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盞並不是特別聰明的女孩,能保持好的成績,全靠笨鳥先飛,以千百倍的努力換迴來的。

    當沈昂問她:“想試試麽?”

    那時候她似乎讀懂了沈昂眼中的意味,也明白了他之前作壁上觀的用意。

    他並不是要為周肆或者許安安出頭,他是要給朱盞爭取一個的機會。

    可是...

    她能行麽?

    無論行不行,這都是一次難得的實戰機會。

    見她不語,像是在鄭重考慮,沈昂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道:“試試吧。”

    許安安立刻站出來反對:“沈隊,你怎麽能叫她上場,她連我都打不過,上去了也隻有丟人的份!”

    沈昂臉色冷了下來,聲音硬邦邦的:“要丟,也是丟我沈昂的人,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許安安啞口,剁了剁腳,走到一邊兀自生悶氣。

    沈昂從背包裏摸出了自己的球拍遞給她,隻說道:“隨便打,就當實戰練習。”

    朱盞指尖摩挲著球拍上的凹凸不平的顆粒,心裏頭最後一絲猶疑也消除了,她重重點頭:“來吧。”

    而周肆包括校乒隊女生,臉上都是同樣訝異而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都瞪直了。

    這不是他平時專用的butterfly球拍,這柄拍子有些年歲了,據說是當初白菀留下來的,曾經陪伴這位乒乓國手南征北戰,打下過無數場榮耀之戰。

    沈昂很珍惜這柄拍子,從來不會胡亂借給別人,就連他最好的朋友溫崇都沒能碰過,隻會在比賽的時候才會拿出來使用。

    然而此時,他竟然將這柄球拍給了朱盞!

    如果一開始還不能確定,而現在女生們終於明白,沈昂對她,絕對是不一樣的。

    朱盞站在球台邊上,全神貫注準備著,戴鴨舌帽的女生跟朱盞拉了幾顆球,摸清了她的實力和水平,一個反扣結束第一局的比賽。

    鹿州一中的同學們為她歡唿:“好耶!金姐厲害!”

    薑遇達冷笑著,看了沈昂一眼,眼裏眉間都是自得之意,而沈昂斜倚在球桌邊沿,抱著手肘,渾不在意的樣子。

    第二輪開始,朱盞嚴正以待,緊追著她的比分,而鴨舌帽女生大概也摸清了朱盞的路數,雖然她技巧上比較粗糙,不過基本功好歹紮實。

    跟她打起

    來,朱盞顯然有些吃力,額間掛著一滴滴汗珠,粘黏著劉海,她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盯著她發球,收球,不放過對手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對方的進攻式打法,勢頭雖然狠戾,但是朱盞之前一直在跟沈昂練球,要說攻勢狠絕,沒人比得上沈昂,所以朱盞早已經適應,此刻沉著應對。

    然而第二輪依舊是鴨舌帽女生險勝,不過比分卻越來越近,僅僅隻有兩分之差。

    最後一顆球,朱盞被對方猛扣了一道,這顆球讓她感覺非常挫敗,甚至有些頹喪。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球拍,曾經陪伴那位傳奇的女乒國手南征北戰的球拍,在她的手裏,也真是夠憋屈的。

    果然,不行啊!

    業餘選手怎麽可能打得過專業選手?

    “盞妹。”一聲低柔的唿喚自身後傳來,朱盞迴頭,一直安靜看兩人較量的沈昂從桌上跳下來,走到她身邊,拿毛巾仔仔細細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這麽拚幹什麽,打著玩而已。”

    朱盞不解地抬頭看他,他低垂著眼眸,聲音溫柔:“不用想著怎麽贏,玩開心就好。”

    是,她贏不了的,太執著於輸贏,隻會輸得更慘。

    第三場,朱盞放平了心態,打得很穩,她聽沈昂的,不用想著怎麽贏,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接球的過程中,盡可能讓自己堅持得更久一點!

    她喜歡打乒乓,喜歡聽球落到球桌上發出的幹脆利落的聲響,喜歡球在半空中旋出的疾風,也喜歡球與球拍接觸的那一瞬間的興奮。

    她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啊!

    鴨舌帽女生眉頭皺了起來,一開始並不覺得對方有什麽厲害的,可是現在看來,她竟越來越難纏!

    朱盞發揮開始穩定下來,而鴨舌帽女生心裏頭已經有些慌了,一旦心態不穩,破綻就顯露了出來。

    周肆死死盯著朱盞,心裏捏著一把汗,朱盞比分已經追平,說不定這一局,這一局可以起死迴生呢?

    他側頭看沈昂,沈昂嘴角浮著一絲如有若無的微笑,而周肆還在沈昂的目光中,看到強烈的欣賞之意和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從未見他如此溫柔地看著一個人。

    然而周肆並未來得及多想,因為第三局已經結束,兩人竟打了個平手!

    連許安安都驚呆了,朱盞居然跟打敗了她的鹿州一中女乒隊員打了平手,她什麽時候,她已

    經成長到這樣的地步,甚至遠遠地超越了她。

    “四寶,好厲害!”

    “啊!朱盞好棒!”

    “厲害了我的小姐姐!”

    校乒隊的女生們歡唿起來:“不愧是昂神的陪練啊!居然跟專業選手打成了平手。”

    鴨舌帽女生咬著牙看著朱盞,很不服氣地吼了聲:“再來!”

    三局已經結束,兩輸一平,鹿州一中女乒本來就贏了,不過最後這一局打得實在憋屈,居然讓朱盞追平了比分,這讓鴨舌帽女生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無法接受!

    沈昂走了過來,把朱盞拉到身後,神情倨傲地說:“還想跟我的陪練打,下次提前預約,看我心情了。”

    “你什麽意思!就這樣?”

    “還想怎樣。”沈昂毫不猶豫地迴絕了對方的邀約。

    朱盞還在興頭上,其實還挺想再來幾局的,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沈昂的用意,剛剛那一局打成了平手,實在是有運氣的成分,如果再來,鴨舌帽女生全力以赴,她恐怕很難再占到什麽便宜。

    見好就收,不僅讓大夥出了一口氣,鼓勵了校乒隊的選手們,也狠狠挫敗鹿州一中的隊員,畢竟自己隊裏的扛鼎選手竟然跟對方隊長的陪練打成了平手,任誰都覺得難堪。

    朱盞將球拍遞給了沈昂,衝他傻笑。

    沈昂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眼睫毛還綴著汗珠,心動不已,本能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鬢間發絲,挽到了耳後。

    朱盞不大好意思地往後退了退,耳根也燒了起來,偷偷看周圍人,大夥都忙著向對手示威,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倆人的小動作。

    鹿州一中的選手們呆不下去,隻能憤憤離開,薑遇達路過沈昂身邊放了句狠話:“你等著,決賽我一定會打敗你。”

    “嗬。”沈昂渾不在意,甚至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待他們走後,朱盞迫不及待地問沈昂:“我打得好嗎?”

    沈昂裝模作樣,長長地“嗯”了一聲,不答。

    “我打得好不好呀!”她攥著沈昂的衣角,反複問。

    沈昂知道她想聽他誇讚表揚,索性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超級厲害。”

    他的氣息拍打在她的耳畔,輕輕柔柔的,朱盞羞紅了臉,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那麽好啦,運氣而已。”

    沈昂看著她含羞帶臊,得了

    便宜還賣乖的小模樣,心裏癢癢的,奈何周圍人比較多,想做什麽壞事都不能得逞,隻能憋著。

    沈昂一路勢如破竹殺入了總決賽,而薑遇達甚至都不需要沈昂動手,齊原直接幹掉了他,最後的一戰,總冠軍的爭奪,沈昂絕對沒有想到,他的對手會是齊原。

    齊原在校乒隊屬於比較低調的隊員,話很少,人也悶悶的,不過他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在賽場上的他,跟現實中的他,完全是兩種表現。

    就算是平日裏最溫順的綿羊,與世無爭,就算遇到籃球隊找茬也選擇默默忍受,然而在麵對他投入了一腔熱忱,去努力奮鬥拚搏的乒乓競技賽,他也會流露出宛如餓狼一般的兇狠和貪婪的神情,因為他的目光緊盯著的,是從小到大奮力追逐的夢想。

    這就是運動選手的魅力。

    無論多麽平凡,站在競技場上,每個人都在發光。

    最後一戰,賽況精彩異常,沈昂一開始領先,然而齊原緊追著他的比分,絲毫不肯相讓。兩個人都太熟悉彼此的打法和套路,這種優勢反倒成了彼此的劣勢,戰況焦灼不下,觀眾們都繃緊了一顆心,直到最後,沈昂還是以壓倒性的優勢,勝了齊原。

    齊原屬於進攻型的選手,並不適合長時的拉鋸戰,沈昂以前也是這樣,然而這一次,沈昂在防守方麵也又不凡的表現,這是讓所有人包括教練都無比驚詫的。

    觀眾席上,陸禮安看著緊張的朱盞,說道:“看起來,你給他陪練的效果顯著。”

    “我一直用禮安哥的打法在跟沈昂練習,不過因為好久沒有跟禮安哥練球了,所以也不知道方法對不對。”

    “這些年技術有提升,不過打法是固定的,而且我從小到大養成的運拍習慣,四寶最清楚了。”

    朱盞鬆了一口氣:“沒帶偏就好。”

    “沈昂確實開始注意防守方麵的問題,之前省隊教練嘴巴說出繭子,他都不聽。”陸禮安偏頭看向朱盞:“他倒是肯聽你的。”

    “其實沈昂沒有你們想的那麽不講道理,其實他這個人,很可愛的...”

    朱盞還沒有說完,陸禮安突然打斷了她。

    “四寶想幫他打敗我嗎?”

    朱盞奇怪地看向陸禮安,莫名其妙,居然從陸禮安的調子裏,聽出了幾分吃味的意思。

    “之前禮安哥不是也叫我去給沈昂當陪練的麽?”

    陸禮安手撐在鼻

    翼間,悶聲道:“是,當時也是希望你能有所提升,畢竟整個校乒隊乃至南城,沈昂都是獨一無二。不過現在看到他進步如此神速,想到四寶你也是毫無保留地在幫他,突然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陸禮安這個人,說話也是向來直接,從不拐彎抹角,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四寶你以前,從來都是站在禮安哥這邊。”

    朱盞心跳突然加速,她故作輕鬆地對陸禮安道:“禮安哥你說什麽,以沈昂現在的水平,根本不能打敗你。”

    陸禮安知道她在迴避他的話,索性也不再追根究底,隻點了點頭:“是。”

    倆人說話間,沈昂已經漂亮地拿下了聯賽總冠軍。

    三年蟬聯,沈昂是無與倫比的第一人!

    全場歡唿著,尖叫著,沈昂三連冠的消息一瞬間就刷爆了南城一中每位同學的朋友圈,而電視頻道也實況轉播,沈昂依舊是南城每一位立誌要成為乒乓選手乃至世界冠軍的孩子們心目中的獨一無二的偶像和榜樣。

    沈昂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麽興奮,冠軍獎台上,他從始至終,臉上都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子裏透著一股子倨傲,全身都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朱盞知道,這種程度的比賽他並沒有放在眼裏,他的目光所凝望的是她心心念念卻不能去的遠方,是大滿貫...

    陸禮安看著朱盞,看著她眸子裏那份難以抑製的興奮與愛慕,莫名胸口感覺有點煩悶。

    沈昂抱著他的大獎杯,在隊員們的簇擁下走出了場館,麵色緋紅,喘息著,四處尋找著朱盞的身影。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想讓她分享自己的勝利,不管別人在他耳邊一口一個昂神,誇他多厲害多牛逼,沈昂半點都不在乎,他隻想聽她說一聲:

    沈昂,你好棒。

    迫不及待想聽到,迫不及待想把手裏的獎杯送給她。

    以至於許多年以後,乒壇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浪漫又溫馨的說法,世界冠軍沈昂在十八歲以後,拿下的每一個獎杯,每一枚金牌,全部都獻給了他心愛的姑娘,也是他未來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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