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剛才聽了多久,林簡想到這裏,無趣地抿了下唇角,她本來還想找喜報隨便尬聊幾句,就當身後的陳淮是透明人了。

    沒想到姚喜報這家夥平時反射弧鈍得要命,這會突然抖機靈起來,直接小碎步跑到院子的另外一邊監督方陽偉他們,留下旁邊的林簡無語凝噎。

    姚喜報前腳一走,他就信步悠閑到林簡身邊,和她並肩而立,輕飄飄地重複一遍,“喪心病狂?”

    林簡本來吃早餐的時候看到他還渾身不自在,腦海裏動不動就迴想到昨晚某個可恥的場景,隻不過眼下一聽到他這不正經的調調,她原本糾結的那點尷尬就衝淡了不少。

    也是,和他這樣的人打交道,她其實用不著那麽耿耿於懷的。

    林簡視線範圍裏看到身材最為矮小的張耀祖都快被背上的重壓壓扁在了地上,她看不過去,還是開口反駁起來,“難道不是嗎?因為自己一時心血來潮就指使他們做這麽重的任務,難道這不是濫。用。職。權嗎?”

    “濫。用。職。權?”陳淮像是聽到了什麽稀罕事,臉上似笑非笑,好看的長眸微微一斂。

    “即使不是濫。用。職。權,讓他們鍛煉做這個項目,在這裏也沒有什麽實際用處!”林簡如實發表看法。這邊險山惡水偏僻的很,附近的藏民村落難得見上幾戶,平時肯定鮮少會有遊客跑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是主動找事,在這裏工作應該是很清閑的。

    “就他們仨這身板,要是真遇到什麽突發情況,能不能自保都是個未知數,我讓他們攢點求生技能怎麽了?”

    “懶得和你爭。”林簡在嗓眼裏輕聲哼了一句,沒有再和他爭個口頭勝負。

    幹杵了幾分鍾後,她訕訕開口,“喜報今天能不能請半天假?”

    “幹什麽。”

    “我想讓他帶我去下邊防站。”雖然昨晚陳淮開口說過會帶自己去邊防站,林簡左思右想,總覺得要是和他一起過去,路上指不定又要遇上什麽倒黴催的事情,有過昨晚的意外,她冷靜過後想想還是覺得盡量避免和他一起單獨出行。

    林簡話音剛落,天際邊就傳來轟隆巨響,還伴隨著電閃雷鳴聲,像是要把這片黑沉沉的烏雲憑空辟出半邊光亮。林簡抬頭看了下天色,心裏更加著急。

    “去把該收的東西都收了,剩下的圈數以後有機會了再補上。”陳淮看了下天色,對著前方喊了一句

    。

    原本還在水泥地上匍匐前進的三人得令立馬趴在水泥地上,姚喜報厚道的幫他們把背上厚重的大行囊給挪走。

    “還不起來去蓋棚?要不然快開花的黃瓜和豌豆都要沒影了!”張耀祖還惦記著廚房後麵菜園裏剛爬上瓜棚架的小黃瓜和豌豆,休息不到半分鍾就起來,順便催促了下旁邊兩個氣喘籲籲的大廢材。

    果然,他這麽一喊,旁邊原本還在哼哧哼哧喘氣的方陽偉和何騰龍立馬麻溜起來往廚房方向跑去,沒一會就從裏麵找了張超級大的塑料膜往後麵的菜園子跑去。

    姚喜報則是忙著把放在院子裏的一些零碎雜物往迴搬,每個人都是忙前忙後。

    轟隆一下,天際邊繼續粗。暴的撕開了個口子。

    “要不然你畫個路線簡圖給我,聽方陽偉說離這裏不遠,我自己一個人過去好了。”林簡看看天色,開始改口。

    “他口中的不遠過去起碼也要大半天時間。今天去不了,改天吧。”他毫無商量餘地的說完後就往迴走。

    林簡快跑過去,擋在他的前麵,隱有焦灼,“我自己一個人去,不會麻煩到你們的,你隻要告訴下我路線就行了。”

    他不慌不忙地從褲兜裏掏了包煙出來,抽出一支點上,語氣淡然,是陳述句,“半小時內會下暴雨。”

    “那我等雨停了再走,你先告訴下我路線。”林簡還不死心。

    他忽然定定地看著她,深吸了一口煙,深邃的眸光像是要看到她的心裏去,“你趕著去那裏幹嘛。”

    “找人。”林簡生怕他不願意告訴自己去最偏遠邊防站的路線,如實應道。

    “那人是誰。”

    “我哥的大學室友。”

    “找他什麽事。”他問得冠冕堂皇,並不覺得摻和別人私事的不當之處。

    “他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不過我哥已經好幾年沒聯係上他了,我哥一直忙得抽不開身——所以我就代我哥來看看他朋友。”林簡一口氣說完,她希望陳淮聽後會幫她這個忙。

    “既然已經失聯好幾年了,那你怎麽確定他還在這裏工作?而且——既然是最要好的朋友,那怎麽會輕易失聯?”

    林簡冷不防就被問住了。

    他們這會還沒跑到辦公室前麵的屋簷下,天空中已經落下豆大的雨滴。

    陳淮往辦公室的屋簷那邊走去,林簡跟在他後麵,心事重重。

    一語驚醒夢中人,要是林疆室友真的沒在這邊工作了,她得立馬打聽轉去別的地方。可是以她現在的情況,壓根沒地方去打聽。

    算了!來都來了,還是先去邊防站找下再說吧。

    “能用下你們這的電腦嗎?”這邊還沒通4g,林簡的手機到這裏後信號很難連上,一直顯示在轉圈,她退而求其次打算自己去查路線。

    “查路線?”他一言就猜中她的心思。

    她沒有吱聲。

    短短時間,外麵就已經暴雨如注。這邊氣候和她印象裏的高原西藏完全相反,她印象中應該是少雨多晴燥,這邊卻是雨水充沛,從墨脫一路過來的山間也不再是千篇一律光禿禿的荒漠崖壁,反而植被蓊鬱。

    林簡看著茫茫雨幕,心急如焚。

    “知道他的名字出生年月籍貫嗎?”他忽然開口。

    林簡錯愕抬頭,隱約察覺到事情會有轉機,“籍貫不是很清楚,名字……可能是叫董旭,不過也有可能是諧音。年紀應該是三十初頭。哦對了,我有一點很確定,他應該是六年前大學畢業才來這邊工作的。”

    “我先查下。”陳淮說完後往一樓辦公室那邊走去,辦公室裏的電腦本來就開著,他飛快的輸了個網址進去,登陸內部係統,看樣子是要按照條件去搜索。

    林簡頭一迴知道警察還有這個便利,她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有些忐忑。

    “我有事找喜報,你喊他過來下。”陳淮忽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我絕對沒有惡意的,你放心吧,我不會泄露董旭的任何個人信息。”林簡聽出陳淮隻是為了支走自己,立馬保證起來。

    “也許你的確是沒有惡意,但是對於董旭而言,他的個人信息不應該被無故泄露。”他一臉公事公辦。

    林簡深吸了口氣,想想還是轉身往門口方向走去。

    估計等了快十來分鍾,身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響。

    林簡迫不及待轉身,“有查到符合條件的人嗎?”

    “有。”他淡淡應了一句。

    “他還在這邊嗎?”

    “沒有,他三年前就已經調到別處去了。”

    “調到哪裏?”林簡接著問道。

    “不能隨便泄露。”

    林簡又深吸了口氣。

    陳淮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動搖心性,

    一旦他決定好了的事情幾乎不太會有迴旋可能。

    害得她剛才白激動一場。

    不過從他這裏,她至少確定一件事,董旭六年前的確是在這邊工作過一段時間的,即使他真的調到別的地方去了,那邊防站裏總有老同事知道他的去處吧,等自己問到後再立馬趕去董旭現在的工作地址就行了。

    林簡想到這裏就有了主意,朝陳淮說了聲謝謝後往宿舍方向走去。

    辦公室和宿舍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她直接衝到雨幕裏狂奔過去。

    林簡跑迴到宿舍的走廊邊,喜報正從那裏經過。

    “喜報,我想看下墨脫縣的地形全圖,你們有沒有這邊的詳細地圖?”

    “耀祖房間裏有掛著一幅。”雨幕太大,走廊上已經斜飄過來很多積水,喜報正拿著笤帚去把走廊上積水掃走。

    “知道了。”林簡說完後就往張耀祖的房間走去。

    張耀祖這會剛從小菜園裏迴來不久,整個人淋得跟落湯雞似的,林簡說明來意,他很爽快的讓林簡進屋去看地圖了。

    林間本來是想用手機去拍的,這會電還沒迴來,手機依舊開機不了。她隻得用紙筆簡單記錄了下這裏到邊防站的大致路線,之後才迴屋。

    這暴雨下到中午才停,林簡吃了午餐簡單收拾下就出門了。

    她計劃傍晚前迴到這裏,幹脆把沉重的行囊留在這裏,空手上路。

    林簡出來的時候,喜報還在院子裏忙活著,看到林簡隨口問了一句,“去哪?”

    “我去附近拍幾張照。”

    “別走遠,怕你迷路。”

    “放心吧,我不會走遠的。”林簡點點頭。

    林簡先前在張耀祖房間裏對著詳細到最偏遠行政村的地圖研究了好一會,她自己畫了個抄近路的路線在紙上,從這裏出來後沒走幾公裏她就走到了一處山腳邊,兜兜轉轉,空手上路的確是便捷很多,大概走了幾個小時她已經翻到第二座山了。

    林簡重新對比自己的地圖,又看看周邊的地形,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她在自己畫的地圖上的幾處標誌性的村落都沒有看到。

    暴雨過後的山路超乎想象的艱難,她的鞋子已經灌滿泥濘慘不忍睹。林簡確定自己已經偏離了想去的地址,當機立斷往迴走,沒想到這天氣說變就變,沒一會又下起暴雨。

    林簡之前出來的時候以為都已經下過暴雨了

    ,而且天色已漸轉晴朗,空手出門壓根沒帶雨衣,沒一會,她整個人就淋得落湯雞似的。

    時不時的伴隨著電閃雷鳴聲,林簡看看周遭,林木繁茂杳無人煙。她心裏有點發慌,想要盡快原路返迴。這裏的山多溝壑植被繁茂,要是繼續被暴雨衝刷她很有可能會迷路。

    她趕得急,在泥濘中盡可能加快速度,走到一處被裏側瀑布衝刷的路段時,靠外側的小路突然塌了半側下去,林簡沒留意直接順著這塊坍圮的路段滑出去,幸虧下麵有大樹枝幹擋著,沒摔多久就被擋住了,隻不過她自己的右腳直接撞在坍圮出來的大石塊上,右腳踝以不可思議的姿勢歪扭在那裏。

    林簡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忍著鑽心痛覺把右腳從泥濘中挪迴來,之後起來一瘸一拐的爬迴到僅剩半邊的小路裏側。

    以她現在的速度,天黑前都不一定能翻迴到起初的山腳邊。林簡心裏著急,顧不得休息繼續趕路。

    她趕了不到半小時,右腳踝的痛覺已經越來越難忍。

    到下坡裸。露地表沾水後格外滑溜,她一不小心又摔了出去。她就著摔出去的姿勢,整個人坐在泥漿中,抬頭看著遙不可及的迴程之路。

    她後悔了,後悔沒聽陳淮的話。

    隨著轟隆聲繼續響起,她親眼看到幾十米開外碗口粗的大樹瞬間被劈成兩半。

    荒山野嶺,估計她今天要是被雷劈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知道。

    林簡腦海裏剛冒出這個念頭,不遠處忽然傳來狗吠的聲音。

    林簡以為是自己體力透支的幻覺,在雨幕中朝前麵虛虛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就不由自主的僵在了那裏,正有一條大黑狗朝她現在的方向狂奔而來,頃刻間就已經跑到她麵前,西門慶的身上也是濕漉漉的,全身的毛羽往下垂順著,現出它身上真實的健碩體型。它像是看出林簡的狼狽,腦袋蹭了下林簡身上聊表安慰,之後迴身衝著過來的方向狂吠起來,大尾巴激動得左甩右甩,是在朝它的主人邀功。

    雷聲轟隆,烏壓壓的天色再次被劈開一個大口子,伴隨著閃電驟然現出的光亮,下一秒她就看到前麵翻山越嶺而來的熟悉身影,他身上比林簡好不到哪裏去,膝蓋以下沾滿泥漿,在狂風暴雨中直往她麵前而來。

    林簡把渾身泥濘的西門慶攬在懷裏,對陌生人向來暴烈的西門慶居然沒反抗,乖乖的蹲坐下來,任由林簡抱著它。

    陳淮很快就趕到她

    麵前。

    西門慶體型比普通的狗要高大,林簡腦袋半埋在西門慶的身上,一動未動。

    好一會後,她鬆開西門慶,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有點異樣,“你怎麽會找到這裏?”

    “西門慶的功勞。這麽火急火燎的,原因。”夜色漸黑,他眼裏噙著寒意,很是滲人。

    “代我哥去看他朋友。”

    “說謊有意思嗎?你哥的朋友?輪不到你這麽興師動眾地過來探望吧。”他不留情麵的戳穿,聲音冷冽。

    而她沉默以對。

    “不早了,先迴去。”他看出她不情願多提此事,漠然起身,西門慶抖落了下身上的雨水,大約知道自己立功了,興高采烈的圍著陳淮搖尾巴。

    “嗯。”她這才應一聲。

    夜色漸黑,陳淮返程同樣趕得急,林簡忍著右腳踝的劇痛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翻過半座山頭後,她覺得右腳快失去知覺,不管再怎樣咬牙使勁,已然趕不上陳淮的腳步,沒多久兩人就錯開大半裏的路程了。

    陳淮已經許久沒有動過火氣,他這樣的性格,凡事大都能預料到,都在他掌控之內,所以平時壓根沒機會讓他動了火氣。剛才在雨幕中跟著西門慶連翻幾座山,越走越偏,山路也越來越崎嶇險峻,就這樣的蠢腦子還在雷雨天獨自出門,過來的路上他已經看到好幾處被雷火劈倒的大樹,一肚子的悶火早已越來越盛,迴去時不知不覺腳步就比平時快了不少。

    察覺到西門慶突然停下來,他轉身往後麵看去,見著林簡還在幾百米開外,隻能看到個人影朝前麵緩慢行進。

    按她現在這個速度,半夜都迴不到所裏。

    陳淮壓下一肚子的悶火,折迴去,略微走近,才察覺到她的右腳落腳有些別扭,盡管她已經竭盡全力去遮掩了。

    “腳怎麽了?”他蹲下去,灼灼打量她的腳踝。

    她依舊沒有吱聲。

    下一秒他直接蹲下去,雙手往後麵一抓就背起她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好在這暴雨再過半小時就消停了,陳淮背著林簡健步如飛。

    幾個小時後就趕迴了所裏。

    喜報他們全都等在大門口,一看到渾身泥濘的陳淮和林簡迴來,大家夥都舒了口氣。

    “林簡你去哪了,嚇死我們了!”喜報本來也是執意

    要出去找林簡,被陳淮命令等在這裏,眼下看到林簡雖然狼狽了點,不過至少是平安迴來,他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下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林簡說時腦袋往他肩上微微靠去,並沒有去看麵前的這一幫人。

    陳淮依舊背著她大步往她房間走去。

    “我就說嘛,老陳出馬肯定行!”

    “媽呀,我肚子餓死了,我要先去吃飯了。”方陽偉揉揉餓扁的肚子。

    “都等到這個點了,再等一會會死啊!”張耀祖吐槽起來。

    “會死!算了,那我先去廚房間幫老濮去熱菜總行了吧?”

    身後傳來他們的交談聲,一會後就聽不到了。

    陳淮把林簡背迴到她自己房間裏就離開了。

    林簡身上滿是泥漿,幸好這會電已經迴來了,浴室裏也有熱水。

    劫後餘生,她的情緒瀕臨臨界點,休息了一小會後才一瘸一拐的往浴室走去。

    她洗好澡沒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

    她踮著腳去開門。

    是陳淮。

    “看下你腳踝。”

    她就近坐到離門口最近的床頭邊,抬腳給他看,不單腳踝腫,腳板上都已經誇張地浮腫起來。

    他在床沿邊坐下,忽然伸手過來,重按了一下。

    林簡立馬痛得出了身冷汗,右腳忍不住痙攣起來。

    “知道痛就行,至少沒摔斷。”他冷冷開口。

    “我之前沒考慮到董旭會調去其他地方,再花時間去找就沒時間了,你告訴我董旭現在的單位,行不行?”她說這時腦袋低垂,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而她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痛覺。

    他沒做聲,也沒任何反應。

    “求你了。”她聲音輕得隻在嗓眼,腦袋埋得更深,幾乎要貼到她自己的胸口,大約是平時鮮少求過人,林簡說完後愈發緊咬著下唇。

    “在我知道你的真實意圖前,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告訴你。”耳邊終於響起冷冰冰的聲線,理智的毫無溫度,是他一貫的作風。

    她忽然抬頭,他這才看到她下唇已然被她自己咬破了皮肉,正有一抹血珠滲出來,在她蒼白的唇色點上朱砂紅,緩緩勻開,冷豔入骨。

    而他,依舊無動於衷。

    “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她嗖得一下近身過來,右手攀

    在他的肩側借力,下一秒直接跨坐到他的大腿上,用意顯而易見。

    “你會幫我的!你都幫了我這麽多次了!”她喃喃自語,其實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剛說完手上就朝他腰間的皮帶扯去。

    作者有話要說:淮哥:幫還是不幫呢→_→

    親媽:心疼坐懷不亂的淮哥23333

    可能是淮哥太帥了,親媽最近一不小心就爆字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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