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他(吳默)心裏,他一直相信我有良知和感情是嗎……”百裏玉笙仿佛能體會到,感情是一種怎樣的觸覺,眼神飄濁不定,“我從小到大,就未曾嚐受過感情,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遇見了他們,變得比從前猶豫和害怕?我不是殺手嗎,我活在世上的目的僅僅隻是完成任務不是……”


    百裏玉笙第一次感覺到,心痛與恐懼的交雜,這在自己的殺手生涯中,是從未有過的,雖然很難受,但卻比原來的空虛和冷漠真實。


    在遇見趙成安和吳默之前,百裏玉笙不懂什麽是痛,什麽是情,可經曆了這麽多波折,自己反而開始反思,原來的人生是不是錯過……


    想到這裏,百裏玉笙煎熬地用手抓著泥土,指甲縫裏傳來的疼痛,讓自己感覺是那麽的親身。不知道為何,越是這種痛苦帶來的真實,越是讓自己心情釋然,就好像從未見過人世的小嬰兒一樣,對一切的好壞都是那麽好奇和向往。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百裏玉笙默默喃道,“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懂得了酸甜苦辣……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封閉自己的內心,如果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遭遇悲慘的過去,我會不會也和普通人一樣,一樣的有喜怒哀樂,一樣的有期盼與夢想……”


    那一瞬間,百裏玉笙的腦海裏浮現出許多,無論是見過還是沒見過的,每一個都讓自己無比的向往……


    “噠……噠……”然而,正在百裏玉笙思緒間,不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枝丫斷裂聲響——有人往這兒來了。


    “是誰?……”百裏玉笙意識模糊,重傷倒地無法動彈,隻能仰望著樹蔭聽其腳步,直到前方的人影逐漸靠近,遂才輕呢道,“敵人嗎……”


    人影沒有說話,走到百裏玉笙身前後,緩緩蹲伏將她橫抱起,然後慢慢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你到底……是什麽人……”精神恍惚之下,百裏玉笙還在默問,可由於身體重創和過於的疲憊,百裏玉笙最終昏了過去,手中的“毒花劍”卻始終未遺……


    話說另一頭,趙成安擺脫了百裏玉笙的糾纏,便和軒轅淩風一起,往軒轅家的駐地行去……


    一路上顛簸十分,迴頭也已離峰泠鎮很遠,看起來是有些距離。趙成安有些不耐煩了,嘟嘴問道:“喂,你們家駐地還沒到嗎?”


    “就快到了——”軒轅淩風走在路前,笑著說道,“我們軒轅家此番跟至終南一帶,也是為了神功而來,隻不過知曉其他門派也有落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宗門衝突,所以稍微離遠一點……”


    “你倒是挺誠實哈……”趙成安聽了調侃一句,隨後又問道,“可萬一真有神功下落了,你們離這麽遠,其他門派先行動手,那你們豈不是吃了大虧?”


    軒轅淩風自信笑道:“自古以來,隻有真正的強者能夠屹立眾群——我們軒轅家實力名聲江湖中天可人見,是我們的,遲早會是我們的,終歸不會落到別人手裏……”


    “嗬,這句話聽了真是讓人不爽……”趙成安故意撇嘴嘟囔一句,隨後說道,“你得慶幸,我主動選擇把神功秘籍交給你們,省去你們那麽多麻煩嘍——”


    然而,軒轅淩風並不因此而喜極,反倒鎮定十分道:“現在還說不準呢,畢竟最終的決定權,也是義父他老人家說的算——”


    “什麽意思,難道你們軒轅家主會放著眼前送上門的秘籍不要?”趙成安很是疑惑。


    “因為我義父的人品,我再了解不過了……”軒轅淩風繼續說道,“軒轅家在江湖中能有今天的地步,我義父的人品功不可沒,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非自己之善物,我義父一般不會隨便接受……”


    “呴,想不到軒轅前輩竟是如此道義之人——”趙成安聽了,不禁佩服起軒轅家主軒轅劍南前輩。


    軒轅淩風講到這裏,又不禁提醒一句:“不過話雖這麽說,我義父在正式場合卻是非常講究,畢竟是作為一家之主……所以一會兒見到我義父,你可得守規矩點,不要跟平時一樣吊兒郎當……”


    “這是在損我嗎?你跟我又不熟,怎麽知道我平時怎樣……”趙成安聽了,不禁調侃道。


    “從劍道大會到這,我見你又不是一次兩次,什麽性格什麽作風我再了解不過了,否則我也不可能主動與你結為兄弟……”軒轅淩風也是鮮有玩笑道,“我跟我義父一樣,廣善結交武林豪傑,趙兄弟乃趙家後裔,當世稱奇之英雄後生,想必我義父見了,一定也會很高興吧……”


    兩人說著說著,來到了一片平穩的山腳,這裏的山丘和之前的崎嶇不同,山路十分平整幹淨,就好像是人為鋪出來的。半山腰上有一座還算不小的涼亭,上方幾人及守衛著裝嚴整,看樣子這裏應該就是軒轅淩風所說的軒轅家駐地了。


    “我們軒轅家暫時就落腳在上麵,走吧——”軒轅淩風吱應一句,沿著山路繼續往前帶路。


    趙成安沒說什麽,隻是一步一腳跟在屁股後麵。


    山路盤旋幾道,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總算來到了看似階梯的入口,這裏軒轅家的弟子分別站成兩排,顯得十分端整與氣質。


    “恭迎少主歸來——”突然,兩邊的弟子齊聲候道,差點沒把趙成安嚇一跳,自己也是想不到,這大家氏族的規矩,還不是一星半點。


    “今日有貴客上門,我義父在哪兒?”軒轅淩風上前屏扇問道。


    “迴少主,老爺正在涼亭歇息……”最近的一個弟子通報說道。


    軒轅淩風折扇一敲,隨後衝身後的趙成安道:“走吧趙兄弟,我直接帶你去見我義父——”


    “好……好……”趙成安來到這麽嚴肅的地方,還真有點不適應,這比起自己在開封城的趙府,裝儀可要規矩多了……


    這次軒轅家出門,並沒有帶太多的弟子,所以涼亭門口除了幾個站崗的人,就再沒有多餘的閑人。家主軒轅劍南正坐亭中覽書習字,義女淩婉月則是在一旁幫忙碾墨,“父女”二人甚是和睦。而作為家中長子的軒轅尋,則是在一旁無所事事,仿佛不太親近自己的父親,大白天也處得遠遠的。


    “義父,孩兒迴來了——”軒轅淩風示意趙成安先停住,隨後上前請候道。


    軒轅劍南聽到,隨即停下手中的筆墨,上前兩步應道:“風兒,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迴來?”


    “因為孩兒有重要的事情告知……”軒轅淩風應聲一句,隨後轉頭傳喚道,“趙兄弟,過來吧——”


    趙成安沒有遲疑,隻是略帶緊張地走上前去。


    “切……”軒轅尋望著軒轅淩風似乎一臉得意的表情,老樣子不屑道。


    “你是……”軒轅劍南望著趙成安,略為眼熟地問道。


    “我記得他叫趙成安,是開封趙家的少公子……”淩婉月倒是記得很清楚。


    “晚輩見過軒轅前輩——”趙成安還是很有禮貌地恭敬招唿道。


    “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滄神訣’的首位繼承者,這次武林眾門來到終南這裏,就是為了追你而來……”軒轅劍南一看是趙成安本人,略顯興奮道,“怎麽,趙公子今日何等興致,竟陪小兒一起來此做客?”


    趙成安沒有立即迴答,而是瞥望了一眼軒轅淩風,似乎在征求對方的同意。


    “你直接說出來吧,沒關係的……”軒轅淩風笑了笑,示意趙成安直言道來。


    “那就恕晚輩無禮了……”趙成安繼續行禮一拜,隨後認真說道,“迴前輩,晚輩這次來貴門一行,是有一要事懇求前輩,如果事成,晚輩願意以‘滄神訣’神功秘籍相贈——”


    “你說什麽?!——”此話一出,一旁的軒轅尋和一幹子弟皆為驚詫,不想自己等人苦苦追尋神功到手,最後竟由“主人”親自送上。


    淩婉月也是不可思議,用驚疑的目光望著對方。


    唯獨身為一家之主的軒轅劍南十分淡定,聽到這個消息後,隻是兩手稍稍一顫,隨後鎮靜下來笑問道:“趙公子何出此言,居然願意將天下之人夙夜想得的神功秘籍拱手相讓?”


    趙成安繼續說道:“因為求人一事需見誠意,所以以此為交換……”


    軒轅劍南聽了,捋著胡須問道:“哦?那趙公子之相求,究竟所謂何事……”


    趙成安頓了頓,眼神堅定道:“晚輩懇求軒轅前輩,借家族之人脈,替晚輩找尋‘江湖神醫’洪濟風洪前輩!”


    果然,趙成安在軒轅家的人麵前直言道出意圖。


    “洪濟風老前輩?……”軒轅劍南遲疑一句,遂不禁問道,“不知道趙公子這麽著急尋他,究竟為了什麽?”


    趙成安鄭重說道:“我的朋友受了重傷,非洪老前輩之貫絕醫術能夠救治,現在情況緊急,晚輩又聽聞洪老前輩近日路經此地,所以特以誠心相求——”


    軒轅劍南聽到這裏,微微一笑道:“可以當然是可以,畢竟洪老前輩行曆江湖不顯低調,近日既然有到此處,那找到他不是什麽難事……”


    “是真的嗎?——”果然,趙成安見對方似乎有意答應,不由興奮道。


    軒轅尋在一旁聽了,內心暗笑道:“哼哼,想不到這麽容易就能得到‘滄神訣’的秘籍,別的門派拚死拚活都沒能拿到手,這次我們軒轅家可是賺大了……”


    “是真的——”軒轅劍南望著趙成安,繼續笑說道,“隻不過,趙公子所說的交予神功秘籍一事嘛……”


    “難道……這種‘昂貴’的交換條件也不行嗎?”趙成安睜眼問道。


    “不,事實剛好相反……”誰知,軒轅劍南說出一句令趙成安做夢都不敢相信的迴複,“找人這種事情根本小事一樁,沒有必要以神功秘籍作為交換條件。趙公子父親乃傳世英雄,本身又是蕭天蘇佳等名輩指定繼承神功之人,我身為軒轅世家一家之主,又怎敢覬覦非吾輩之所物呢?更何況趙公子與風兒又是至交之友,就算你今日沒有到訪,鄙人也願意傾力相助……”


    “真的嗎?太好了——”趙成安的第一反應,是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但在名家麵前,還是又略顯收斂道,“可……這樣不求迴報幫助晚輩,晚輩萬萬受不起啊……”


    軒轅劍南笑了笑,繼續捋著胡子笑道:“如果趙公子非要索求的話,鄙人隻希望下一本神功‘影葉村’蹤跡著落之時,趙公子能先一步告知我等就好……”


    這樣看來,軒轅劍南提出的這個條件也並不過分,對趙成安也算是很客氣了。


    “謝謝義父——”軒轅淩風也為趙成安感到高興,在一旁替其謝道。


    “這沒什麽,找尋神功秘遺乃我等武林門人之責,絕不會趁火打劫覬覦趙公子之所屬……”軒轅劍南繼續笑道。


    趙成安聽到這裏,鞠躬拜謝道:“多謝前輩!前輩果然如世人所言,慷慨正直一顆公心,晚輩受教了——”


    “哈哈哈哈……”軒轅劍南宛如一個德高望重的前輩,平聲笑了起來。


    然而站在遠處的軒轅尋可就不開心了,見著自己父親竟放著到手的肥肉不要,內心不由驚詫道:“什麽鬼,爹他瘋了吧?白白到手的神功秘籍不要,為什麽要無償幫助這個混小子……”


    軒轅尋十分費解,可看著趙成安心想事成的滿意表情,自己不由嫉憤,想起之前在峰泠鎮敗給他的決鬥,內心不由悸動……


    “不過雖說找人不難,但真要找到本尊也得花些時間……”軒轅劍南繼續說道,“今日趙公子若是不急,可先在我們軒轅駐地此處遊賞,到晚一起吃個飯不妨?”


    麵對軒轅劍南的熱情,趙成安很是不適應,謙虛迴絕道:“就不勞煩前輩了,晚輩的朋友身體欠佳,完成了任務,我還是早點迴去陪她,方為妥善……”


    “也好,肯為朋友,不惜讓出神功秘籍,這樣的為人覺悟,鄙人很是佩服……”軒轅劍南繼續笑道,“那就這樣好了,趙公子先行迴去,若我等有洪濟風前輩下落的消息,必當第一時間命風兒通知趙公子你,如何?”


    “好的,晚輩謝過軒轅前輩——”趙成安聞之,再次鞠躬拜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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