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順著長街漸行漸遠,某個黑暗的角落裏,有一雙靈動慧黠的眼睛,正望著他們的背影。


    那精致的麵容,和方才完全判若兩人。


    “還真是個棘手的男人啊,這任務,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唇角掀起一個微妙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瞳在路燈的餘光裏發亮。


    直到肖宇走出她的視野,阿蜜莉雅也轉身隱遁入黑暗。


    地上隨意扔著一張皺褶的人皮麵具。


    黑夜,是欲望膨脹的時刻,也是陰謀發酵的溫床。


    身在沙東的肖宇,被女殺手悍然行刺,遠在華夏的楚星河,也踏入了宋家的私人會所。


    穿過寂靜的長廊,宋傾言才滿臉堆笑的迎了出來。


    “楚兄,這是什麽風把你這位貴客給吹來了,真是讓這兒蓬蓽生輝啊。”


    楚星河也微笑迴應:“宋老弟這是說得哪裏話,跟哥哥生分了不是?”


    兩人臉上的笑容同樣的虛偽,關係看起來卻無比的熱絡。


    “哪裏哪裏,楚兄,裏麵請。”


    宋傾言淡笑著擺擺手,便帶著楚星河往會所的隱秘處走去。


    在位置隱秘的房間中,兩人相對落座,桌上的香茗氤氳出淡淡的茶香。


    楚宋兩人隔著水霧對視,彼此都想從對方眼中看到點兒什麽,卻都一無所獲。


    最終還是身為主人的宋傾言,先為楚星河斟上了一杯茶。


    “楚兄,這是正宗的雨前龍井,每年就隻有幾兩,也算是稀罕的玩意兒。聽說楚兄可是茶道的行家,請您品鑒品鑒?”


    楚星河看著宋傾言,將茶杯端起來,放在鼻尖輕輕的嗅了嗅,便放了迴去。


    “行家不敢當,這茶的確是好茶。不過,宋兄邀我至此密室,應該不是為了切磋茶道吧?”


    宋傾言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


    “當然不是,可楚兄好像記錯了,今晚可是你主動上門造訪,怎麽個章程,也該是由楚兄說了算吧?”


    楚星河也懶得再跟人精一樣的宋傾言打機鋒,幹脆神情一肅,正色開口。


    “宋兄既然如此鄭重以待,一定是知曉了我的來意。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坦誠直言,也希望宋兄不要試圖搪塞。”


    說這話的時候,楚星河的目光驟然冰冷下來。


    宋傾言也收斂起笑容,重重點頭:“如你所願。”


    “聽聞宋兄曾在東海市與你堂姐宋傾姿鬥法,卻是慘敗而歸,可有此事?”


    “自然是有的。”


    這些眾所周知的事情,宋傾言自不會隱瞞。


    “那宋兄現在對你堂姐抱著何種態度,可還願除之而後快?”


    “她畢竟是我的堂姐,除之後快有些過了,但能夠讓她吃些苦頭,我想我是很樂意的。隻是不知楚公子有何見教?”


    楚星河微微一笑,並未迴應。


    “吃些苦頭?她親自出手破壞我的好事,僅僅是吃點苦頭,恐怕是不足以讓我挽迴麵子的吧?”


    楚星河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宋傾言卻始終能夠從容應對。


    “那楚公子打算如何,可以明說。”


    宋傾言身軀往後仰了仰,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


    楚星河邪魅的勾起唇角:“你覺得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了你的姐夫,會是怎樣?”


    “什麽!”


    那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城府極深的宋傾言也不由驚唿出聲。


    看著眉頭倒豎的宋傾言,楚星河笑著擺了擺手。


    “宋兄,不要如此激動嘛,要在我看來,我成為你的姐夫,對你來說,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聽著他玩味的話音,宋傾言的眼神劇烈的波動了幾下,他才緩緩坐了迴去。


    “楚星河,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惑不解的他,幹脆毫不客氣的直唿其名。


    楚星河也不動怒,依舊笑吟吟的解釋:“沒什麽意思,之前我看上了一朵小白花,被你姐姐給摘走了,我便想讓她把自己賠給我,這很公平吧?”


    “楚星河!”


    宋傾言和宋傾姿在家財和權利的爭端上,處在不可調節的對立麵上。


    可說到底,他們都是宋氏之人,決不能容忍有人踐踏宋氏的尊嚴。


    這是心機陰沉宋傾言的底線。


    從他厲聲的咆哮裏,楚星河也意識到對方是動了真怒,趕忙擺了擺手,收起自己的戲謔。


    “宋兄不要激動,我沒有任何侮辱宋家的意思,其中的利害關係,容我細細道來。”


    感覺楚星河的語氣溫和下來,宋傾言也平靜下來。


    “那楚兄請說,小弟洗耳恭聽。”


    楚星河說了很久,茶都已經涼了兩壺,可宋傾言始終都在認真的聽著。


    直到他徹底說完,宋傾言才默默的思索起來。


    “楚兄,看得出來你對宋氏的狀況做了很多功課,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計劃,對我很有誘惑力。但在我看來,你的這個計劃,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哦?為什麽?”


    楚星河曾預料過他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反應,但唯獨沒有想到,他竟會把自己精心的綢繆全盤否定。


    沉聲的質疑裏,已經夾雜了幾分怒氣。


    可宋傾言毫不在乎的一笑:“楚兄,既然你調查過我在東海市的事情,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會在小小的東海,折戟沉沙?”


    聽到他的反問,楚星河眉頭一皺,這其實也是他大惑不解的地方。


    以他對宋傾言的了解,任由這條陰冷的毒蛇潛伏多年,再驟然發動的計劃,為何會經曆如此的慘敗?


    “願聞其詳。”


    想起那個恐怖如魔神般的男人,宋傾言的心緒便會被攪得不平靜。


    “是因為一個男人,宋傾姿身邊的男人。”


    “男人?”聽到宋傾姿身邊有男人,敵意便不由自主的從他心底狂湧出來,“她不是沒有婚約,尚是完璧麽?


    楚星河尋歡作樂,可以縱情肆意,但對真正的獵物,則希望她純潔如聖女。


    “宋傾姿是不是完璧,我不知道,但她身邊,的確有個恐怖的男人。如果你想得到我姐,那個男人你是不可能越過的。”


    說著,宋傾言看著他額角暴跳的青筋,心中竟有些愉悅。


    “而且,別看你身家背景顯赫,財力雄厚,但在那個男人麵前,我不認為你有一絲機會。因為他,從來不會按套路出牌,也從來不會遵循任何規則。相信我,觸怒他的代價,是你承受不起的。”


    宋傾言起初的確是戲謔,可說到最後,也變成了真心實意的勸告。


    但這些話語落到楚星河耳中,便盡數成為了挑釁和嘲弄!


    他憤怒的拍案而起,惡狠狠的逼視著宋傾言。


    “那個男人是誰!在這世上,還會有我楚星河惹不起的人?宋傾言,別以為能打敗你的人,也能打敗我!”


    看著一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瞬間變成兇狠野獸的模樣,宋傾言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神色平靜的開口:“你就算比我強,又能強到哪裏去?我在那個男人麵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你?估計也就能勉強支撐幾秒吧。”


    宋傾言的態度出奇的真誠,可他越是理所當然的這般認為,就越是能挑起高傲楚公子的憤怒。


    “宋傾言!告訴我,他是誰!”


    聽著他嘶聲的咆哮,宋傾言在心底竊笑一聲。


    明明是算計得逞,卻依舊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楚兄,我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千萬不要去招惹那個男人。”


    宋傾言話音未落,便感覺楚星河的鼻息愈發粗重起來,他趕忙有將那名字脫口而出。


    “他叫肖宇,如果你能幹掉他,不光能得到宋傾姿這個美人,小弟也願鞍前馬後,隨侍左右!”


    眼看著一頭嬌生慣養的獅子,被他挑起了怒氣,宋傾言也不介意在熊熊燃燒的火焰裏,添上一把柴。


    “好!這可是你說的!”


    楚星河冷冷的一笑,聲音淩厲。


    “君子一言!”宋傾言也篤定的喝道。


    自從他狼狽的逃離東海,那失敗的陰影就在他心底逐漸擴散,肖宇更是他心中最恐怖的夢魘。


    他無數次想要找迴自己遺失的尊嚴和利益,可一想起那張冷漠無情的臉,所有的豪情壯誌,都會熄滅在胸中。


    如今,終於有一個重量級的紈絝公子,想要主動接近的宋傾姿。


    他又怎能放過這個好機會,讓他去替自己對付肖宇那個惡魔。


    楚星河能夠收了宋傾姿自然最好,就算是不能,他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帝都楚家絕對會和肖宇不死不休。


    兩虎相爭,無論誰傷,對於宋傾言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好!宋傾言,你等著瞧!”


    楚星河盯著宋傾言怒喝一聲,便大步流星的摔門而去。


    他雖然聰明,可從小嬌生慣養,論心計,又怎能比得過宋傾言?


    目送著怒氣衝衝的楚星河離去,宋傾言重新在桌邊坐定。


    端起那壺剛剛熱好的茶,給自己斟上一杯。深嗅著那清冽的茶香,淺淺的抿了一口。


    “真是好茶!世事如酒,人生如茶。茶葉在杯中沉浮,誰能知道,把他衝落杯底的會是那一股水流?”


    說著,宋傾言徑直將手伸入滾燙的杯中,死死的摁住一片茶葉。


    “肖宇,我就不信當你舉世皆敵的時候,還能縱橫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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