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轉眼24節氣的“大雪”已過。


    這段時間的新聞中北方早已寒風凜凜雨雪霏霏,但深圳的天氣似乎仍然不見冬天的影子。衣著仍然以短袖襯衫為主。


    直到昨夜情況發生了根本變化——天氣預報中的北方冷空氣南下在昨夜終於兌現。


    孫軼民記得柳榮華曾說過:嶺南的氣候是一夜入冬的,從氣溫角度講,這裏的秋天在夏天與冬天之間,被壓縮的可以忽略不計。


    今早,孫軼民終於體驗到了柳榮華所言非虛——一夜之間,他的衣著不得不從短袖換成了毛衣加外套。


    寒潮帶來了凜風與冬雨,讓嶺南天氣看起來終於有了冬天的樣子。是冬天真來了。其實想一想也對:節氣已近冬至,冬天再不來,春天都要快來了。


    他心中在期待著神女的圍巾早點織好,以便他能度過一個溫暖的冬季。


    雖然過年還早,在深圳的街頭與各大商場中,已經開始彌漫著節日的氣息。


    處處張燈結彩打扮一新迎接即將到來的聖誕。這種節日在老家那個小縣城倒是並不熱門,但深圳是國際大都市,在這方麵畢竟有所區別,對於這種洋節日也是鄭重其事歡欣鼓舞。


    孫軼民看了日曆,聖誕節剛好位於下周的周末,還要一星期。


    他在心中計劃了一下,如果不加班的話,周末想在去約神女,一起過一個有意義的聖誕節。說不定那會兒,能難道她織的圍巾。


    因為麵臨《天問》項目上線內測之前的趕工調試,孫軼民近日在公司的工作量大增,幾乎每天加班。


    在這樣的工作壓力下,他不得不羨慕起柳榮華的自在生活來:這柳榮華具備了財務自由的條件,又不需要作為員工被老板使喚。想幾點上班,加班不加班幾乎都可以自己決定。


    他感歎:這樣的人生才是理想的人生。


    而苦逼如同自己,則是為了生活無可奈何的被無盡的要求加班。


    再忍忍吧!他想,等《天問》完工上線,眼下的忙碌便可以告一段落的。


    這日周一,加班迴來時候天早已經黑了,在擠地鐵的時候,他隱約感覺到了左側褲子口袋裏一陣輕微的振動。


    他希望是神女的信息——今天她加班沒上遊戲陪她,她可能因此想念他了?


    他在擁擠的晚高峰車廂中艱難的挪動手臂掏出手機並解鎖,果然看到發件人是她,心中一陣欣喜。


    卻不想信息內容令他驚愕:“你快上遊戲來,把那個依依墟裏煙踢出幫會。”


    信息內容隻有簡單的一句話,沒有表情,也沒有任何語氣助詞。如果僅憑語法判斷,這話聽起來像是一種命令。


    他大惑不解,隻好迴複了一條信息:“這是怎麽了?”


    她立即秒迴:“你別管,踢出去就是!”這一次帶上了感歎號,看起來命令語氣在加強。


    字裏行間他讀出了一種憤慨與焦躁。


    想來,二人在遊戲中應該發生了什麽糾紛,而神女似乎受了什麽委屈。


    “我總得先知道發生什麽事吧?”他迴複。


    片刻後,無心迴複了隻有三個字:“她殺我。”


    “為什麽殺你?”他問。


    “這重要嗎,你踢不踢?”從話語中他再次感受到了她的任性乖張。


    但在搞清楚事情緣由之前,他隻好先加以安慰了:“你別急,我在路上,到家就上線。”


    匆忙到家,進門卻見家裏空無一人。


    上線後發現幫會頻道一派喧鬧,幾個當事人此刻正吵得不可開交。


    ……


    【神女無心】:“出來繼續殺,躲在安全區算什麽?”


    【亞麻袋】:“戰力高了不起啊,來啊,副本門口繼續!”


    【依依墟裏煙】:“你們兩個一起上都不是我對手,還打什麽?”


    【依依墟裏煙】:“想叫那麽多人對付我一個?好意思麽?”


    【神女無心】:“你不用囂張,我自然有辦法治你。”


    【依依墟裏煙】:“我囂張什麽?剛才是你們先動手的好不好?”


    【亞麻袋】:“那是因為你在隊伍隨意踢人。別以為戰力高就可以隨便欺負人。”


    【依依墟裏煙】:“我是踢人了,但我沒隨便踢。隊伍是我組的,【聶小雨】是跟我預約過的,當然得給她留位置。”


    【神女無心】:“我也跟我徒弟預約過,如果你沒位置給他,為何不事先聲明?”


    【依依墟裏煙】:“我也沒說有位置給他啊!這是我的隊伍,我是隊長我做主,再說了,踢一個小號算什麽?”


    【亞麻袋】:“既然這樣你可以不接受她進組,為什麽放進來了又踢?”


    【依依墟裏煙】:“我承認是我不小心點錯讓他進來了,所以後麵踢出去。”


    【神女無心】:“你承認有什麽用?我的朋友被踢了你讓我怎麽對他交代?”


    【依依墟裏煙】:“唉,你自己都手殘,還拉個小號進來做一條龍,那不是浪費大家時間嗎?”


    【神女無心】:“你這是強詞奪理,欺負人~”


    ……


    孫軼民將信息欄的滾動條向上拖動,將幫會頻道的曆史信息研究了大半天,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是由一個小矛盾引發的鬥毆事件。


    今天依依組建隊伍在幫會招募人員做一條龍任務,由於孫軼民與柳榮華都不在線,依依便約了她兩個幫外的好友,其中一個是主抗的羅漢職業,已經進組了。


    此時神女拉了林春紅與何小泉進組。然後又邀請了一個幫會裏戰力比較低的禦冰加入隊伍,這人其實是神女剛收的一個徒弟。


    由於一個隊伍人數上限是6人,這樣一來位置就滿了,依依的另外一個朋友就沒法進組。


    而由於依依那個朋友是跟她預約好的,於是就把最後進來的那個小禦冰踢出了隊伍。


    然後神女就不幹了,要求依依讓出位置,依依不理會,於是在副本門口吵了起來。


    依依不讓步,神女惱羞成怒,就叫林春紅開啟攻擊模式中的“屠戮”模式(此模式一開,允許對任何人攻擊),一起對依依發起攻擊。


    或許她們以為二對一應該可以收拾對方,想借此出一口氣。


    開打之前還給依依使用了幾個天誅令。但最後二打一還不是人家對手,最後二人都死在了依依手下。


    依依收手迴城。神女下不了台,迴幫召集了幾個好友試圖殺迴來泄氣。


    但依依就是不願意迎戰,於是神女就在幫會頻道發起了口水戰。


    但口水似乎仍不解氣,無論無論如何依依就是不願意打架。神女報複無門,心中憋屈無法排解,於是找孫軼民幫忙。希望讓他利用副幫主的權限,將依依踢出幫會,以此泄憤。


    麵對雙方相持不下,他很清楚此刻不能幫任何一方說話。躊躇良久,隻說了一句:“都是自己人,都少說兩句吧!”


    卻見依依答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隨即下線。


    神女見他上線,便私聊他要求踢人,但他拒絕了:“我不能踢她。”


    “為什麽?”


    “她是幫會主力,我怎麽能亂踢人?”他解釋道。盡管此刻他能體諒她的心情,但她似乎完全不懂得他的難處。


    她又質問他道:“你還記得那天你說過的話嗎?我問你我和依依吵架你會幫誰,你怎麽說的?”


    “我說盡量幫你,但要我踢她我做不到。”他辯解。


    “依依是長老,隻有你這個幫主有權限踢。我不管,你不踢她就是不願意幫我。”神女繼續不依不饒。


    “我現在雖然是幫主,但其實也隻是名義上的。你要知道這個幫會實際上還是屬於你哥哥的,所以我不能隨便踢人。你真要踢她,請先征詢你哥,讓後我把幫主讓給他,讓他踢了依依。”孫軼民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想把燙手山芋丟給柳榮華,可恨這家夥偏偏此時不在線也不在家。


    “我不想為難他。”神女說道。


    “那就樂意為難我嗎?”孫反問。


    “對啊,我就喜歡為難你,你幫不幫?”神女的話在他聽來,有點無理取鬧。


    但即便如此,處於對她性格的了解,他還是耐心解釋:“依依也算是我好友,當初為了城戰我特意拉進來並且幫了我們大忙,你叫我現在踢人家那不是過河拆橋?”


    “遊戲裏一個虛擬的朋友,誰也沒見過誰,對你來說就有那麽重要麽?”神女似乎對他認真的態度有點不理解。此刻孫軼民心中才明白,她希望他為了她,將依依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犧牲品。


    “既然這樣,你何必和一個虛擬的玩家爭執?”孫軼民反問。


    “我也是虛假的,那你在意不在意?”神女開始說氣話。


    “你不僅僅是我遊戲世界的朋友,我當然在意。”孫軼民道。


    “既然在意,你就不能為我委屈自己一次?”話題似乎又繞迴了原點。


    孫軼民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求饒道:“畢竟玩了那麽久啊,雖然沒見過麵,畢竟也是有革命情誼的。”


    “是嗎,這麽說不是一般的朋友了,難怪舍不得踢人家。”話語中聞到了某種酸味。


    此刻孫軼民很慶幸,她並不知道他與依依見過麵的事實,要不然,今天的問題會變得更複雜。


    “你消消氣。改天我做個和事佬,拉你們一起講和,我讓她向你道個歉,好不好?”孫軼民真誠的提議,希望借此安撫她的情緒。


    但她的反應令他失望:“我不要道歉,今天我當著幫會人的麵說過要給她好看,你不踢她,我下不了台。”


    她的任性讓他有點不耐煩,此時他忍不住迴複了一句:“拜托講點道理好不好!”


    “別廢話,你踢不踢她,一句話。”她繼續逼迫。


    “抱歉我做不到。”他明確拒絕了她無理的要求。


    “好,你們都不幫我,那我走便是。”話語中聽得出賭氣的味道。


    “走哪裏?”孫軼民急問,對方不再迴複。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約30秒後,屏幕右下方係統信息欄跳出一條係統提示信息:“【神女無心】離開了你管理的幫會。”


    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一記重拳,猝不及防的打在他胸口,讓他不知所措。


    他急發私聊信息勸她迴來,卻發現對方已經下線了。無奈之下給她發了手機短信息,也久久不見無迴複。


    打電話,一直忙音。


    暫時沒辦法,便坐等著。


    直到晚上柳榮華迴來後,孫軼民急向他求助。


    他將事情經過複述一遍,末了,他感慨一句:“你這妹子也太任性乖張,蠻不講理。無理取鬧。”


    柳榮華不緊不慢點燃一根煙,笑道:“女人隻會跟自己在意的人無理取鬧……”


    孫軼民茫然不解的望著他。


    柳榮華完這一句吸了一口煙,慢悠悠的吐出深灰色的煙霧,又緩緩說:“她之所以對你提出這種不合理要求,目的是想證明你在意她。那她為何這麽在意你在不在意她,很簡單,因為她也在意你啊。”


    至此,柳榮華所說的,孫軼民也大致能理解。此時他的心情略微平靜了一些。


    停頓了一會兒,他又問:“那我該怎麽辦,真的把依依踢了嗎來證明我在意她?她才滿意。”


    “這倒也不是必須的。”


    “為什麽?”


    “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她今天為什麽會對你提出這種不合理的要求。”


    “你說說看。”


    “我先問問你,你最近是不是和依依走的這麽近呢?她對你和依依這樣略顯曖昧的關係,可能心中早有成見。”柳榮華一席話,讓孫軼民陷入了反思。


    自然,柳榮華所說的走得近,是指在遊戲世界。


    至於在現實中孫軼民與依依的交往,他對柳榮華隻字未提。


    他心中清楚依依對他的熱情,但他自己對於這方麵是無愧的,心中並未對依依動過別的心思。對於柳榮華所說的曖昧,他並不願意承認。


    他說道:“我和依依坦蕩蕩,隻不過坐過幾次她的雙人坐騎而已。何來的曖昧?”


    “你覺不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能覺得這樣子。”柳榮華道。


    “好吧,然後呢?”孫問。


    柳榮華道,“首先,今天她徒弟被依依踢出隊伍丟了麵子,她想打架泄憤,偏偏又不是對手,於是她叫了幫手叫陣,準備教訓依依,可偏偏依依不應戰。這令她無法挽迴麵子,也無法排解心中委屈和怨氣。


    因此,她希望借助你的幫助來挽迴這個敗局。為什麽必須是你,這是因為首先她在心目中把你當做男朋友,受了委屈,自然要找你。


    其次,你跟依依關係走的比較近,這可能讓她向來就有點看不慣,因此,希望看到你在這件事上麵站在她的那一邊,以此挽迴麵子,同時也證明你心裏在意的是她。


    還有,一般來說女孩子有個特點:對於心裏的情緒,她不太願意直接表達出來,她隻會給你一個提示,然後讓你自己體諒她的感受。也就是說,她嘴上說的不一定是她內心真正的訴求。


    在這件事上麵神女正是如此,他不會告訴你自己今天如何如何很委屈讓你安慰她,也不會直接問你,你心裏到底在不在意她。


    她隻對你提出這個看起來讓你為難的要求,引起你的注意,暗示你讓你去安撫她的情緒讓你去證明你在意她。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你解決問題的重點要放在安撫她這些情緒上麵。


    換句話說,你隻要好好勸勸她,讓她把情緒平息下來就行了,而不是一定要真的把依依踢了。”


    一番長篇大論,讓孫軼民琢磨了好久。


    然後他問道:“你說的或許沒錯。所以後來我也對她曉之以理,告訴她我的為難之處了。但她就是不理會我。”


    “我說的安撫情緒,不是讓你跟她講道理。你要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跟女孩子講道理是沒用的。你說的這些關於你不能踢了依依的理由,她未必就不清楚,這也不見得是她的真正目的。其實她在意的是你的態度,所以你需要做的不是講道理,而是你哄她。”


    “怎麽哄?”


    “她這會兒心情不好,你應該盡量多陪陪她,做一些讓她心情愉快的事。從而平複她和依依爭執的事情上受的委屈和憤懣。


    然後你多說說依依的不是,說說神女的好處,讓她感覺到你對她足夠在乎。


    同時,因為她之前提出了這麽一個不合理的要求,說出口的話不可能輕易收迴,賭氣之下退了幫,也可能你讓她迴來就馬上迴來。


    所以,你要想辦法給她一個台階下。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你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哄到讓她能感覺到你足夠你的誠意,最終她才會息事寧人。”


    孫軼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此時他心中生出一些感慨,他無法理解女孩子的心思,竟有柳榮華描述的如此複雜,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他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沒有柳榮華這種輕易洞悉女性複雜心理的天賦。於是,在內心生出一種情商低於常人的自卑感。


    不管怎樣,他相信柳榮華應該是對的,所以他決定還是采納他的建議,去好好哄哄人家。


    但此刻神女不在線,他便繼續發送手機短消息給她,好言相勸,試圖讓她平息怒火。


    但一連發送十來條,直到半夜都沒有收到隻言片語的迴複。打電話,同樣不接。


    為了一件小事,神女整整一晚沒有理會他,這令他在心中生出一絲懊惱。


    雖然柳榮華講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他想:“如果從現在開始我暫時不理她,她也不至於真的一去不迴,就此與我分手吧?


    隻要她心裏在意著我,這就不太可能發生。或許她天生性格驕縱任性,今天隻是在耍類似小孩子脾氣罷了。


    隻要假以時日氣消了,到時候我再去勸她迴來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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