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迴屋換了一件新的襯衣再次來到客廳的時候,宋傾姿的電話依舊沒有打完。


    肖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將雙腿舒服的擱在茶幾上,順手拿起一個蘋果,用衣袖擦了擦,正想往嘴裏放,卻被宋傾姿驟然淩厲起來的聲音嚇得一激靈!


    “怎麽會這樣,騁風的業務員怎麽會出這樣的紕漏,不經過公司的經管部門,合同怎麽可能生效?”


    循聲望去,隻見宋傾姿方才臉上的溫柔和嬌羞全部消失不見,緊皺的眉頭裏滿是寒霜,銳利的眼神裏也帶上了一抹蕭殺的怒意。


    肖宇將手中的蘋果輕輕放迴桌上,起身走到宋傾姿的身旁。


    此時的她正冷冷的將最後的一句話吐出,狠狠的掛斷了電話。


    宋傾姿轉過頭來,衝著肖宇冷冷開口。


    “出事了,我要馬上迴公司一趟!”


    “我去提車!”


    “你的傷?”


    “放心,沒事!”


    話音未落,肖宇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口,手臂輕輕揮舞的背影,看得宋傾姿莫名感動。


    可她臉上覆蓋的寒霜依舊沒有絲毫消融的跡象,在騁風生死存亡之際的危難關頭,容不得宋傾姿心中再有怯懦和退縮。


    山雨欲來風滿樓。


    此時,陰雲似乎已經在她的頭頂密布,沉悶的壓力無聲籠罩。


    兩人各自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無人開口,狹窄的車廂中死一般的寂靜。


    肖宇微皺著眉,受傷的左手竭力抓著方向盤,右手不斷的變換著擋位,黑色的奧迪如同一條濕滑的蟒蛇般,在樹木茂密的叢林中極速的穿梭,那妙到毫巔的車技,宋傾姿也無心欣賞,腦海中盤旋的都是方才在電話中聽聞的麻煩。


    當宋傾姿帶著肖宇風風火火的踏入公司頂層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投射過來,宋傾姿麵無表情的冷著一張臉,目不斜視的朝著會議室走去。


    而緊跟在她身後的肖宇,卻無比清晰的看到了那一張張眉頭緊鎖的愁容。


    “看來騁風的情況,要比之前預料得還要糟糕。”


    無論是多麽龐大的商業巨艦,都是由一個個微小的零件拚湊而成的,若是連那些基礎的螺絲螺母都已經開始鬆動,那麽這艘龐大的艦艇,又能堅持航行多久?


    肖宇在心中默默的想著,一時間,他似乎突然有些理解宋傾姿身上所背負的壓力。


    騁風不僅是她自己的事業,更是集團中成千上萬人生活下去的希望所在。


    “這樣一個集團,不能落在宋傾言那種心術不正的人手上!”


    肖宇在心底默念著,一時間胸中升騰起一抹無謂的正義感。


    這讓肖宇莫名一哂,自嘲的搖了搖頭。


    “去他媽的!”


    “宋總!”


    宋傾姿的腳步剛剛踏入辦公室,那被不斷逼問得滿頭大汗的管理人員,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然站起身來高唿出聲。


    “您終於來了!”


    看著那泫然欲泣的美女經理,宋傾姿輕輕的擺了擺手,柳眉微微一簇。


    “你就是騁風集團的董事長,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給我怎樣的交代!”


    說著,那氣勢洶洶的中年男人便將一個文件夾猛地摔在了桌上,雙手環在胸口,冷冷的注視著宋傾姿。


    宋傾姿從美女經理的手上將那摞資料一把奪在手中,徑直走到主位上坐定,纖手一伸,肖宇手疾眼快的將那文件夾遞到了她手中。


    對於一旁淡笑著冷眼旁觀的楚天賜,宋傾姿視若不見。


    可她身後渾身戾氣的肖宇,一雙兇狠的眼眸卻死死的盯著他,被那兇煞無比的氣息死死鎖定,楚天賜額角也開始有冷汗滴落,高高翹起的二郎腿也不再抖動,緩緩的轉變成了正襟危坐的姿勢,眼睛連餘光都不敢亂瞟。


    對於肖宇的狠厲,楚天賜顯然還是記憶猶新的。


    看著楚天賜怯懦的慫樣,肖宇冷哼一聲,將淩厲的目光收迴,轉而在那些怒氣衝衝的男人臉上劃過。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安靜的鴉雀無聲,有的隻是宋傾姿緩緩翻動合同的紙張響動。


    越看下去,宋傾姿的眉頭便皺得越緊,那瞥向楚天賜的眼神,憤怒而冰冷。


    宋傾姿暗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文件合上輕輕放在桌上,這才淡淡的開口,清冷的聲音裏略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大致清楚,隻是在這合同裏,存在著許多明顯的漏洞,難道各位真的看不出來麽?”


    感受著宋傾姿鳳目裏投射而出的冰冷目光,在座的所有人,似乎都一瞬間弱了氣勢,刹那的安靜後,還是方才那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冷哼一聲開口。


    “宋總不必用這些話來搪塞,方才想必你也看到了這合同簽署的日期,一批貨款整整的拖欠了數月之久,難道這就是騁風集團的作風麽?”


    “老何說的是!之前我們也曾多次致電,向騁風催款,可貴公司員工卻是各種推諉,可好歹還有人迴應,但就在昨天,一直負責和我們聯係的褚經理突然人間蒸發,我們逼不得已才集體上門討債。”


    “合同上白紙黑字的寫著錢貨數額、付款時間,騁風已經逾期四個月,就單單是違約金,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是啊,宋總,這些錢對於騁風來說,或許隻是九牛一毛,可對於我們來說,卻得養家糊口啊,還望宋總能高抬貴手啊!”


    那一句接一句的斥責、質問,悉數落在宋傾姿的耳中,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合同上所標注的金額的確不多,這些都是小的汽車經銷商,所有的合同所簽訂的金額也都控製在一百萬以下,隻因在騁風,這種數額的單子是不用經過她這個董事長簽批的,隻需要總經理的簽字就可以了。


    可就是這一口口如同螞蟻啃噬的小傷口,對於此時已經搖搖欲墜的騁風來說,已是難以承受。


    宋傾姿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怒意和絕望,故作鎮定的開口。


    但站在她身後的肖宇還是無比敏銳的從她泛白的指尖,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壓力和痛苦。


    肖宇抬了抬手,想要拍拍宋傾姿柔弱瘦削的肩,可遲疑了片刻還是收了迴來。


    “我們公司從來沒有一個姓褚的經理。”


    宋傾姿輕飄飄的聲音,卻好像一塊石頭猛然砸入到一汪平靜的湖水之中,瞬間激起波瀾不斷!


    在那無比嘈雜的議論聲中,一道高亢的男聲突兀響起。


    “經理可以是假的,但騁風集團的印章總不會有假吧?”


    那男人梗著脖子,漲紅著臉,粗短肥胖的手在那張薄薄的合同上用力的點著,一句話,似乎將在座所有人胸中的怒火瞬間激發。


    陡然喧囂起來的場麵,似乎有些失控!


    宋傾姿冷著一張臉,麵對著那仿若浪潮般不斷席卷而來的口誅筆伐,臉色越來越蒼白。


    此時的她除了恨恨的瞥向沉默的楚天賜,似乎茫然無措。


    不得不說,宋傾言這手玩得的確漂亮,無數次在暗中的偷梁換柱,一點點將騁風掏空。


    而如今在集團資金鏈迴流出現問題,搖搖欲墜的時候,將所有的積弊陡然暴露出來,的確讓宋傾姿措手不及。


    肖宇看著低垂著頭的宋傾姿,心仿佛被狠狠的揪起,胸口積蓄的怒意幾欲爆發!


    他雙手緩緩收緊成拳,腳步往前一踏,一股兇戾的氣勢陡然席卷。


    整個會議室的氣氛為之一肅,然而就在他沉聲開口的時候,一隻潔白纖細的手在他麵前揚起。


    “這是我負責的事,不用你插手。”


    宋傾姿無比清冷的聲音裏,帶著自信的篤定和毅然決然,看著那頭也不迴,緩緩站起的柔美背影,肖宇的眸光劇烈的波動了一番,最終他還是緩緩的退了迴去。


    也許是和宋傾姿在一起見慣了嬌媚可人的小女兒情態,讓肖宇有些淡忘了她在商場鐵血對敵,冷麵決斷的一麵。


    宋傾姿終究是騁風集團的董事長,又怎會那般不堪一擊。


    眼看著那仿若殺神一般的兇狠人物默然退迴,在座的所有人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然而宋傾姿的緩緩起身,又讓眾人的心重又提了起來,注視的目光裏滿是好奇。


    宋總從出現到現在隻開口了一次,而且還是話未說完就被打斷,其實眾人心中明白,他們的貨款,其實就是宋總的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他們之所以不惜一切鬧到騁風集團總部來,說白了,就是為了正麵得到宋總的一個態度。


    而現在,他們期盼的時刻終於到來,他們的沉默裏,滿是忐忑。


    “關於褚經理的問題,我會親自調查。我宋傾姿以我的人格擔保,騁風集團從來沒有向你們購買過任何一輛汽車,這些合同上,雖然加蓋了騁風集團的公章,可在集團的經管部,根本沒有這些合同的副本。”


    宋傾姿冷冷的話,讓在座的所有人,心一下子跌落穀底,議論聲、怒吼聲不絕於耳!


    連宋傾姿身後的肖宇都疑惑的注視著她,虎目圓睜,守護在宋傾姿身旁。


    沒有合同的存根,意味著他們被騙了,如果能夠證明騁風集團的公章也是偽造,那麽宋總的確無需給出任何交代。


    那恐怖的可能性,讓眾人心灰若死,可就在此時,宋傾姿的聲音猛然抬升!


    “但!合同上的公章的的確確是騁風所有,也就是說騁風集團會為這些莫須有的合同買單,隻不過,貨款要延期支付!”


    宋傾姿的話讓眾人喜形於色的同時不由皺緊眉頭深思起來,可人的貪婪縱使無窮無盡,剛得到宋傾姿的承諾,有人便咄咄逼人的高唿起來。


    “宋總空口無憑,可否立下字據?還有所謂延期又是多久!”


    宋傾姿冷冷的一眼掃過,煞氣逼人。


    “諸位若不信我,大可用你們的方式解決。至於期限,一月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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