再解釋,被伊棠率先攔了她下來。

    “我既然問了,就不會懷疑你的居心。你口中的宋夫人,應該說的是高萍對不對?”

    伊棠睫毛微垂,淡然地抿了一口清澈的溫水。

    張婭點頭,暗暗地心生讚許,她添看了伊棠一眼,收起手機,繼續地道。

    “這三位的結識,是出於一次大學裏的社會實踐。林夫人性格主動,長相又俏麗,宋夫人待人溫婉,行事落落大方。”可以說兩個人都是美人,各有各的好,隻可惜同時栽在了宋建南手裏,除了當事人之外,沒人知道宋建南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

    過程太過複雜,結局很明顯,其餘的事伊棠應該比張婭清楚。她在這裏也就不多談了。

    “我想說的是,林夫人於幾年前在荷蘭去世,而那一天,宋夫人剛好去荷蘭出差。據宋小姐也就是周總的太太宋筱說,兩個人那天在荷蘭碰麵,彼此間大吵了一架,當天,林夫人就過世了,老板連夜從軍校出來,可惜連林夫人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

    大致的事情伊棠也了解,她輕輕地搖晃了一下手裏的水杯,“所以……是因為宋衍記恨高萍,所以中誠才不出產金絲楠木……”

    “有一部分原因吧,當然也不完全。畢竟金絲楠木也算是稀缺樹種,主要做工藝品居多,中誠在加工方麵主要以出口居多,國外對金絲楠木的熱衷程度不比國內,考慮到市場受眾,也是一方麵。”

    張婭耐心地解釋,伊棠大致明白。

    忽而張婭又補充,“不過中誠不做金絲楠木這事兒,在業界也早已經算是一個不成文的秘密了,工廠裏的工人師傅也都知道,所以太太你剛才提起,聽見的人才會有些意外的反應。”

    伊棠微訝,“大家都默認這種木材不該提起?”

    “嗯,老板的性格擺在那兒,能不提,盡量也就不要提吧。”

    張婭話音剛落,宋衍抱著頌頌走了進來。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小家夥咿咿呀呀,一顛一顛地撲到了伊棠的腳邊。他鞋子有點鬆,不小心踩到了伊棠的裙擺,張婭笑著看看,跟宋衍打了個招唿,起身,很識相地先出去了。

    辦公室裏隻剩下一家三口,宋衍接著伊棠的水杯喝下。

    “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她們剛才不是還在樓下選木材嗎。

    “我累了,就上來坐坐。”

    伊棠雲淡風輕地說著,宋衍呷了一口溫水,坐到沙發的扶手上四處看看。

    這裏他不常來,好像從建廠初期到現在,這次也就是第二次吧。房間裏的擺設中規中矩的沒什麽特別,書架上的書倒是還挺多的,他起身,隨手挑下來一本,修長的手指翻動著書頁,新書的木漿味道撲麵而來。

    “東西都挑好了?”

    宋衍迴頭看了伊棠一眼。

    “嗯,我看中了一塊烏木。”

    “喜歡的都帶走,讓他們出一輛貨車就行。”

    伊棠莞爾,輕輕地摸了摸頌頌的頭頂,“哪兒用得著那麽多,我幾個月才能雕好一塊。”

    頌頌好奇地探頭探腦,伊棠佯裝在照顧頌頌,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宋衍。男人頎長的身形在她的眼裏像是一樽尚未打蠟的木雕,高貴,價值不菲,隻可惜靈動不足,隱約中似乎缺少了那麽一絲生氣。

    “宋衍。”伊棠輕喚了他一聲。

    “嗯?”宋衍挑眉。

    “什麽時候帶我去見見你的家人?”

    “我父母?”

    “嗯……都可以啊,或者先見見你妹妹

    吧,周南我都認識了,宋筱我還沒見過呢。”伊棠身體前傾,兩隻手撐在沙發上,探尋似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

    宋衍斂眉,將手裏的書籍插迴書架。倏然,他快速轉身,單手抄在褲袋裏,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沙發突然凹陷進去一塊,宋衍抱住伊棠,將下巴埋進了她的頸窩。

    清晨剃須時的胡子沒刮幹淨,他刻意用青色的胡茬摩挲著伊棠的鎖骨,貼在她耳邊輕聲地道,“嗯……讓我猜猜,我現在公司的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所以……某些女人是不是急著想辦婚禮?然後才突然提出想要見一見我的家人了?”

    他兩隻手摸著伊棠的腰肢,伊棠身體敏感,有點癢。

    她笑著挪了挪位置,“不是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不是這件事……還能有什麽事。我跟宋筱的關係其實還沒有周南熟悉,你要是想見她,改天公司聚餐也就見了,下一周就有聚餐,照我的想法,宋太太你應該也不急於這一時吧。”

    宋衍挑眉看他,伊棠輕輕地點頭,將腦袋靠進了他的懷裏。

    兩個人依偎在一塊兒,沒有說話,頌頌在屋裏轉來轉去,自己搖頭晃腦,玩兒得開心。

    不多時,伊棠有點犯困,昨晚休息不好,她腦子暈沉沉的。宋衍長睫微動,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伊棠的身上。其實他剛剛領頌頌去門口轉悠了一圈兒就又迴來了,剛才伊棠和張婭的對話,他在門外都聽到了……

    “伊棠。”

    懷裏的女人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就睡過去了。

    宋衍沒再說話,靜靜地坐著給伊棠當枕頭。

    他本來不想是讓伊棠插手他家裏的事兒的,他已經跟她說了他不在乎,他也不想讓這些事情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可說實話,他真的不在乎嗎,他如果真的無所謂,他如果真的不在乎,他當初也就不會為了林莉而冒著會受學校處分的風險執意離校,現在金絲楠木的國內市場這麽緊俏,他也不會因為高萍喜歡就不做這一項生意。

    真的在乎與否,隻有他心裏清楚……

    既然都結婚了,有些事遲早要麵對,伊棠真的覺得他家裏的事情還能夠解決,那他就放手一搏,讓她試試吧……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單身狗們抱緊我,然後我去抱我們家先生~~~

    感謝胖兒胖扔了1個□□投擲時間:2017

    -08-2620:57:20

    感謝讀者“yoyo”,灌溉營養液+52017-08-2713:30:43

    感謝讀者“沉醉不知歸”,灌溉營養液+12017-08-2700: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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