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聽著自己的吼聲在空寂的廠房中迴蕩,無人響應。


    在那昏沉的黑暗中,隻有一輛輛靜止的車反射著淡淡的熒光。


    方才還鮮活的一切,此時竟好像都死了一般。


    小趙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轉身熄滅門口的燈箱,拉下卷簾門,做著平日裏打烊的所有事情。


    做完這些,小趙坐在洪叔喝茶的桌旁,頓覺一陣疲倦。


    從不抽煙的他眉頭一皺,拿起煙盒,抽出一根。


    顫顫巍巍的點上,深吸了一口,那灼烈嗆人的煙氣頓時熏得小趙猛地咳嗽起來!


    “你這又是何苦呢。”


    洪叔歎息著,再次出現在小趙麵前,身後拖著一個巨大的鐵箱,看起來便沉重無比。


    小趙聞言隨手將煙扔在桌上,迅速起身,強忍住咳嗽,臉龐漲的通紅。


    可那雙眼眸卻始終堅定著。


    “咚!”


    洪叔將鐵箱放下,傳出一道沉重的悶響,其間金屬碰撞的聲音讓小趙眉頭一皺。


    “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可以告訴你真相,如果你還堅持你的選擇,我們再談別的。”


    說著,洪叔徑自坐在桌邊,從容的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汽修廠的確是遇到了麻煩,隻不過不是針對阿宇,而是他們想要我的命。那些人,也不是什麽普通的小混混,東九城的雷豹你應該也聽過吧?”


    洪叔的聲音很平靜,卻在小趙的心中掀起了無數波瀾!


    他沒想到縱橫東九城的雷老大竟會對小小汽修廠的老板感興趣。


    而雷老大的手段,小趙還是有所耳聞的。


    “老大,你怎麽會惹上雷豹?”


    聽著小趙的話,洪叔麵色不變,吐出一口煙氣。


    “話盡於此。我隻能告訴你這次雷豹絕對會全力以赴,留在這裏,恐怕十死無生。我勸你,還是離開吧。”


    小趙緊皺著眉頭,顯然不喜歡洪叔那平靜到悲壯的聲音。


    “我不走!”


    雙眼泛紅的小趙梗著脖子,篤定的低吼出聲。


    那道目光仿佛刺到了洪叔內心的最深處,他的唇角微不可察的一扯,也不再多言。


    隻是轉身,將覆蓋在那巨大鐵箱之上的黑布猛地掀開!


    看著那一根根銳利寒光逼人的鋒利鐵釺斜刺虛空,小趙的瞳孔驚駭的一縮。


    耳畔是洪叔漠然嗜血的聲音。


    “區區雷豹,想要我的性命,也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就在小趙被洪叔那突如其來的狂傲霸道震懾的時候,肖宇也跟著宋傾姿離開了林嫂的小店。


    安然站在門口,微笑的揮手送別。


    本已離去的肖宇卻陡然迴身。


    “安然,今天不是已經周五了麽,你這周末不迴家了麽?”


    “老爸說這周廠子要整修,亂糟糟的,讓我在學校過個周末。”


    “哦,那好吧,說起來,我也有幾天沒迴去看看洪叔了。”


    說著,肖宇再次揮了揮手,頭也不迴的瀟灑離去。


    夜色將夏日的灼熱盡數沉澱,肖宇走在宋傾姿的身後,在明月疏影裏看著那身姿曼妙的背影,放鬆的神遊天外。


    微涼的夜風吹來閑適的氣息,安然臨別的話又泛上心頭,這次卻讓他眉頭微皺。


    方才還未在意,如今細想起來,肖宇突然覺得洪叔的托辭有些古怪。


    “汽修廠的工具和設備似乎是去年才剛剛換過的,就算是要整修,洪叔也沒理由會瞞著我吧?”


    隨著那抹猶疑在肖宇心頭升起,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上次去修蝰蛇時遇見洪叔的場景。


    現在想想,那或許根本就不是偶遇,而是他本就等在那裏,故意將那些莫名的話說給自己聽的。


    一念及此,肖宇的眉心狠狠一擰,心間掠過一抹擔憂!


    然而就在此時,一旁的宋傾姿突然無比沉悶的開口。


    “騁風如今的狀況很不好。”


    肖宇聞言,心又是一沉。


    經過了這麽多插曲的點綴,肖宇竟都已忘了帶著宋傾姿出來散心的本來目的了。


    肖宇愧疚間,將心緒一斂,輕聲出言。


    “不就是內憂外患麽,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反正有我在,宋傾言那孫子沒戲的。”


    可肖宇的寬慰卻並未讓宋傾姿緊皺的眉頭鬆動,她緩緩的搖了搖頭。


    “沒那麽簡單的,我上午的時候,徹查了一下公司的財務狀況,在稅務局插手調查之後,騁風集團已被逼到了絕地。”


    “現在騁風的轉機已經不多了,頂多就還有兩個機會。”


    肖宇凝神聽著宋傾姿的寒聲敘述,肖宇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沒想到宋傾言那孫子這麽狠,他要是將騁風逼到破產,就算將這爛攤子撿起,又有什麽用?”


    宋傾姿默默的搖著頭,顯然這也是她琢磨不透的疑點。


    “對了,你剛剛說到了兩個機會,是什麽?”


    肖宇感覺氣氛一點點尷尬起來,一挑眉梢岔開了話題。


    宋傾姿的聲音依舊平靜得毫無波動,和之前在林嫂店裏時完全判若兩人。


    “其一就是祁虎集團的招標,如果奪標失敗,在稅務局凍結資金流一個月之後,騁風沒有商業合同,甚至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最壞的情況,恐怕就是申請破產保護了。”


    “也就是說祁虎集團的標是非奪不可。”


    肖宇雖然不懂什麽資金流,可從宋傾姿緊繃的聲音裏,也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焦急和擔憂。


    “祁元宏那小子不是已經交底了麽,我想奪標應該十拿九穩吧,用不著擔心吧?”


    聽著肖宇輕鬆的聲音,宋傾姿卻是無聲的慘然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恐怕沒那麽簡單。”


    宋傾姿在心底自言自語,叱吒商場日久,她的商業嗅覺異常敏銳。


    何況以她對宋傾言的了解,宋傾姿不信他不惜利用稅務局強行凍結騁風的資金流,會沒有一舉決勝的大動作。


    即便如此,宋傾姿心中此時隻有猜測而已,隻是捕風捉影毫無用處。


    宋傾姿沉吟片刻,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唿吸再次開口。


    “其二就是國際改裝車競速邀請賽。”


    聽著那熟悉的名稱,肖宇眉梢一挑,腦海中又浮現出那誘人的小白羊……


    可宋傾姿無比低沉的話音,卻硬生生的碾碎了他的幻想。


    “雖然我現在還不明白主辦方辰星集團為何會為騁風爭取參賽的資格,可這比賽現在對於騁風來說,卻是一個重要的籌碼。”


    “若是奪冠,便能向整個汽車行業證明騁風依舊擁有強大的技術實力,再加上騁風集團內亂的消息早已鬧得滿城風雨,眾所周知騁風的危機,並不是騁風本身硬件的問題。在這個前提下,邀請賽的冠軍就是騁風最好的廣告!”


    肖宇此時默默的聽著宋傾姿的分析,目光卻不斷的瞥著後視鏡,車輛不時的轉彎、變速,可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如果說祁虎集團的競標是吊住騁風性命的那根人參,那邀請賽的冠軍就是為騁風引來救命良藥的藥引,二者同樣重要,缺一不可!”


    宋傾姿用盡量簡短精辟的話語,將這兩件事的重要性擺在了肖宇的麵前。


    可肖宇卻依舊無動於衷。


    這讓宋傾姿心頭微微有些惱怒。


    就算騁風的生死於他無關,可肖宇至少還是代表騁風參加邀請賽的車手,事關他自身,他竟還這般漠然?


    “肖宇!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宋傾姿含怒的嬌叱一聲,可迴應她的卻是一道猛烈的推背感!


    座下的車驟然加速,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刺穿深沉的黑暗。


    “抓緊了,有人盯上我們了,希望你上車的時候沒有忘記紮安全帶。”


    肖宇的聲音很淡很冷,目光直視著前方,手下的動作如電光般飛快。


    眼看著那輛奧迪從盯梢的包圍圈裏驟然脫逃,那些尾行跟蹤的車中,頓時響徹起一道憤怒的咆哮聲!


    “你們這群廢物,跟蹤還能被人發現,立即行動,幹掉目標!”


    “是!”


    一聲應諾,四輛隱伏在肖宇四周的車輛便瞬間提速,朝著那好像遊龍般搖曳前行的奧迪包圍而去。


    肖宇在後視鏡中看著清一色的猛禽分流而去,不屑的吹了聲口哨。


    “要是找茬就好好的來找茬,要是暗殺就乖乖的動手,何必非要玩車,真是找死。”


    說著,肖宇挑了挑唇角,勾起一抹略帶著邪魅的笑意。


    輕佻的聲音下,肖宇甚至還有心思轉頭朝著宋傾姿眨了眨眼睛。


    “宋小妞,你不是想要那個什麽狗屁比賽的冠軍麽,那今天小爺就讓你看看什麽叫車技。”


    還未等宋傾姿迴過神來,她隻覺車輛猛地一斜,在那巨大的離心力作用下,嬌軀狠狠的向外甩去。


    “啊!”


    伴隨著宋傾姿那驚恐的吼叫,座下的奧迪已猛地撞開“正在施工”的路卡,朝著並未通車的跨江大橋開去!


    宋傾姿眼睜睜的看著那警示牌在她麵前四散飄飛,不由更加驚怒的吼出聲來!


    “肖宇!你瘋啦!這橋還沒修好呢!”


    可就在宋傾姿憤怒轉頭的時候,卻隻看見肖宇唇角的笑容,依舊冰冷而邪魅。


    那閃爍著寒芒的星眸中,滿是暴戾的自信。


    “既然想玩那就玩點有意思的,就看他們敢不敢跟上來了。”


    說著,肖宇竟猛踩刹車,在粗糙的牆麵上劃出一道焦黑的刹車痕。


    車停穩後,他掏出一支煙,從容不迫的點起。


    將兩側的車窗搖下,任由夜風狂亂的吹卷,肖宇就那般微眯著眼,俯瞰著江岸兩側的萬家燈火,聲音縹緲森冷。


    “這裏還真是個賞景的好地方……或許,也是個絕佳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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