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板著一張臉,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五百萬。

    “第一天就遲到,你這心是還落在家裏沒收迴來是吧?”

    沈汐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老師我錯了。”

    “哪年級哪個班的?自己寫上名字,掃一個禮拜樓梯。”

    沈汐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磨磨蹭蹭地在功過本上添上自己的班級名字,挪著步子進了大門。

    開學就中了“頭獎”,怕是她這學期都沒有好日子過。

    沈汐長歎了口氣,抬頭望見男生恰巧消失在教學樓拐角的背影,不由握緊了拳。

    卻又緩緩地,無奈地,鬆開了手。

    誰讓她前幾天不小心占了他的便宜,就當一報還一報,這恩怨算是扯清了。

    就當她倒黴。

    迴了教室,沈汐趴在桌上出神,老丁還在講台上滔滔不絕,時不時用他熱情的口水澆灌祖國的花朵。

    “沈汐~”

    坐在後麵的程夏戳了戳她的手臂,沈汐下意識把頭轉向右邊。

    又是同樣的小把戲,數不清是第多少次中了這種套路。

    這真的不是智商問題,隻是身體反應比大腦思考的速度快了半拍。

    每次當她這麽為自己辯解的時候,程夏總是一個白眼丟過去:“不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沈汐麵無表情側過身子:“程夏同學,這學期的語文作業……”

    “大佬我錯了!”

    沒等她把話說完,程夏立刻認錯,小兔子一樣委屈巴巴的眼神,誠誠懇懇的語氣,真是讓人難以拒絕。

    但誰都知道,這個二貨兔子,永遠都是虛心認錯,死性不改。

    程夏討好地湊過來一些,用氣音悄聲開口:“聽說咱班今天要來一個新人,帥慘了。”

    女生之間的話題永遠離不開四樣東西,美食,帥哥,帥哥他女朋友,以及帥哥他男朋友。

    沈汐眼前一亮:“帥慘了是多帥,江亦棠那樣?”

    江亦棠是1班的班長,光聽名字就是言情小說標配帥哥,當然本人也的確是個帥哥。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是沈汐能想到最符合他氣質的一句話。

    學霸光環和長相外掛,自然有讓一中一大票女生拜倒在他的校服褲下,沈汐就是其中之一。

    不要臉

    地說,沈汐一直在計劃去討要江亦棠的聯係方式,隻是現今還在“去1班堵人”還是“去男廁所堵人”之間猶豫不決。

    前者怕影響江亦棠作為班長的威嚴,後者怕傷及江亦棠作為男人的尊嚴。

    程夏還在心裏比較新同學和江亦棠哪個帥得更慘點,台上的老丁忽然用教鞭敲了敲桌子。

    “打起精神啊打起精神,昨晚都通宵補作業了吧?一個個地都丟了魂似的,怎麽歡迎我們的新同學?”

    聽聞新同學這三個字,方才還萎靡的全班都精神一振。

    還有大膽點的男生起哄:“老班,你咋不早說有新同學?萌妹還是禦姐?”

    老丁雖然叫老丁,但實際也才二十七八歲,性格開明,腦子裏的段子數不勝數,網絡用語張口就來,平時習慣和學生玩成一片,這也是那男生敢這麽起哄的原因。

    他很懂路子地朝門外招了招手:“萌妹子,進來。”

    “yoooooooo~”

    這話一說完,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激動起哄,然而當“萌妹子”麵無表情地走上講台後,起哄的男生全部傻眼。

    起哄聲還在繼續,隻不過換成了更為激動的女聲。

    男生很高,且瘦。

    像是常年待在室內,他的皮膚比許多女生都要白皙,穿著黑色的短袖,更襯得略顯蒼白。

    線條優美的下顎線,微微抿起的唇顏色像櫻花一樣淺淡,英挺的鼻梁上方,一雙黑眸如墨潭般沉靜。

    “這是新同學,薛焱。”老丁掃了眼教室,目光在幾個空桌子間逡巡了一圈,指著靠窗的一個位置,招唿薛焱,“你就坐沈汐前麵,沈汐,舉個手示意下。”

    沈汐早在看見薛焱進門的那一刻就黑了臉,她不情不願地舉起手,卻不是示意。

    “老師,我個子矮,坐他後麵看不到黑板。”

    言外之意是讓老丁給新同學換個地方。

    而老丁此時意外地體貼:“那行,你和新同學換個位置,你坐前麵。”

    沈汐:“……”

    真是謝謝您嘞!

    從薛焱進門,沈汐一個眼神都沒落在他身上,倒是程夏,帥慘了的新同學坐在了她前麵,可把她樂了一個上午,全然把自家好友的怨念自動屏蔽。

    沈汐坐在前麵,總覺得身後人一直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

    她十

    分想轉過頭,送對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霸氣地甩一句“看你妹的看”。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恩怨兩清,她不能再招惹麻煩。

    沈汐默默在心裏想著。

    就這樣一直熬到了第四節課,下課鈴聲一響,所有人都像是被炮彈轟炸了一樣,拚了命地往食堂衝。

    怕食堂的菜味飄出來影響到學生,學校故意把食堂建在了教學樓對麵,中間隔了一個運動場,外加一條環形馬路。

    每次下課鈴一響,教學樓裏的學生沿著環形馬路,分別從兩邊衝鋒,在食堂交匯。

    場麵一度像大軍交戰,下課鈴就是衝鋒的號角,午間廣播就是激戰的擂鼓。

    沈汐運動神經不錯,可惜被一聽到下課鈴就反射性尿意上湧的程夏拖累,走在了大軍的最末。

    排在隊尾,沈汐掐著罪魁禍首的肩膀猛搖,與瓊瑤劇中的經典動作如出一轍,“你不是上節課課間上完廁所了嗎,一個小時都不到你怎麽又去!你是吃了嗎吃了嗎!”

    她看了眼前麵長蛇般緩慢蠕動的隊,隻覺生無可戀:“沒了,我的紅燒排骨,沒了。”

    食堂的大鍋飯奇葩菜色數不勝數,但還是有吸引人的菜品,比如每周一的紅燒排骨。

    沈汐作為走讀生,離家不遠,完全可以迴家解決三餐,奈何學校的紅燒排骨太誘人,所以她每周一都會頂著和“吃飯大軍”拚命的壓力,排隊吃飯。

    所謂吃貨的執著。

    然而吃貨的執著能跨過山和大海,卻跨不過食堂的人山人海。

    同為吃貨的程夏完全理解她此時的心情,隻能拍拍肩安慰:“別這麽喪,說不定排到你的時候還剩一份呢。”

    說完這句話,她朝前麵的長隊望了眼,目光一頓,落在一個人身上。

    用手肘撞了下還在哀悼紅燒排骨的沈汐:“咱班新同學。”

    沈汐順著她目光望過去,果然看見薛焱。

    他還沒領到校服,穿著件黑色短袖,在一眾白色短袖的校服中尤其突兀。

    當然,更顯眼的,是他那張臉。

    腰杆筆直地立在人群之中,全然沒在意周圍女生落在他身上的傾慕目光和竊竊私語,臉上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緒。

    沈汐收迴目光,看著同樣是一臉傾慕的程夏,冷漠道:“所以這和我的紅燒排骨有什麽關係?”

    程夏沒理會她,自顧自說:“我覺得他比江亦棠帥。”

    “呸!”沈汐大聲啐了一句:“江亦棠比他帥多了,他……”

    她聲音太大,引得周圍人注目,也引得前麵的人側過身投來目光。

    對視的兩秒鍾,仿若萬籟俱寂。

    沈汐率先移開視線,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裏卻是一陣發麻。

    說人壞話被抓包了,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事嗎?

    沒有。

    飛快瞥了眼前麵,對方已經收迴視線,轉過身。

    沈汐長唿出一口氣。

    隊伍漸漸變短,程夏艱難地踮著腳觀望,看見紅燒排骨那邊還剩下一些,前麵已經沒幾個人了,怎麽也能排到他們。

    她欣喜地拍了拍沈汐的肩:“我就說還有剩嘛。”

    沈汐也望過去,正當排到薛焱。

    他側過頭迴看了這邊一眼,沈汐隱約覺得不妙,下一秒就見他轉過頭對食堂阿姨說:“剩下的紅燒排骨全打包吧,分成兩份,謝謝。”

    沈汐:“……”

    一個人吃這麽多真的不怕撐死嗎?

    “我靠,打這麽多你是想撐死我嗎?”

    看著兩份餐盒中堆成小山丘的紅燒排骨,江亦棠眼睛都直了。

    沒錯,就是沈汐口中那個帥慘了的江亦棠。

    當說薛焱才轉過來一天,在這裏應該不會有熟人,其實不然,他就是因為熟人在這所學校,才答應過來的。

    因為薛焱出色的長相,所有人都不自覺把他與江亦棠作比較。殊不知,二人是從穿開襠褲起就一起混的好兄弟,對方的老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就比方,傳說中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家教好到就算被人當麵破罵也會從容以微笑麵對的江亦棠,在薛焱麵前,那就是一個二逼。

    在家穿著紅色大褲衩摳腳打遊戲的二逼。

    打輸了遊戲就哭爹喊娘大爆粗口的二逼。

    薛焱不緊不慢坐下,淡定迴道:“你不是挺能吃的嗎?兩百斤的時候……”

    “打住打住!”

    一聽到“兩百斤”這三個字,就知道他又要提自己的黑曆史,江亦棠連忙打斷:“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江亦棠有兩個噩夢,一個是薛焱,一個是“兩百斤”。

    在上高

    中之前,江亦棠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初中三年一直在減肥,才終於脫胎換骨。

    高中搬家,換了個新城市生活,這才沒人知道,他也能安心地在學校裝逼。

    但是現在,另一個噩夢薛焱來了。

    他知道,受壓迫的日子又要重新開始了。

    真希望來個天使,來轉移大魔王欺壓的目標。

    江亦棠傷感地想。

    沈汐覺得,再這麽容忍下去,下一次被搶走的,就不隻是紅燒排骨這麽簡單了。

    不,搶走紅燒排骨這件事就已經不簡單。

    有什麽比事吃不到紅燒排骨更糟糕的嗎?

    沒有。

    於是沈汐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教師辦公室。

    彼時2班正在上自習,下節課就是數學課,沈汐斷定,老丁肯定在辦公室沒跑了。

    來這一瞧,果真如她所料。

    走過去之前,她站在辦公室門口,用力掐了兩下自己的大腿。

    生理上的疼痛讓她眼中蓄了層水霧,配上刻意做出的委屈表情,倒還真像被人欺負了一樣,可憐巴巴的。

    她哭唧唧地開口:“丁老師,我強烈要求換座位。”

    老丁正在看教案,冷不丁聽見這隱約帶著哭腔的一句話,抬頭一看:“喲,這不沈汐嘛,這怎麽還哭上了?”

    他帶了沈汐兩年,對這姑娘熟悉得很,別的不說,就衝她死都學不進數學這勁兒,他這個數學老師都快以為這姑娘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要說她其他科目也一樣差,他也不會這麽急著讓她去學好數學,偏偏吧,她就偏了數學這一門。

    每次考試,在一溜漂亮分數中,就他教的數學亮起了紅燈,在及格線下的三兩分浮動,“紮實”得很。

    把薛焱安排到她身邊,也是看著薛焱成績不錯,丟個學霸去帶帶她。

    可誰知,她現在跟這訴苦說與那薛焱八字不合,一個勁請求換座位,真是白費了他的苦心。

    見老丁一直死咬著牙不答應,沈汐咬咬牙,決定使出殺手鐧。

    “老師,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她硬著頭皮,道:“薛焱長得太帥了,我怕和他坐一起,日久生情。”

    高中最大禁忌莫過於早戀,尤其在一中,更是聞風色變,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對。

    稍微看出一點苗頭就立馬扼殺在搖籃裏,唯恐自己的學生受早戀荼毒。

    盡管如此,學校暗地裏,還不知道藏著多少對小情侶。

    沈汐為了換座位,把這種話搬到台麵上來說,可以說是很拚命了。

    她心想著,老丁再開明,也絕不會容忍早戀。

    然而老丁卻是笑出聲:“行吧,那就讓薛焱來當數學課代表,你要真喜歡他,數學肯定能進步。”

    沈汐:“……”

    您這是要了我的命。

    沈汐還想說什麽,老丁又朝門口招了招手:“薛焱,正巧你過來,都聽到了吧?以後和沈汐同學好好互幫互助。”

    他頓了一下,補充:“相親相愛就不必了。”

    薛焱走過來,向老丁點頭:“知道了老師。”

    他扭過頭看向沈汐,嘴角彎起一抹微小的弧度:“以後就好好互幫互助了。”

    沈汐:“……”

    她這命能不要了麽?

    晚餐時間,吃飯大軍都在食堂集合完畢,教室裏沒剩下幾個人。

    麵容姣好的女生轉過身,與後排的俊朗男生麵對麵坐著,時不時抬起眼朝男生望過去。

    麵染紅暈,目含忐忑。

    路過的幾個女生不經意見了這一幕,被曲一線王後雄摧殘的少女心又蠢蠢欲動,忍不住在心裏感慨,這才是青春啊。

    她們善意地為女生握拳,加油!

    而實際上,這位被加油的女生,正咬著牙,忍受對麵人精神上的淩遲。

    氣紅了臉,瞪圓了眼。

    薛焱將那張打滿了紅叉的數學考卷攤在桌上,簽字筆一下一下點著桌麵,說:“在我看到這張試卷前,我以為你隻是單純不擅長這個科目,但是現在,我強烈懷疑,你是不是三鹿喝多了?能這麽準確地踩進所有題目的陷阱,相信放眼整個一中,也隻有你能做到,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是三鹿腦殘粉。老實說,把數學學成這樣,我很佩服你還能這麽坦然地麵對老丁,告訴我,是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沈汐氣得幾乎將一口白牙咬碎,在心裏默念了幾十遍殺人犯法。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咬牙切齒:“我沒喝過三鹿。”

    薛焱撐著下巴望著她,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

    “所以智力障

    礙是天生的麽,那還真是可憐。”

    “……”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留言繼續隨機掉落紅包,不過感覺大家視金錢如糞土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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