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為動了動腿,酸痛的厲害,穿上鞋之後,踩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哭聲是從後窗處傳來的,她走到後窗,隱隱看到黑暗中有一個光點,光點在晃動著,再仔細看去,正是有人拿著手電筒在走路,借著微弱的光點,何思為看到了一口棺材。


    大紅色的棺材在黑暗中,讓人看了後背就是一寒。


    持手電的人往這邊來,雖然看不到屋裏的情況,何思為還是將身體縮到牆裏,不多時腳步聲近了,低泣聲中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何思為沒有動,久到兩隻腿酸麻的像有螞蟻在爬,她才慢慢動了動腳,重新迴到窗邊,黑暗裏女人的哭聲還在。


    此時,何思為心中有兩個小人也在打架,一個讓她去看看,一個告訴她不要過去。


    到了陌生的地方,遇到奇怪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她一個女的,萬一撞破什麽,自己都護不住。


    可是女子的哭聲隱隱在耳邊環繞,聲音很低,裏麵透著絕望,咬咬唇,何思為望向後院,視線已經適應了黑暗,借著月光也看清楚了後院的場景。


    偌大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口紅色的棺材,棺材沒有蓋靠著棺材放在地上。


    周圍再沒有他物。


    寂靜中,何思為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別人,這才輕手推開門,左右打量沒有人,走出去,從房子西側繞到了後院。


    開始,出來時何思為還有些害怕,待到了後院,看著棺材,心裏的恐懼反而消散了,她一咬牙衝過去,而到了棺材跟前,哭聲也清晰了,女人的哭聲正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剛剛哭的時候就有人在,可見不是死人,何思為深吸一口氣,探頭往裏看。


    先看到的是高高堆起的東西,仔細辨認才認出是石頭,而隨著她的出現,哭聲停止了。


    一道無力的女人聲響起,“你...是誰?”


    何思為順著聲音尋過去,見女人躺在石頭下。


    不,應該說石頭壓在女人的胸口,一個半人粗大的石頭,將女人上半身都壓住,何思為要往棺材上方走幾步,才能看到女人的頭。


    何思為衣袖下的手慢慢握成拳,“是誰將人放在這的?”


    黑暗裏,看不清彼此的臉,但是簡單的兩句話,棺材裏的張如意聽出來的人確實不是連隊的。


    她說,“我家人。”


    何思為錯愕的問,“為什麽?”


    黑暗中,先迴應何思為的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聲,然後才迴答她,“你是外來人,不懂這些,你快迴去吧,明天也不要和連隊裏的人提起見到我.....對你不好。”


    何思為站著沒動,也沒有說話。


    內心,她很生氣,她知道現在有些人很愚昧無知,可是真正看到了,就是另一迴事。


    再開口,她語氣帶著幾分情緒,“你覺得你家人做的對,那你又為什麽哭?”


    “我哭自己命苦。”


    知道是人,何思為又上前一步,這次靠的更近了,目光落在女子臉上時,她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隻見有東西擋在女人的嘴上,這也讓女人說話很吃力。


    那東西是月牙型,何思為又湊近了些,終於認出是什麽東西,她倒吸一口氣。


    張如意注意著她的舉動,說,“嚇到你了吧?”


    那是一個秤鉤,從鼻子處穿過,勾住鼻子用往下墜。


    何思為抿抿唇,前世下鄉時,她在連隊也聽說過一些這樣的事,將秤鉤勾住中邪人的鼻子,再掛上秤砣,這樣就能驅散身體裏的邪物。


    這一刻,何思為終於明白她遇到了什麽事,“愚昧,這是無知,你們連長怎麽會同意?”


    張如意看到氣憤的陌生人,有氣無力的說,“你快走吧,不要讓人看到,也不要提起,更不要和連長反映今晚的事。”


    一句話,她要換幾次氣才能說完整,完全是胸口被石頭壓的。


    好人這樣一直壓著也會憋悶死,更不要說此時女人看著也就半條命了。


    何思為不說話,上前去抱女人胸口的石頭,女人勸何思為,隻是她已經沒有了力氣,人的求生欲也讓她放棄了勸說。


    石頭很大,何思為搬不動,她試了幾次後鬆手,轉身在四周找了一圈,終於讓她找到一根木棒,她拿起來用杠杆原理,將石頭撬到女人一側。


    胸口沒有東西壓著,張如意深吸一口氣,仿佛活了過來,縱然胸口還痛的厲害,卻也似撿迴了半條命。


    何思為拿掉秤砣,又摘掉她鼻子上的秤鉤,她動作都覺得疼,可身下的女人一連痛唿聲也沒有,她將人扶起來,“我扶你出來。”


    張如意拉住何思為的手,“不行的,連隊裏的人不會同意,我爸也不會同意。”


    何思為說,“這是愚昧,這是違法的,他們是在殺人,你們連長一定會管。”


    張如意無力的搖頭,“我爸就是連長。”


    何思為想到白天趕馬車,一臉和氣又熱心的連長,不敢置信的問,“他為什麽這樣對你?”


    張如意說,“我爸說我中邪,隻有這樣才能趕走身體裏的鬼魅。”


    何思為抿抿唇,“我們是唯物主義者,世上也根本沒有鬼。”


    張如意低低哭出聲,“我說過的,可是沒有人相信我,他們隻相信我爸的話。”


    這個要被奪去生命的少女,瘦的皮包骨,一陣風就能將人吹倒,怎麽能有人心狠如此?


    何思為咬牙,“我帶你離開這裏。”


    找說理的地方去。


    張父就是連長,也難怪連裏發生這樣的事,能瞞住不傳出去,而且這個被對待的人還是他自己的女兒,更沒有人出頭。


    迴想今到路上,馬車上六個女人對張連長的信賴,何思為悲從心來。


    被扶出棺材,張如意站了好一會爭,才穩住身子,隻是她這種情況,走幾步都難,更不要說走遠。


    事關人命,何思為也不能等,她扶著人先去了辦公室,將自己的包提上,又帶上門,扶著張如意往連隊外麵走。


    大半夜的,月光升到正空,何思為索性背著張如意,一隻手著包,悶聲的往前走。


    身後的女子,實在太輕了,有六十斤吧?


    何思為不敢歇著,一口氣背著走到八連路口,往場部的方向去,又擔心八連的人發現,在天亮之後就鑽進了樹林裏趕路,爭分奪秒往場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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