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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之後,吉時已到。


    坐鎮一至九重天的九位仙長,以及級別由低到高的仙界五千弟子,全部集合一處,一大片淺衣和仙絛在雲中“唿啦唿啦”飄揚,蔚為壯觀!


    各人腰間按級別劃分佩戴的德佩,隨風輕輕“叮當”作響,因大小、形狀、質地的區分,發出的聲音也各不相同,高高低低、長長短短,像是奏樂,又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超凡脫俗的震撼場景,令人全然忘記俗世的紛擾和喧囂,蒼鬱開始十分向往這裏遍布清規戒律的清修生涯。


    她可以咬咬牙永遠不再吃葷腥,她可以把世人追求的一切功名利祿拋於腦後,她也不在乎清苦和繁多的規矩,隻要——不會離他太遠。


    突然,蒼鬱就明白了,為何女人對修仙者會有特別的好感——


    因為修仙之人大多慈悲、不庸俗,常年修身養性,思考形而上之道,故睿智靈慧,目光高遠;修仙之人參經悟道,飽肚詩書,學識影響了人的容貌和氣質,所以他們大多看起來從容、祥和,有不怒而威的凜凜正氣;最重要的是,修仙之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使他們自帶聖潔感,能夠勾起女人對品格高潔之愛的向往,也就是為何禁欲氣質反而更吸引人......


    她忽然想,就算不能做雲仙的徒弟,隻要人在仙界,就還有機會見到他啊。


    等逆天行的事完成了,雲仙一定會問我的,那時我可不能害羞,一定要爭取一下。


    站在一個不被注意的地方,蒼鬱也悄悄找尋著青丫。


    此時,青丫也許正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目不轉睛地期待著雲仙的出現吧?


    青丫這個小“情敵”心裏的甜蜜和苦澀,蒼鬱全都懂,也許還有很多人懂。


    蒼鬱難掩心中的激動,因為她已經有十幾日沒見過雲仙了!


    他是胖了還是瘦了?


    他臉色好一點了沒有?


    他身上的傷都養好了麽?


    為何他這麽多日子,都不願意見自己呢?


    這些是她每日車軲轆轉著思考的問題,眼下馬上就要有答案了!


    她緊張得唿吸都有些困難,甚至忘記了,今日更重要的事情是銷毀逆天行啊!


    奔波了兩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麽!


    蒼鬱不斷把目光投向台上擺的九把碩大的碧霄椅中,最中央的那一把,它此刻還是空的。


    當聽到有人喊“九天雲仙到——”的時候,蒼鬱收起了全部遐想,她的心都要蹦出喉嚨了!


    越雲澤在眾仙的簇擁下,走到了高台正中,但並不落座。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十幾日不見意中人,真仿佛熬了幾個世紀那麽久!


    可不知為何,事到臨頭了,卻反而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自己的目光投過去。


    隻見越雲澤高高在上屹立在眾仙麵前,眾人自下而上仰望他,就如同仰望一座巍峨的山!


    他風姿綽約,氣色如常。


    因為距離遠,再對比他素白的袍子,臉色就不顯得那麽蒼白了。


    蒼鬱揪著心才放下一點,就又為他狂亂起來。


    她忽然有種衝動,麵前這個男人,就是讓自己為他去死,她都願意!


    可是,人群中同是淺衣的自己,卻並不顯眼,他甚至未曾往這邊看過一眼。


    五千多人在場,卻鴉雀無聲,像沒有人一樣。眾人都屏氣凝神聽雲仙發話。


    他的言辭一向精煉,不注意聽,說不定一下子就講完了——


    “眾所周知,魔器逆天行,碎成四片散落人間,唯有在驛馬印的指引下,才能集齊。為此,六界一直紛爭不斷。經過為時兩年的努力,逆天行終被我仙界所獲。這也要感謝一個人。”


    旁邊角落裏的蒼鬱,心中“咯噔”一下。那啥,該不會是我吧?


    眾目睽睽之下,越雲澤果然向蒼鬱所在的方向走來,並緩緩伸出手,就像初見時,那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動作!


    他寬大的衣袖幾將垂地,他隆重的發冠,也似乎彰顯著今日是個不同凡響的日子!


    他方才看都沒看自己,怎麽會知道自己躲在這個犄角旮旯呢?難道,他也找尋我來著?


    蒼鬱仰視著越雲澤的雪玉容顏,還有他那長長的睫毛,以及那對勾人攝魄的黑葡萄般的墨瞳,簡直看得癡了。


    如果雲仙的眸子是一汪水,她早已溺水千百迴;如果雲仙是撥動他心弦的那隻手,琴弦早已斷得一根都不剩!


    空氣如此稀薄,大氣都喘不上來,若不是必須迴到原點才能再次穿越,她這會兒鐵定又穿越十萬八千裏了。


    越雲澤的手伸在那裏等了老半天,蒼鬱才反應過來,不太情願卻又不敢拂了他的麵子,隻好隨他走上高台,但是不由自主往他身後躲。


    一是因為怯場的老毛病,二是因為,五千多人注目之下,怕他的光彩奪目和自己的平凡,形成的對比過於強烈。


    也許有人認為,她由內而外都並不平凡,但對她來說,與雲仙相比時,就不知自信為何物。


    越雲澤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向眾人用不到三句話講述了,清池仙人如何將驛馬印印在女嬰身上,機緣巧合之下女嬰如何來到四象,自己與蒼鬱又是如何遊曆四國,搜集魔器逆天行碎片的。


    語氣雖然平淡,眾人聽來確是驚心動魄。


    但對蒼鬱來說,這最危險的兩年,也是最幸福的兩年,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銷毀逆天行意義重大,因果輪迴的大道必須維護。若這魔器存在一天,落到心懷不軌之人手裏的可能就大一分。


    “眼下,就到了銷毀魔器的時辰!”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望向越雲澤,生怕一個眨眼就錯過了精彩的細節。


    隻見他從自己的虛元之中,首先取出六隻彩晶瓶,一字排開向空中拋去,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瓶子上的塞子跳開,裏麵所盛之物盡數飄出!


    人人抻著脖子,腦袋跟著那六隻瓶子扭轉方向,都想看清那裏麵裝的東西。


    那些東西的名稱,在仙界已不是秘密,但其中一些,一直讓人費解。


    荏苒花瓣很好理解;美貌女妖的發絲,也不難懂;歡喜的眼淚,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就像當初六旬想不通,歡喜為何還流眼淚一樣,不過看到那個啞孩子會叫娘親時,他母親流下的淚水,他瞬間就懂了;鬼界動情的歌,是一縷煙綠色的青煙,收自一個魂魄思念家人時唱的歌;真誠的懺悔是一陣灰白色的煙霧,收自在地獄受磨難的生命,對於自己生前作惡多端、對人落井下石的懺悔;牲畜界忠誠的誓言,則是一縷金色的光線,是在天下之心現場,越雲澤身負重傷時收的角端的誓言。


    東西不多,卻承載了太多太多。


    越雲澤又取出三塊逆天行碎片,用力拋向空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六隻瓶中之物,還有白鬥、四弦琴,以及王字葉,全部以不知是何種陣法排列開來,各種光澤和煙霧交織,把天空映得熱鬧非凡!


    片刻之後,所有物事又自動聚攏一處!


    藍天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無到有的過程,令人無限遐想,大夥指著天空議論紛紛,有人猜,最終會抱成一個球;有人猜,也許就這麽永遠地消失了......


    但,他們都猜錯了!


    越雲澤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天空,他也不確定會發生什麽,畢竟,銷毀逆天行這事,大家都是頭一次經曆。


    他身邊的蒼鬱,長發被吹得漫天狂舞,看不清前方,但她的麵容卻甚是恬靜。


    她才不管天上發生了什麽,撥開亂發,目光始終都在越雲澤身上。


    終於等到這一天,可以用實際行動,代替那始終說不出口的“謝謝”二字,表達對雲仙長久以來的感激之情了,還有,那根深蒂固的愛戀!


    空中那個巨大的黑影,吞噬了所有拋出的物事之後,終於融合成型——


    成了一把巨大的、帶缺口的劍!


    缺口中紫色的團雲翻滾咆哮,時而發出山崩地裂、海嘯龍吟之聲,令整個世界震顫,甚是駭人!


    蒼鬱鎖骨處凝脂般的肌膚上,那枚驛馬印紅豔如朝霞,即便被衣領所覆蓋,依然隔衣朝向那把殘劍,射出令萬眾仰視的血色赤光!


    雖然此刻無人可見,但印記上的立體花紋,已徑自開始移形換影,高於表麵的部分,組合成一個來自遠古的文字——“驛”;接著變換為“馬”;再接下去,是——“印”!


    之後便停下不動。就像當年在新生女嬰鎖骨之下顯現的那樣!


    頃刻間,整個世界似乎啟動了特別的開關,彗星襲月,白虹貫日,殘劍開始在空中翻雲覆雨,咆哮不去——


    顯然是因為摧毀逆天行所需的東西四缺一,獨缺落羽留在蒼鬱身上的那個擁抱!


    蒼鬱下意識地迎向紫雲殘劍張開了雙臂,鎖骨之下的赤光直直朝向那裏迸射而出,但天崩地裂之聲仍在!


    看來,蒼鬱僅僅張開雙臂,並不能滿足要求!


    “雲仙,我是不是應該上去?”


    蒼鬱在狂風中扭頭衝越雲澤喊。


    風再大一點,簡直就要把她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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