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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情況又不容樂觀了。雖無風,但一陣接一陣的寒意傳來,漸漸累積為刺骨的嚴寒,蒼鬱的上下牙拚命打架。兩隻胳臂將自己的身子愈抱愈緊,還是覺得越來越難以招架,快要凍成冰棍了!生平唯一的一次恨身上脂肪太少。


    時溫零下50c!


    倘若是在自然界中,冷到此種程度,也該是滴水成冰了,頭發、眉毛上都該結滿了冰霜。而此時,蒼鬱隻身著單薄的衣服,手和臉都凍得如同刀割一樣疼。她哆哆嗦嗦向手心裏哈著氣,動作卻越來越緩慢,身體各項機能都要停滯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寒意使得唿吸略為順暢了些。


    中樞神經係統被抑製,全身呈麻痹狀態,身軀開始僵硬,鑽心的疼痛漸漸感覺不到了。蒼鬱無力地想:“我大概,快要死了”


    真沒想到,這場遊戲到最後,自己竟是這種死法!死後化為星雲還好,要是半死沒死的凍得青紫色縮成一團,或者苟延殘喘氣若遊絲,該有多難看?雖然她不是個在乎外表的人,可也不希望萬一被雲仙找到的時候,讓他看到自己是這般光景。


    鼻頭一酸,快要落下淚來。默默無聞地愛了雲仙那麽些日子,都還沒有機會讓他知道,就要永遠離開他了麽?不知他會不會為自己難過?還是僅僅為無法繼續尋找逆天行碎片而遺憾?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裏,是否能夠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臨死了還想著在雲仙麵前,自己的形象是否完美。愛得這麽累,自己卻不覺得。


    幾乎被凍僵的嘴角,竟然還能揚起一絲淒然的笑意,“不知我這個偽主角死後,遊戲是不是還能重玩一次?如果能的話,我該會吃一塹長一智吧?”


    死?


    快要不能轉的腦子裏,忽然閃出一個念頭——死了就沒有命了,可是,我不是有一個續命的寶貝來著麽?就在身上帶著呢。日珥靈呢?屠天給的日珥靈!屠天說過,在身體極端條件下,將它含在嘴裏化掉,可以續命,而此刻,她知道自己的命,馬上就要用盡了!


    死灰般的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屠天啊屠天,你到底是不是個靠譜的人,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啊!


    以前提到屠天,不是想笑就是覺得心裏暖暖的,此刻一想到屠天,鼻子又酸了酸,有點像訣別:“屠天真是個知冷知熱、值得女人以身相許的好男人。如果沒有遇見雲仙,對他一瞥驚鴻情根深種,估計我會有很大幾率,拜倒在屠天的大氅之下。現在隻希望,他能順順利利地出得永寂,千萬不要遇到麻煩才好。”


    本來,日珥靈與其它幾樣東西被收進了虛元,但蒼鬱想到,使用日珥靈是為了續命,那麽用上它的時候,自己也許會很虛弱,虛弱到沒有能力從虛元中調出它來,因此她很明智地將日珥靈簡單地揣進了懷中。此刻,若是讓她從虛元取物,那可是難於上青天了。


    哆哆嗦嗦想要伸手到懷中去掏日珥靈,可手腕都已經麻木到完全不聽使喚,指東偏打西,一個懷中掏物的簡單動作,在平時不費吹灰之力,此刻卻無論怎麽努力也做不到!她背靠鍾壁內側,蜷縮在一角,動作越來越緩慢,最後慢到,胳臂每挪動一寸都費勁,卻始終沒有放棄努力。


    眼睛無神,瞳孔在一點點變大,生命之光逐漸暗淡下去,雖然時間並不長,但瀕臨死亡的人卻感覺,拳頭到胸口兜裏這個距離無比漫長。為什麽是拳頭?因為五指不聽使喚,想要抬一點點指尖,比登天還難,隻能用拳頭一點點蹭。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成功將用布包著的日珥靈碰落,剛好夾在保持握拳卻已經僵硬的手和胸口之間!她艱難地以極緩極緩的速度低下頭去,似乎就快要碰到它了,還差一點點!可就在這時,身子一陣劇烈的顫抖,日珥靈掉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個四肢都不聽使喚的人,想要找到它,比登天還難!


    鍾罩外麵傳來講話聲,但此刻,蒼鬱已經聽不到了


    “大哥,我看時候差不多了吧?”


    “嗯,那小妮子命當休矣。”


    “大哥,我們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你說會不會”


    “來到永寂,她就不單單是個弱女子,而是個可能顛覆永寂萬年基業的孽障。”


    “大哥說得對,關機時刻,我們不能存有婦人之仁。”


    接下來是嚴厲的訓斥聲——


    “看看你們對她做了些什麽!誰允許你們兩個這樣做的?!”


    “永尊,我大哥他也是為了”


    “還有你!都給我閉嘴!”


    “二弟,不要頂撞永尊!”


    “你們兩個,違背我的旨意,是反了麽?按律又該當何罪?!”


    “大哥,二哥,快向永尊認罪!”


    “三弟,難不成是你告的密?”


    “你們三個先迴去,等候發落!”


    “是”


    好亂,好吵。這些嘈雜的聲音作為背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角,透進了一絲光亮,就像是誰把黑夜撕破了一個口子。那口子越來越大,最終,黑夜被光明整個吞噬了!


    “丫頭!”


    “許姑娘!”


    蒼鬱還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睛,隻感到有另一個自己,本來慢慢抽離身體,要去往別處,可走了一半又迴來了,重新坐下來,與自己的身體合二為一。隔著眼皮也能感到,黑暗轉為一片白茫茫,難道是又重見天日了?還是死了?


    接著,她感到有人將一件又大又厚的衣服搭在自己身上,那衣服帶著些許熟悉的味道,將蜷縮成一團的自己整個包裹住!


    那人一言不發,將她連人帶外套摟進懷中貼心地捂著。他身上很暖和,令她周身慢慢恢複知覺,從麻木重又感覺到疼痛,痛感再逐漸減輕,從骨**裂變成了針紮似的那種疼。這麽暖和的身子,肯定不是雲仙


    ********


    片刻之前。


    越雲澤現身,青年永尊問:“雲仙,您是來帶她走的麽?”


    “正是。”


    “您不能帶走她!”


    “世興?為何?”


    “我的觀遠鏡,堪比忘川河邊的三生石,觀得到人的前生、今世與來世。離開這裏,下一世,她將孤苦無依、身有殘疾,定是今世尋逆天行造成的果!若雲仙允許她留在我這裏,世興發誓,將拚盡一切保她平安。”


    麵對青年永尊的苦苦哀求,越雲澤心想,不對,她此生助我取魔器,阻止妖魔破壞因果,是行天下之大善,來世怎會落得孤苦無依、雙目失明?玄天說過,她位列仙班,此番逆天行的事情解決之後,若她願意,將隨自己到仙界繼續修為。


    越雲澤問:“那她前世又是何人?”


    世興麵露難色。


    “不便直言?”


    世興猶豫片刻:“雲仙,您是否還記得,多年前被您的女弟子,打傷致死的那個玲瓏?”


    越雲澤轉了轉墨瞳:“你說那個女妖?”


    “正是。她,便是許姑娘的前世!”


    越雲澤心中一動。玲瓏俏麗的身姿映入腦海。當初,她身為道行較低的女妖,竟敢孤身一人獨闖仙界,並使用計策借取寶器救人,雖犯了錯,勇氣卻十分可嘉。她當時還說,三日之內必定歸還寶器,並教病愈之人去做三件善事,作為報答。


    小小女妖,可謂有勇有謀有擔當,如此說來,還真的與蒼鬱有幾分相象。可惜當時彼岸出手太重,傷了一條性命,他後來才知道,玲瓏是為了給屠天治病才來冒險,可見玲瓏對屠天用情之深。


    越雲澤想,魔界不禁欲禁動情,屠天一生中,能有一個女人如此對他,也算不枉此生了吧。他卻不知道,其實屠天一生中,遠遠不止一個女人這樣對他。


    世興問:“前世,雲仙的弟子親手傷了她性命,難道這一世,雲仙想留她在身邊作為補償?”


    一邊問,世興心裏一邊打鼓,若是雲仙執意要留她在身邊,自己該當如何?執拗地違背雲仙旨意,似乎不妥,可也不能眼睜睜就這麽看著許姑娘走了。她這一走,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來世她還要受苦。


    越雲澤不接這個話茬:“她留下,你就不怕攪得永寂天翻地覆、阻你修仙之路?”


    “雲仙,此番已是她二次來我永寂山,命中注定我與她相遇,這次,我一定要將她留下!我們修仙之人,圖的是不老不死,生命永恆。但雲仙可曾想過,如此漫長永無盡頭的一生,沒有一個真心所愛之人,活得再久又有何意義?”


    “世興,連你也動搖了麽?拋開男歡女愛,濟世利物,舍小我顧大我,才是真正的男兒情懷!”


    青年永尊搖了搖頭:“雲仙,我在這裏出任永尊,是命中注定,卻並非心甘情願。當她挺身而出,擋在年幼的我麵前,我已知道,今後的我,必將為她付出一切!”


    “世興,我必須要帶她走,她肩負著守護因果輪迴的重任。而你這裏,注定要山河永寂。你身為永尊,肩上也扛著你自己的責任,望你以大局為重。”


    說完,越雲澤在永尊麵前消失不見。


    一望天水碧,


    再望星鬥移。


    萬紫千紅煙波裏,


    山河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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