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沐雲來了。舒殢殩獍


    夏芍在聽到公司員工過來報告時很是愣了愣,但當跟徐天胤一起到了會客室,真正看見他時,她卻笑了。


    「你也太不厚道了。朋友的公司落成典禮,你就在會客室裏這麽居高臨下地觀摩一眼就算完了?我公司的後門,你倒是進得順溜。」夏芍笑著走進來,笑容像麵對久不見麵的老友。


    彼時龔沐雲的目光還落在徐天胤身上,聽見夏芍的話便笑著將目光又落迴她身上。


    目光落迴她身上的時候,龔沐雲似有似無的從夏芍挽著徐天胤胳膊的手上掠過,神情如常,隻是笑意更深些,「我以為,隻有單獨祝賀,才算朋友。」


    龔沐雲還是老樣子,負手窗前,眉目染了風景,風景如畫。他說話與夏芍像極,漫然,慵懶。隻是一句「單獨祝賀」,語調聽著千迴百轉,任你不特意去品其中真意,也能聽出剪不斷的意味來。


    龔沐雲說話,夏芍早就習慣了,但這不代表徐天胤習慣。


    兩個男人對視,一個是漫然瀲灩的柔光,一個是冷厲如冰的刀光,隔空撞在一起,沉而有力,讓人恍惚看見那一瞬劈裏啪啦。


    夏芍假裝沒看見兩個男人之間的劈裏啪啦,但也假裝沒聽懂那句「單獨祝賀」的意思,隻是笑容如常地挽著徐天胤去了沙發裏坐下。


    龔沐雲微怔,尚立在窗前,窗外天光照著他的背影,臉龐融在這天光裏,反而陷在陰影裏,叫人看不真切。


    但隻是一瞬,龔沐雲便走了過來。他在夏芍和徐天胤的對麵坐下,神態如常。


    員工敲門進來,送了茶來。既是招待朋友,夏芍自是親自泡茶,龔沐雲看著她在裊裊茶香裏微微氤氳了的容顏,想起那晚兩人相約晚宴,大冷的天兒她躲懶不肯出去迎他,卻在茶室裏親自沏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那天,那景,今日尚在心頭。


    於是,他不自覺地便笑得懷念。


    對麵便有道目光越發得冷而危險。


    龔沐雲抬眸,望了眼徐天胤,這才似乎想起還沒跟他打招唿,於是便笑著伸出手,十分紳士,「徐將軍,許久不見。」


    徐天胤看著龔沐雲,冷冷伸手,十分地不帶感情。


    兩人的手一握上,便是一陣先白、再紅、再紫。


    「喀。」輕輕的一聲,茶壺放在桌上。並不重,但就是能讓人聽出冷來。


    「喝茶。」夏芍垂眸,慢悠悠微笑,卻就是能讓人聽出警告來。


    兩個男人在茶壺往桌上一放的時候,就鬆了手。然後各自端起茶杯。


    龔沐雲輕聞茶香,神態享受,甚是懷念,「上迴沏的茶,我可是至今記著。今天總算又喝上了。」


    徐天胤端著茶杯,也不怕燙,也不看夏芍,就是看著龔沐雲。


    夏芍淡定微笑,「是啊。上迴和你喝茶,引來了刺客。希望今天請你喝茶,安然無恙。」


    龔沐雲一笑,放下手中茶杯,這迴帶了些歉意,「上迴在香港,皇圖的事有我一份,隻是沒想到你也在穿到古代搞建設全文閱讀。讓你身陷險境,我很過意不去。」


    龔沐雲說話向來是帶著笑的,但這話卻是少見的認真。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徐天胤轉過頭來,這迴是看向夏芍。或者說,不是看,是盯住。


    夏芍心裏咯噔一聲,脖子一縮。


    慘了……


    上迴皇圖的事,夏芍沒跟徐天胤說。那晚在後巷,雖然關鍵是時刻夏芍動用了龍鱗,但她事後打電話給徐天胤的時候,撒了個慌,隱瞞過去了。她隱瞞這事,自然是怕他擔心。那晚在皇圖娛樂場,真可謂槍林彈雨,幾番險象環生。若是被這男人知道了,指不定做出什麽事來。所以夏芍隻能瞞著。


    隻是沒想到,龔沐雲竟然說起了這事!


    夏芍眉尖兒都跟著顫了顫,這時候阻止顯然已經沒有用了,她隻好臉色發苦,看一眼龔沐雲。


    「這歉不是在電話裏道過了嗎?」


    當晚事情一出,第二天早晨龔沐雲就打了電話給夏芍。這件事是他和美國黑手黨傑諾賽家族的二公子傑諾安排的,隻是沒想到夏芍恰巧也在皇圖。原本那晚是要殺緬甸的大毒梟乃侖,但因為夏芍插手,計劃失敗。


    龔沐雲當晚就得到了消息,聰明如他,怎能不一聽屬下匯報,就猜測出是有夏芍在場?


    他次日清早就給夏芍打了電話致歉。夏芍接到龔沐雲的電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那晚她插手,安親會的計劃不會失敗。怎麽說兩人都是朋友,龔沐雲事先又不知她在皇圖,他並沒什麽過錯,反倒是她,那晚一來是因為展若南和曲冉都在皇圖,不得不出手。二來是臨時決定賣乃侖個人情,以後說不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結果到最後,卻給安親會添亂了。


    她仍記得那天清早,龔沐雲雲淡風輕的笑,「黑道總是這些事,沒了這次還有下次,哪怕到我退休,哪怕到我不在。世事還是這些世事,哪有人珍貴?沒事就好。下迴我若在你在地方有安排,會記得問問你在哪裏。」


    夏芍聽了,自覺暖心,但對龔沐雲還是有些歉意。


    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時隔半年,龔沐雲也早在當時就和她通過電話了。今天怎麽又拿出來說?


    夏芍鬱悶,這男人自從認識他起就是這樣的。肚子裏彎彎繞繞,說話從來是話裏有話。從今天見到他開始便是如此,每一句話,聽著是說給她聽的,實際上卻是說給師兄聽的。


    這人,就不能不坑人?


    但這件事,夏芍卻是錯怪龔沐雲了。


    「我以為,對待朋友,即便是道歉也要當麵才算是有誠意的。」龔沐雲挑眉,夏芍縮脖子的動作讓他微怔,接著竟很快明白,頓時眸中生出趣味的笑意來。


    龔沐雲端起茶杯,笑著輕啜一口,抬眸笑看夏芍。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像是在說:我說過要單獨道賀的。


    夏芍頓時苦不堪言,反正她是慘了。今晚想想怎麽對身旁的男人解釋皇圖的事吧。


    前景堪憂的夏芍連帶著待客的興致也沒那麽高了,才喝了一壺茶,便不打算讓龔沐雲太逍遙了。樓下展廳裏還有諸多賓客,夏芍總不能離開太久。


    龔沐雲也是來出席慈善拍賣會的,他自然也要去下麵展廳看看拍品的。


    隻是起身的時候,夏芍道:「今天戚宸也來帶著警花闖三國。」


    龔沐雲聞言微笑,絲毫不驚訝,連眉頭都沒動,隻道:「放心,我們不會在你這裏打起來的。」


    夏芍看了龔沐雲一眼,想起戚宸那句兩人有殺父之仇的話,但終究是沒多問。聽說,戚宸也殺了不少龔沐雲看重的人,兩人之間的仇如果細翻起來,怕是誰也不知誰欠誰多些了。


    今天,不僅戚宸會來,夏芍在香港的朋友們也會來捧場。隻不過,他們中午才到。在安排座位方麵,夏芍已經把龔沐雲和戚宸分開來坐了。


    他們不會在自己這裏鬧事,這點夏芍是知道的。隻不過戚宸要來,夏芍覺得還是需要跟龔沐雲說一聲的。眼見著龔沐雲沒什麽反應,夏芍這才帶路,往樓下展廳去了。


    展廳裏一進去,便像一間博物館大廳,藏品都在展櫃裏。有看藏品的,有紮堆寒暄的,有在展廳裏溜達四處尋摸想搭訕的人的。夏芍、徐天胤和龔沐雲一出現在展廳門口,那些看藏品的,紮堆寒暄的,和四處溜達的便都安靜了下來。


    今天這場慈善拍賣會,聽說有幾位很有分量的人會到場!現在看來,這人竟是龔沐雲?


    怪不得夏芍剛才告罪離開,原來是去見安親國際的當家人了?


    這名年輕的少女,能量不小啊!徐家在政,徐少將在軍,她自己則在黑白兩道都有人脈,真可謂通吃啊!


    展廳裏一靜,但諸多念頭都隻是在眾人腦中一過,氣氛便立時鼎沸了起來。剛才沒來得及跟夏芍打招唿寒暄的,現在也不晚,夏芍三人走進來,被眾人圍在中間,又是一陣兒握手笑談。


    這時,隻聽一聲哈哈大笑,有人高聲笑道:「夏董,大半年沒見你了,這一見在京城,咱們都快擠不上了,哈哈。」


    這人確實在一圈人外頭,但是人高馬大的,音量有高,這麽一喊,整個展廳都聽見了。眾人紛紛迴頭,尋思著這是誰這麽大嗓門,在這地方也這麽喊。


    夏芍抬眸,見到那人卻笑了,「熊總,你這身量和嗓門,擠不上也不礙事。」


    「哈哈,我不喊一嗓子,你都看不著我老熊。」熊懷興哈哈大笑,身旁跟著胡廣進,再旁邊還有一個人,竟是苗妍的父親苗成洪!


    苗成洪大多人認識,他是國內最大的玉石商,財大氣粗,總資產也拍得上國內前十。今天來的賓客分量都不輕,但苗成洪仍可以算重的。


    周圍的人原本皺著眉頭的,見到苗成洪後也都換上笑臉,並且讓出一條路來。熊懷興向來大大咧咧,其他人跟夏芍寒暄時都小心翼翼地跟徐天胤和龔沐雲打招唿,他卻不管,過來便豪爽地笑道:「徐司令,龔先生,又見麵了,哈哈!」


    徐天胤和熊懷興見麵的次數多些,龔沐雲隻在夏芍的成人禮上見過這些青省的企業家,但他未必記得。


    熊懷興看著大大咧咧,卻不是沒腦子的人。他心知肚明,上來就跟兩人打招唿是因為兩人的身份在那裏,但打過招唿之後,他便沒再多言,而是把跟夏芍打招唿的機會讓給了胡廣進和苗成洪。


    胡廣進的服裝公司在國內服裝界還是很有名氣的,隻不過在今天來的貴賓裏,他算不上分量太重的。但他是好友胡嘉怡的父親,夏芍沒等他開口,便先打了招唿,「胡總,有段日子沒見,嘉怡在國外怎麽樣?」


    胡廣進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現在的夏芍跟當初去他家裏給他女兒慶生時,身價已大有不同。那時候她還沒吞併盛興集團,華夏集團的資產跟他差不多,他尚能端得起前輩的姿態來,而在夏芍離開青省前往香港時,她就已經在他之上了!更別提她去了香港之後,又有大手筆,如今華夏集團資產已在他仰望的高度。更重要的是,傳出了徐天胤求婚的事,整個青省現在都快翻天了帝女有毒!


    當初就知道徐天胤和夏芍的關係,但那時候所有人都在觀望。沒想到,徐天胤還真求婚了!


    夏芍要真能嫁入徐家,那就是開國元勛家裏的孫長媳!雖說徐家還沒正式承認,但僅僅是這樣,今天麵對夏芍,胡廣進就感覺到身份上的壓力了,見夏芍主動跟他打招唿,自然是受寵若驚!


    「呃,嘉怡啊,嗬嗬,她……還好!還好!這孩子,跟夏董是不能比的。我都快讓她愁死了,好好的大學不念,要留學吧,也不找個好學校!唉!那種學校……」胡廣進邊說邊搖頭。


    夏芍微微垂眸,胡嘉怡去了英國之後,她們之間還有聯繫,隻不過她從來不提學校的事。果然,胡廣進也不知道她具體的學習情況。


    苗成洪在一旁笑看著夏芍,相較於胡廣進的受寵若驚,他的目光除了感慨外,自然還有感激。感慨夏芍的成長,感激她對苗妍陰陽眼事情上的幫助。他聽女兒說了,兩人在京城大學竟又是同班同寢,這簡直就是緣分了。說起來,夏芍也確實是苗家的貴人了。


    苗成洪跟夏芍打過招唿,周圍的人都是精明人,一看就知道這幾人跟夏芍早就熟識,因此對熊懷興和胡廣進的態度連帶著便熱情了許多,有些人當即便熱絡地跟兩人握手寒暄起來。


    周圍都寒暄過一圈兒,熊懷興這才轉著頭看了看展廳裏琳琅滿目的古董展品,嘖嘖道:「我說夏董,今兒華夏集團旗下公司在京城落戶,你手筆可不小啊!這些古董要都拍出去,價值連城啊!你這可是做慈善,不是填自己腰包,也真捨得!」


    這些拍品拍賣出去之後,確實是做慈善用的。而今天展廳裏的古玩價值少說數億,拿這麽多錢去做慈善,自然可謂大手筆,看著都心疼!


    夏芍卻隻是一笑,「華夏集團發展四年,也是到了迴饋社會的時候。況且,今天的拍品不全是福瑞祥選送來的,還有在京城的各位同行。大家都想要做做慈善,正巧遇上華夏集團旗下諸公司落戶京城,我便恬為舉辦方了。」


    周圍的人一聽,忙笑稱夏芍太謙虛了。今天是有其他古玩行送來的拍賣品,但不是誰家的家業都能跟華夏集團比的。福瑞祥古玩行的拍品還是占了大頭兒的,其他的古玩行送的東西也就是幾件,畢竟不是誰家都不在乎這些白灑出去的錢的。


    「下午便是拍賣會,這裏的拍品都注了年代和起拍價,諸位可以四處看看。」夏芍這麽一說,周圍人也都是懂人眼色的,也知纏了夏芍一陣兒了,也不好總圍著,於是便笑嗬嗬地都散了,四處去轉。


    夏芍便挽著徐天胤的胳膊,帶著龔沐雲、熊懷興、胡廣進和苗成洪也在展廳裏閑逛了起來。


    夏芍知道龔沐雲喜愛收藏書畫,便帶著他在書畫大家的展櫃前走動。龔沐雲對書畫方麵的眼光令夏芍眼前一亮,正巧她也是久未沾書畫鑑定諸事,一時來了興致,便跟他聊起了書畫方麵的事。


    熊懷興等人在一旁聽得頭大,兩眼一抹黑。


    後頭圍過來一些人興致勃勃地聽,越聽越是心驚,對夏芍這些古玩方麵的深厚知識感到驚訝。


    徐天胤陪著夏芍,全程散發著冷氣,他惜字如金,在這種場合更是閉口不言。但手牽著夏芍,緊緊。


    龔沐雲笑看夏芍一眼,目光似有似無地從兩人牽著的手上掠過,旁若無人地調侃道:「你倒是賣力。今天打算從我身上忽悠多少錢?」


    夏芍看他一眼,「你的錢進了我的腰包,才能算忽悠。忽悠進別人的腰包,我還這麽賣力,你得考慮給我點辛苦費。」


    如今在國內,華夏慈善基金很有名氣,但畢竟是一家,夏芍未免惹人猜疑這次慈善拍賣是為了給自家斂財,便沒有讓華夏慈善基金會插手,而是委託給了另一家基金會重生之全家都是肉文男主。拍賣會結束之後,所有錢款用來建設福利院和希望工程,帳目公開。


    龔沐雲看著夏芍,笑著搖頭,最終隻給她兩個字的評價,「財迷。」


    「咦?」正當這時候,一直插不上話的熊懷興咦了一聲。


    夏芍挑眉轉頭,見熊懷興抬著頭,望著前頭那排展櫃,道:「那邊什麽古董?怎麽圍了這麽多人?」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芍笑道。


    展廳裏的拍品都是分開放的,福瑞祥的在單獨的一麵,對麵那些展櫃夏芍一看便知是其他古玩行的展位,聚集了那麽多人,她也一下來了興致,這便帶頭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跟前兒,便聽見有人在討論。


    「這能是真品麽?西漢的物件兒啊!哪家古玩行這麽大手筆?這樣的物件拿出來拍賣了做慈善?」


    「沒看見展櫃這兒寫著麽?西品齋的!」


    「嗬嗬,我對古玩這一行不太熟,西品齋是老字號?」


    「西品齋可不是老字號麽?而且後台還硬著!哥們兒一聽就不是京城人,不知道內情吧?西品齋背後是王少罩著的。」


    「王少?」那人一愣,接著臉色一變,似想到了一個人。


    身旁的人便神秘一笑,「王少的話,許不在乎這錢,嗬嗬。」


    「可剛才錢總不是說了,這要是拍出去,是天價麽?」


    「可不是麽!市無定價的物件,拍迴去收藏著,搞不好還能增值。就是不知道今天能被誰拍著了。」


    嗯?


    夏芍在人群後頭輕輕挑眉。而圍在展櫃前的人見夏芍、徐天胤和龔沐雲過來,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夏芍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兩米處的展櫃,愣住。


    展櫃裏,一枚青銅刀幣靜靜地陳列在其中,燈光直直打下來,古樸厚重,銅鏽新綠。刀幣旁放著展示牌,上麵寫著——金錯刀,新莽年製。


    夏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古怪,挑眉。隨後,她轉身就走。


    周圍的人都聽說夏芍古董鑑定方麵的眼力驚人,還想趁此機會讓她給說說,沒想到她看一眼就走,這是怎麽迴事?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夏芍已出了展廳,叫來工作人員,「祝總在哪裏?讓她去辦公室見我。」


    龔沐雲和熊懷興等人跟了出來,眼見這情況,熊懷興和胡廣進互看一眼,兩人剛才也聽說了那枚刀幣值錢,是不是因為市無定價,太貴重了,夏董有什麽安排?


    龔沐雲的目光卻落在夏芍微冷的眉眼間,頗深意的一笑。


    事情有些不對勁。


    而夏芍這時已轉身,笑道:「我有些事,先去處理一下,你們先四處看看吧。不用多久就到中午了,咱們午宴上見。」


    夏芍告罪之後,轉身便進了電梯,往辦公室去了。


    當然,徐天胤是陪著夏芍的。


    一進電梯,一上午都釋放著冷氣的徐將軍轉頭,問:「有問題?」


    夏芍抬眸一笑,意味頗深,帶些玩味,眸卻是冷的,「師兄猜怎麽著?我三天前還見過這枚刀幣妖精禦姐撲倒記。假的。」


    徐天胤眉峰微微往一起皺,「假的,怎麽進來的拍賣會?」


    「我也想知道。」夏芍冷笑一聲。這時,電梯門開了,兩人便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辦公室裏,祝雁蘭已經在等了。


    祝雁蘭今年五十歲,身材略微富態,穿著身米色的職業裝,看人溫和,麵容慈祥。她今天一直在忙,忙下午拍賣會的事。若不是員工來傳話,她現在和夏芍還見不著。


    「董事長,您找我?」祝雁蘭雖說年長夏芍許多,但在公司裏,夏芍是公司董事長,祝雁蘭對她態度敬重,絲毫不覺沒有麵子。跟夏芍打過招唿,她又笑著對徐天胤點了頭,「徐司令。」


    徐天胤頷首,夏芍也隻是頷首一笑,便坐去了董事長的座位上。


    祝雁蘭看得一愣。她跟夏芍見麵的次數不多,但印象深刻。眼前這名女孩子,她的成就且不提,就品性來講,她是很有涵養的。公司裏雖然注重上下級關係,但夏芍對年長者向來敬重,私下裏喊過她祝姨,即便是談公事,她也會先讓她坐下來談。


    但今天沒說,祝雁蘭便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來。於是便收斂了笑容,試探著問:「董事長,您找我是有什麽事麽?是不是工作哪裏沒做好?」


    夏芍一見祝雁蘭的反應,便心道這真是個通透的女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做這麽自毀前程的事才對。


    「沒錯。我剛才在展廳裏陪著賓客們看藏品,然後,我看見了贗品。」夏芍神色不露,隻是微笑。


    祝雁蘭先是懵了懵,接著一臉詫異和震驚,「贗品?這、這怎麽可能呢?」


    「你的意思是我的眼光出了問題?」夏芍依舊微笑,慢悠悠。


    「這倒不是。」祝雁蘭見識過夏芍的鑑定眼力,當初剛收購盛興集團,夏芍召集所有原盛興集團的高管,在眾人麵前來了場精彩的現場鑑定。也正是那場鑑定,讓祝雁蘭對夏芍有些折服。她這個年紀佩服一個小姑娘,說出來有些好笑,但確實是這樣的。


    古玩鑑定方麵的專家,沒人敢說自己是全才。書畫、瓷器、善本、古錢幣等都懂,基本上是有偏重的。而夏芍卻可謂是全才!她什麽都能鑑定!


    祝雁蘭見識過,所以不懷疑。但是她卻也不信,今天的拍賣會能混進贗品!


    「董事長,我知道今天的慈善拍賣會是公司落戶京城的典禮,出不得差錯。所以我在送拍的藏品上是小心又小心了的。咱們福瑞祥的拍品自不必說,其他古玩行的拍品除了送鑑定證書以外,我另讓咱們拍賣公司的鑑定人員也看過了,最後一關還邀請了京城的幾位老專家,全都是德高望重的。連同咱們福瑞祥的拍品都一一過目了。我想不通,怎麽會有贗品?是咱們的,還是其他古玩行的?哪一件?」


    「你說的那幾位老專家裏,有上迴我跟你說的那位姓於的?」夏芍不答,隻問。


    祝雁蘭一愣,「有!於老是書畫和一些冷門藏品方麵的專家。您知道的,慈善拍賣所得都是要捐出去的,一些古玩行送的藏品難免是些冷門。要請專家,於老是少不得的。」


    請專家鑑定那是三四個月前的事了,那時候夏芍還沒打電話指示福瑞祥不收於老鑑定的物件。


    夏芍看著祝雁蘭,微微垂眸。


    差錯絕不是出在三四個月前,而是這三四天。


    因為那枚金錯刀就是三天前在廣場上見到的小掌櫃的冬天!夏芍之所以這麽肯定,是因為刀身上的銅鏽有指甲剮蹭的痕跡。那是那天她拿著給身旁的老人們現場鑑定的時候,用指甲颳了刮留下的。


    刀幣有模子,出來的物件可以是一樣的,但沒道理連指甲刮痕都一樣。


    「這三天,於老還有送拍品來麽?」


    「沒有。」祝雁蘭一笑,「這怎麽可能呢?您都跟我說了不收於老的鑑定了,我怎麽還會要?再說了,拍品上個月就定下來了,三天前送來的物件,哪還會收呢?」


    「哦?那就奇怪了。那誰來告訴我,我三天前在京城大學對麵公園廣場上看見的地攤兒貨,為什麽今天出現在了我們華夏集團的慈善拍賣展廳呢?」夏芍別有深意地笑看祝雁蘭,順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按開牆上的屏幕,畫麵正是展廳裏的拍品。


    夏芍在按了幾個鍵,畫麵調到其中一個圍著人的展台,正是她剛才走過去時,人群散開後的畫麵。


    畫麵定格住,夏芍笑看祝雁蘭。


    祝雁蘭卻懵了。


    她本是聽了夏芍那句「地攤兒貨」就懵了,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但當她看見屏幕裏的畫麵時,便整個人更加發懵。


    她不是一眼就看出這枚金錯刀是贗品,而是看見這枚金錯刀本身讓她錯愕!


    「這、這……」祝雁蘭有些失態地指著屏幕,好半天才說出後半句來,「這刀幣是哪兒來的?」


    嗯?


    夏芍挑眉。


    「這次慈善拍賣的拍品裏麵,沒有這刀幣啊!」祝雁蘭錯愕得險些覺得自己眼神出了問題。


    夏芍挑著的眉眼裏漸漸露出奇怪的笑。


    「董事長,我不會記錯的。為了不讓這次拍賣會出差錯,實物、鑑定證書、拍賣清單,我前前後後看了幾遍。就在今天早晨,拍品如展櫃前,我還去庫房看了一遍,我是親眼看著員工們把物件搬去展廳的。」祝雁蘭急道,五十歲的女人,額頭上都見了汗。


    這不是小事!馬上就到中午了,下午就是拍賣會!賓客們都看見這件拍品了,結果是件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贗品,要怎麽處置?難不成告訴賓客們,拍品是贗品?


    拍賣行和古玩行,最怕這種贗品醜聞!買古董的人,信任的就是古玩行和拍賣行的鑑定資質。出了這種事,一旦客戶對公司鑑定能力產生了懷疑,以後誰還來?


    這是信譽問題!一旦曝光,影響很不好!


    祝雁蘭急得團團轉,夏芍卻坐在椅子裏笑了,眉眼間甚是興味。


    「哦?那可真是有趣了。你是在說,遇到鬼遮眼了麽?我當風水師這麽多年,還沒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事。」


    見夏芍慢悠悠,毫不著急的模樣,祝雁蘭卻急了,「董事長,請您一定相信我!金錯刀這樣的拍品不是小事,如果是真品,拿來參加慈善拍賣,我不會不跟您匯報!」


    夏芍看著祝雁蘭,這話她倒是信。


    「今早,我確實是看著員工把拍品放進展廳的。後來劉經理來……」祝雁蘭迴憶著,忽然張大嘴。


    夏芍笑了,這迴是冷笑一聲,哼了哼。


    「把劉經理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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